第38章 ? 38、情侶座
38、情侶座
運動會結束後, 高三生又重新投入了緊張的學習之中。
課間時,羅落趴在桌上嘆氣,大腦好像被知識裝滿了, 但真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卻又好像腦袋空空如也, 什麽知識點也沒撈住。
她問林時蟄:“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林時蟄正抓緊時間抄着黑板上的數學解題步驟, 聞言冷笑一聲,選擇做得毫不猶豫:“壞消息。我倒是想聽聽,能壞成什麽樣,能壞得過今天數學作業兩套卷子嗎?”
“壞消息是, 運動會過了, 咱高三能參加的活動只剩下觀看元旦晚會一個了。”羅落再嘆氣,“好消息就是, 喬喬還有五天就回來了。”
……
“集訓只剩下五天了!”晚功下來回了宿舍,室友淚流滿面,掰着手指頭算日子, “終于!終于!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入了初冬,溫度已然降了下來,但一天練下來仍然汗流浃背, 疲憊得不行, 喬歲安先是沖了個澡, 才去樓下老師那邊拿了手機回來, 開了機。
“喬喬。”室友喊她,“你是打算怎麽回去啊?這兒離你家好像可遠了。”
“乘動車。”手機連上網, 消息彈出來, 除了丁斯時照例的每天一句“加油”之外, 還有喬媽的消息,是一張手機截圖,喬歲安點開大圖一看,是動車票的信息,早上九點半鐘的。
親愛的媽媽:“等你到鹽桐了,我和你爸爸開車去車站接你哈。”
室友在邊上問:“你一個人嗎?我感覺行李好重啊。”
喬歲安笑了下,收了手機,道:“我來的時候不也是一個人嗎?來回要好久呢,難不成讓我爸媽提早一天過來找個賓館住下,第二天再來接我一起走嗎?”
室友想了想也是,這也太辛苦了。她往床上一癱,感慨:“還好我家近啊,我爸媽能開車來接我。”
十一月中旬的風重新凜冽起來,攜着絲絲涼意滲過來。窗外天陰沉沉的,好似輕輕一觸就會下起雨來。
集訓的最後一天,晚功取消了,老師征求了大家的意見後,在舞蹈房的大屏幕上投了部電影——《尋夢環游記》。
燈關了,只剩下前面電影熒幕上的光亮,落在人身上,人影搖晃,昏暗一片。
電影裏,米格彈響德拉庫斯的吉他,落葉随之飄起,活人再看不見他,米格能所觸碰到的只剩下亡靈。
這部片子很有名,也算是老片子了,剛上映時喬歲安才剛上初中,那會兒就已經看過了,也是跟丁斯時一起。
當時周末電影票難搶,最後他們沒買到兩個連着的座位,丁斯時的票在前面,喬歲安的票在則在倒數第二排。零花錢有限,爆米花只買了一份,讓喬歲安抱着到後面去了。
電影結束,燈光亮起,丁斯時跑過去找她,驀地就見到一張哭到通紅的眼睛。周圍的人陸陸續續已經在往外走。只有喬歲安坐在椅子上不動,一邊哭一邊等他過來找她。
見着他人時,喬歲安剛哭完身上最後一張餐巾紙,摻着濃濃的鼻音,朝他伸出手,問:“你還有紙嗎?”
丁斯時從口袋裏撈出一整包遞給她。
“一張就夠了,我差不多哭完了。”喬歲安抽噎着,接過了那一包,抽出一張,又把剩下的塞回他口袋裏,“不客氣。”
“……”丁斯時站在她身側,垂着眼瞧着她在椅子上坐着,狠狠抽了下鼻涕,随後把餐巾紙丢進早已經吃完的爆米花桶裏。
“我好了。”她站起來,把裝滿了餐巾紙的爆米花桶順勢往他手上一塞,又拎起自己的小包,往他脖子上一挂,眼睛還是通紅的,“我們走吧。”
出了電影院,迎面的風一吹,喬歲安方才把情緒收攏點。
丁斯時把爆米花桶丢進垃圾桶,聽見她在身側興致勃勃道:“哎,我剛才看見最後一排居然是雙人沙發座!看起來好爽哎!我們下次買最後一排試試吧!”
他頓了下,眉頭皺了下,張口拒絕:“不好,不合适。”
“為什麽啊?”喬歲安問。
他寂了片刻,最後憋出一個理由:“貴,零花錢不夠。”
喬歲安的勃勃興致被一個“貴”字打消了一半,卻還是不死心地問:“多貴?都一個電影院的還不是最佳觀影區,怎麽票價還不一樣的?”
丁斯時簡直想閉眼。
片刻後,他把脖子上的包拿下來給她背上,随口胡扯:“小幾百,別想了。”
喬歲安震驚地捂住了自己裝着零花錢的口袋。
後來喬歲安才知道,那個雙人沙發座的名字叫作情侶座。
不過價格沒丁斯時說的那麽離譜,喬歲安偷偷在心裏想,或許未來可以試一試。
身側室友哭得稀裏嘩啦的。周圍也隐隐傳出幾聲抽泣。喬歲安再看一遍,即使早已知道情節,也不可避免手裏攥了幾張餐巾紙。
電影播完了,大屏幕暗下來,燈光重新亮起後,老師難得地給每個人發了一顆水果糖,道:“明天大家就要離開了!所以老師呢,就自掏腰包,給大家買了點糖。只是難得吃一次過一下嘴瘾,不代表體重就不需要維持了啊。”
發完了糖,她站回前面,含笑掃視底下人,開了口:“這段時間大家都很辛苦,拉韌帶、體能訓練等等。”
頓了頓,調侃:“我懷疑可能還有同學私底下吐槽我,覺得我給你們壓腿的時候下手太狠,是吧?”
室友正哭着的手一僵。喬歲安餘光裏注意到了,抿着唇拼命把笑壓下去,低着頭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沒關系,老師也知道你們每天都很辛苦,人總是有情緒的,可以理解。”她樂呵呵的,也沒怪誰,只是一攤手,“只是沒辦法。藝考不是捷徑,你們選擇了這條路,就得承受這些痛苦,為了将來去拼搏一回。”
底下又有人在哭了,小聲抽泣着。
“真是的。”身側,室友吸着鼻涕,小聲嘀咕,“為什麽煽情環節要放在煽情的影片之後啊?搞得我又想哭了。”
“老師!”不知是誰喊了聲,“我會想你的!”
老師笑着望着她們,故作嫌棄,開了句玩笑:“想我可以,但不用來看我,明年我可不想在這裏重新見到熟悉的臉,哭着跟我說,‘老師,我去年沒考上’。”
底下又爆發出一陣笑聲,帶着哭腔的。
“好了。”老師聳了下肩,收了笑,正經道,“祝大家前途似錦,考上自己心儀的高校。明早大家就要離開了,我在這裏呢,就跟大家說聲,再見!”
“再見。”
“老師再見!”
室友抱住喬歲安,忍不住一下哭出聲:“喬喬,我會想你的。嗚嗚嗚哪怕不住一起了,你也要跟我發消息。”
喬歲安回抱住她,眼眶通紅:“會的,我也會想你的。”
說來奇怪,集訓的這段日子裏,總是苦得很,生活千篇一律,練舞練到頭皮發麻,累到晚上一碰床就能一秒入睡。于是,就抱怨,張嘴就是疲憊,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三個月什麽時候結束。
但就在真的要結束的那一刻,總是多了些不舍。
天空終究抵不過烏雲的進軍與占領,敗下陣來,于是,小雨淅淅瀝瀝降下來,濕氣彌漫開。
喬歲安東西其實沒帶太多,都是必需的生活用品,只是好說歹說也生活了三個月,行李整理下來也要兩個大行李箱。
“你這要怎麽去動車站啊?”室友擔心地望了眼外頭的天氣,“有手撐傘嗎你?要不然我叫我爸媽順便送你去車站吧。”
“沒事。”室友家和動車站是兩個相反的方向,而且室友家說是在本市,其實也不近,開車過來也要倆小時,她不是很想麻煩別人,“我自己打車就行。”
室友也沒堅持,聳聳肩,說了句“好吧”,又不放心地補充:“那你回家了給我發消息哦記得。哦不對,不僅僅是剛回家,以後也要給我發消息的。得常聯系的。”
喬歲安有點想笑,張開手臂輕輕抱了她一下,拍拍她的肩:“會的會的,你也是啊。”
從宿舍到機構門口這一段路有點費勁,她來回跑了兩趟,先把一個行李箱拖去保安處,再跑回宿舍拿了另一個行李箱過來,又一手撐傘,一手拉着兩個行李箱費勁挪到了門口。
她伸手從口袋裏撈出手機,想看看打到的車的車牌號叫什麽,才發現司機給她發了條消息,說這條路太堵了,全是接人的,不肯來了。
喬歲安有點發愁,早知道就應了室友的話了。
她低頭打開百度地圖,搜了搜去動車站的路,其實也不是很遠,抄小路走過去大概要二十分鐘,乘公交車只要十分鐘。拖着兩個行李箱又撐了把傘,走路過去顯然不如乘車方便。
只是……連出租車都不願意來的堵法,估計公交車過來也得被堵住吧?
喬歲安有點急,怕趕不上時間。
耳邊車鳴聲不斷,她擡頭剛要看看馬路上的情況,卻驀地發現身前站了個人。
喬歲安一愣,目光順着那件黑色薄羽絨服往上,劃過撐着傘的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最後落在一張熟悉的臉上。
很久沒見,她頓了下,恍惚又震驚。思念在這一刻突然泛濫成災,難以言喻。
他只低眼望着她,不知望了多久,眼眸被雨幕襯得漆黑。
見她終于擡頭,丁斯時哼笑了一聲,很輕一聲,他微彎腰,傘和她手裏那把碰了頭,他平視着她,往左側歪了下頭,語氣裏說不清是愉悅、想念還是對她那麽久都沒有發現他而産生的不滿,亦或者是其他,諸多情緒糅雜在一起,只化作一句:“終于發現我了啊,喬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