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39、雨傘

39、雨傘

“你怎麽在這兒?”喬歲安震驚, “你、你、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來接你回家。”他自然而然接過了她的行李箱,語氣輕描淡寫,“早上來的。”

喬歲安默默在心裏算了下時間。

現在是八點半, 從鹽桐乘動車過來差不多要三個多小時。

她擡眼仔細瞧了片刻,才發現他的眼下有一圈很淺的青紫。

“不是說我自己回來嗎?”她有點心疼, 袖子下指尖卻悄悄蜷起,悸動探出頭, 她小聲嘀咕,“你這得多早起來啊?”

“睡不着。”他把傘擡得稍微高了點,傘邊緣摩擦過她的,無端暧昧, “所以就幹脆買票過來了。”

“為什麽睡不着?”她脫口而出。

為什麽要不遠千裏一大早跑過來接她回家?

問完後, 喬歲安自己也愣了一下,指尖捏緊了。

丁斯時驀地一頓, 低着眼凝視她,喬歲安快速眨了兩下眼,盯着面前的地板。雨還是淅淅瀝瀝地下着, 兩把傘隔開雨幕,像是形成了一個小的雙人空間。

他望着她,半晌, 開了口, 嗓音在小雨聲中顯得低緩:“你不清楚嗎?”

喬歲安沒擡頭看他, 握着傘柄的手越來越緊, 她故作放松,話音卻繃着:“我猜又是因為秋秋。”

“是因為你說想我了。”

丁斯時的嗓音緊貼着她的尾音響起, 帶着笑意的。

喬歲安猛地擡頭, 他的身後是車水馬龍, 是人來人往,他就站在她面前,望着她,眼神直白,毫不加掩飾的。就在這一秒,車鳴聲被過濾,雨聲的音量被調成零,就這一秒,他說:

“巧了,我也是。”

心髒被猛地觸了下,像被倒進了一泉汽水,冒着氣泡在叫嚣。

她的視線到處亂晃,眨眼的頻率又變快了。

喬歲安覺得自己多少有點不争氣了,目光晃了半天,掃過他的傘尖,又垂下來,心癢漫上來,撓得她心跳如鼓。

她佯裝鎮定:“你傘還挺大的啊。”

“所以呢?”丁斯時自然地,傘面下垂,再次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喬歲安下意識往下挪了挪傘,頓了兩秒,又擡高了。

喬歲安盯着地面:“就,你覺不覺得,小雨的話,兩個人兩把傘走在路上會有點占空間?”

丁斯時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的語氣中多少帶了點逗人的意味在:“你可以看着我再把話重新說一遍。”

喬歲安抿了下唇,轉了身就要沿着路往一頭走,聲音悶悶的:“感覺時間要來不及了,趕緊走吧。”

手驀地被人拽住,指腹覆上她撐着傘的那只手,丁斯時靠近了一步,喬歲安下意識往另一側偏了偏傘面,緊接着就聽見“啪嗒”一聲。

他握着她的手收了傘,不動聲色:“是有點占空間。”

丁斯時接過她的兩個行李箱,傘打在中間,傘面向她傾斜,袖子的衣料擦過她的肩。

“走吧。”

喬歲安見着他一只手握着兩個行李箱,伸手道:“我拎一個吧,太重了。”

“喬同學。”丁斯時喊她,覺得有點好笑,“哪怕行李箱上再坐個你我也拉得動,別操心了這個了。”

“你現在應該操心的是,其實我的傘也沒那麽大。”他的手臂又往她那邊靠了靠,語氣淡淡的,好像随口一提,目光放在前面,“所以你最好離我近一點點,不然就要被淋到雨了。”

她悶着聲半天,慢慢吞吞伸手,輕輕拉住他手肘處的衣料,往他那邊小碎步挪了一點點,“哦”了聲。

瞧着馬路上的陣仗,最終兩個人還是選擇抄小道走去動車站。

一路上都是行李箱拖拉過瀝青路的響聲,到了動車站,丁斯時站在門口收傘,喬歲安突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丁斯時。”

“嗯?”他回頭,就見喬歲安站在他身後。

她面色盡量壓得從容不迫,伸手點了下自己的耳根處:“你這裏,一直挺容易紅的。”

語畢,她轉身就走。

丁斯時動作一頓:“……”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根。

老是這招。

半晌,他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過,拖着行李箱,趕上了她的腳步。

-

他倆的座位不是連着的,丁斯時找她身側坐的那位換了票,順理成章坐在她旁邊。

他說他之前睡不着,實際上了動車之後,靠着椅背沒多久就閉眼睡着了。

喬歲安在一邊玩手機,在微博上刷到個段子忍不住笑,扭頭要分享給他,就見他眼睛閉上了,頭往後靠着,随着車廂微微晃動。三個月沒有見面,從機構門口見面,到現在,她才算有時間認真放心地觀察他。

丁斯時的頭發好像長了,碎發松松軟軟搭在額頭上,遮了些許眉毛。他睫毛很長,濃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下颌線分明。黑色的薄羽絨襯得他更白了,平添了些冷感。

喬歲安悄悄舉起手機,偷拍了他一張,搓了搓手指,發給了餘清。

餘清秒回了個問號。

雲寶:“這照片是個什麽意思?”

其實她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就是忍不住想拍下來發給人看。

“就是……”喬歲安努力克制了下,有意無意,斟酌着打字,“覺得動車裏光線照得人還挺好看的。”

雲寶:“?丁斯時去你集訓那裏接你了?”

雲寶:“寶,你想誇他長得好看你就直說,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默了片刻,她突然又發來一串省略號。

雲寶:“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怪異,你怎麽會突然誇他帥呢?你以前不誇他帥的,你會說這張臉你看慣了的。是什麽東西打開了你的審美呢寶?”

喬歲安抿了下唇,接着打字。

歲歲和碎碎:“那他一早上過來接我也很怪異啊!”

雲寶:“很正常啊!很丁斯時啊!”

雲寶:“你不懂!你個眼睛裏只有游戲和舞蹈的懂個屁!”

喬歲安很想反駁,憑什麽說她不懂?剛要打字,餘清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雲寶:“……我還是覺得不對,但是我說不清哪裏不對。”

雲寶:“哎呀我周末作業還沒寫完呢,我還管你倆呢!我要去趕我的十套卷子了!”

喬歲安鼓了鼓嘴,肩膀一塌,情緒無處發洩,她偷偷轉頭看了眼丁斯時,他還閉着眼。于是,喬歲安鬼鬼祟祟點開手機日歷,往後劃到下一個月。

12月2日底下有一個小黑點,她點開,指腹停在那一天的日程上,深呼了一口氣。

還有半個月。

她莫名地,提前開始緊張。

緊張得不得了。

-

第二天天氣便轉了晴,只是一場雨過後,溫度突然驟降。

喬歲安重新換回了校服冬裝,重新踏進教室的那一秒,突然響起一陣掌聲,緊接着羅落一個熊抱撲過來:“想死我了我的喬!”

教室後排有人“砰砰”拍着桌子,在喊:“歡迎未來的大舞蹈家回歸高三校園生活!”

笑聲混着掌聲與歡呼聲,又摻了不知是誰的兩聲口哨聲,喬歲安忍不住揚唇,拍了拍羅落的肩膀:“我也想你!”

去集訓時是暑假後期,算下來,她其實已經有将近五個月沒有踏進過教室門了,感覺很奇妙,恍若隔世般。

好像還是老樣子,但又感覺多多少少大家都有些變化。

比如林時蟄。

喬歲安有點驚訝,摸着她的頭發:“你什麽時候剪的短發啊?”

“一個月前。”林時蟄伸手,撥了下喬歲安的劉海,“你劉海是不是長了?”

劉海被撥到前面,有些擋視線,喬歲安眨眨眼,伸手又把它撥到兩邊去:“在那邊沒找到理發店。”

“其實我感覺你現在這樣沒劉海更好看。”林時蟄道,“看上去更有氣質,就是那種學舞蹈的那種挺拔的氣質。”

喬歲安摸摸自己的臉,嘆氣:“你覺得我更好看了也許不是因為劉海,而是因為我變瘦了。”

總的來說,回來再見到同學們,她還是挺興奮的,有一種還沒有被知識折磨過的新鮮感。

直至第一堂數學課下課。

喬歲安趴在桌上,久久不能回神,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當時高一剛進來時的狀态,大腦完全反應不過來老師在講些什麽東西,過題快得很。

筆掉在地上,她撿起來,再一擡頭,黑板上已經換了一道題了。一個晃神,黑板上已經換了一張卷子了。

喬歲安痛苦捂眼,崩潰:“現在數學課已經快成這樣了嗎?”

坐在旁邊的羅落正在飛速抄寫黑板上殘留的解題步驟,聞言感慨:“別說你了,我也經常性聽不懂,甚至也別說聽懂了,能把步驟抄下來都需要一定筆速。”

喬歲安頭抵着桌子,哀嚎。

“不慌。”羅落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聽不懂,講話抄題兩不誤,“你還有丁斯時呢你慌什麽?”

“你說得對。”

喬歲安突然想起丁斯時昨天遞給她了一本“送給隔壁的課堂筆記”,一下直起了身,從桌肚裏翻出那本筆記,往桌上“砰”地一放,閉眼虔誠地在胸口點了幾下,“阿門,我能學會數學的。”

丁斯時給她的這本“送給隔壁的課堂筆記”很厚很厚,裏頭知識點很全面,還有一些比較重要經典的例題,知識點拿黑筆寫,例題拿藍筆寫,思路清晰。最令她震驚的是,裏面不僅有語數英和生物,還有地理和政治。

喬歲安問過丁斯時,他沒選地理和政治,怎麽把地理和政治的課堂筆記搞到手的。

他的語氣理所當然又輕描淡寫:“借別人的抄的。”

羅落抄完了黑板上的步驟,餘光裏瞟見她翻開了那本“送給隔壁的課堂筆記”,便也好奇地扭頭看過來。

一直見丁斯時寫這個,羅落還挺好奇他究竟整理成什麽樣了。

目光掃見滿滿當當密密麻麻的黑黑藍藍的字時,羅落一頓,臉扭曲了一瞬。

丁斯時只有封面上那幾個字寫得公正,剩下的裏面的全是龍飛鳳舞的,筆鋒漂亮,但實在是難以看懂。

“這什麽?”羅落掃了兩眼,感覺自己已經眼花缭亂了,“天書嗎?”

“啊?”喬歲安奇怪地看她一眼,“知識點啊。”

羅落湊近了定定看了幾秒,有一種在看語文老師作文評語的感覺,讀字一知半解。她手指了個字:“這什麽字?”

喬歲安順着她的手指望過去,不過一眼,便給出了答案:“多。”

羅落又指了個字:“這個呢?”

喬歲安飛快道:“意。”

羅落目瞪口呆:“你是搶了丁斯時的大腦來跟我說話的嗎?”

作者有話說:

這幾章修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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