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 41、告白
41、告白
喬歲安被他望着, 下意識躲閃了眼神,反駁:“我有說過這個話嗎?”
“嗯,沒說過。”他尾音拉長了, 複述,“三觀要正, 身高要185朝上,長期戴眼鏡會使眼睛變醜所以最好不要戴眼鏡的。”
他反問:“不是你說的?”
她的思緒恍惚了下, 記憶碎片飄過來,她遲疑:“好像……是吧。”
喬歲安又緊接着嘟囔了句:“可是我後面還有一句,你當時走了沒聽見。”
丁斯時頓了頓:“哪句?”
她張了張口,剛要說, 又合上了, 重新拿起書,故意道:“我只說一遍的, 沒聽見算你吃虧,我要背書了。”
他就一直盯着她,聽着她大聲背:“六王畢, 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喬歲安被他盯着看了半天,背書的聲音越來越弱, 最後熬不住了, 抱起書, “嘩”一下了身:“我還是回去背吧。”
“等等。”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喬歲安沒理,又聽見他輕輕哼笑了聲, 語氣帶了調侃, “書包不要了?”
喬歲安步子一滞, 又低着頭沖回來,拎起書包就要走,包帶子卻被他拉住。
包帶纏住食指繞了圈,丁斯時擡了眼,望她:“真不跟我說啊?”
其實喬歲安有點想笑,但她壓了壓唇角,不答話,使勁一拽,包帶子從他手裏脫落。
“走了。”
她沒回頭,徑直出了屋。
待合上他的房門,她脊背在門板上靠了會兒,偏了偏頭,還是沒忍住笑意,輕輕地用氣聲嘀咕了句:“長得好看的話,那我就降低點要求喽。”
如果那個人是丁公主,她能降多少要求呢?
……大概就是,哪怕他沒一個達标,她還是會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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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歲安晚上照着他劃的範圍背了個大概,還沒完全背出來,更別提看字怎麽寫了。好在語文課是下午最後兩節,她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抱抱佛腳。
課間,林時蟄給她和羅落兩個人抽背。
林時蟄翻了翻書,道:“‘開國何茫然’前面一句。”
羅落:“額……”
喬歲安:“額……”
她倆相視一眼,兩雙眼睛相顧茫然。
林時蟄做了個口型提醒,喬歲安腦中一閃,忙道:“蠶叢及魚凫!”
林時蟄繼續抽:“‘谪戍之衆’後一句。”
喬歲安和羅落繼續對視,兩個人半天憋不出一個正确答案,嗯嗯啊啊半天,望着對方的眼睛,最後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
笑完了,羅落趴在桌子上,開始犯愁:“我這場小測要怎麽辦啊?”
林時蟄摸摸她的頭發,同情:“這就是一輪複習不好好背的下場,運氣不好的話,幾十遍你估計免不了的。”
羅落額頭磕在桌上,臉埋進臂彎裏,哀嚎一聲。
“你還不如喬喬呢,她那三個月拼了命集訓,現在還能背段出來。親愛的,還有兩個月就春考了。”林時蟄順手牽羊,把她桌肚裏的瓜子拿出來了,“作為不好好學習的懲罰,沒收了。”
羅落憤怒地用自己的長指甲隔着厚厚的冬裝校服戳她的肩:“你就是為了一己私欲!”
為了這一場小測,中午一向去食堂的喬歲安拿出了她桌肚裏塵封已久的泡面,看了眼保質期,還好,還沒過期。
丁斯時劃的範圍她差不多背熟了,只是很多字不會寫,還要再過兩遍。至于剩餘的,沒劃到的重點,實在來不及,她便只能賭一個不會考。
吃完了泡面,她就專心致志繼續背書,碰到了比較複雜難寫的生僻字,便執筆在草稿紙上寫一遍,記記熟。
沒過一會兒,去食堂吃飯的同學也陸陸續續回來了,教室門口. 爆出幾聲笑,她擡頭,就見幾個男生手裏握了幾塊薄薄的冰樂滋滋走進來,嘎嘎樂。
林時蟄手拎着包薯片沖進來,坐下了,興奮道:“哎你們知道嗎?學校樓下那個人工小池塘結冰了!”
喬歲安在草稿紙上執筆照着書一筆一劃寫下一個“隳”字,才擡起頭,訝然:“今年冬天結冰那麽早?”
“太冷了呗,今年天氣怪得很。”林時蟄抱怨了句,才繼續道,“我剛回來的時候看見一隔壁班的,死活非說冰結可厚了踩着走都問題,然後親身試了下,掉進去了。”
“人沒事吧?”喬歲安問。
羅落打了個哈欠:“學校水淺,頂多衣服濕掉了,找個住宿的借來換一身就行了,就是這天氣挺冷的,遭罪。”
“額,心理上可能有點事……”林時蟄憋着笑,“在衆人的圍觀下摔進去的,離開的時候捂着臉跑開的。”
喬歲安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
真丢人。
千不願萬不想,語文小測還是來臨了。
羅落在邊上雙手合十碎碎念,各路神仙都求上了,喬歲安有點緊張,不知出于何種緣故,她回頭,很想看一眼丁斯時。
四目相對,她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睛裏,一頓。
見她回望過來的那一秒,他忍俊不禁似的,眸底盛了些笑,沖她微微颔首,鼓勵般的,前面的試卷傳過來,他錯開了視線。
喬歲安趕緊正回腦袋,抿了下唇。
她深呼吸了一下,肩膀一松,心裏安定了些。
試卷發下來,她還沒來得及看,突然聽見講臺上一陣尖叫。
語文老師從椅子上“噌”一下站起來,扭頭看了眼椅子上的水,憤怒地将目光投射過來,怒吼:“誰把水倒椅子上沒擦?”
“老、老師。”一個男生默默舉起了手,“那是冰塊融化了。”
語文老師視線射過來:“冰塊?你放的?”
男生低頭,錯認得非常幹脆利落且大聲:“對不起!”
班裏幾聲哄笑,幸災樂禍瞧着男生。
語文老師像是被噎住了,半天才咬牙切齒道:“待會兒再找你算賬!你們先考試,我回趟辦公室!”
眼見着語文老師離開,教室立刻騷動起來了。
“第一句!快看第一句!‘砯崖轉石萬壑雷’前面是啥啊?”
“飛湍瀑流争喧豗。”
“啥?”
“飛、湍、瀑、流、争、喧、豗!”
“字咋寫?”
“……”
喬歲安低頭,目光過了遍默寫,還好還好,五道題全部在丁斯時給她劃的範圍內。
提筆寫完了默寫,剩下的便一路順暢了。語文這門學科一直就是她的強項,高二下半學期幾次考試都穩居于年級前三。即使和其他人差了中間三個月,她依然有信心能考出一個不錯的成績。
語文老師回來的那一秒,騷亂的班級重新回歸安靜,她做完了前面的基礎題,開始看第一篇閱讀。
那是一篇講泰戈爾的文章,他所處的時代、他的寫作風格、他的思想。
她一邊讀着,一邊用水筆在文章中圈畫着重要句子。
“人們從詩人的字句裏,選取自己心愛的意義。”
喬歲安頓了下,依稀覺得這句話耳熟。
思索了片刻,才想起高一那年冬天的初雪,回家的路上,丁斯時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垂眼望她,問她有沒有聽過這一句。
沒有。
她當時茫然,回望燈光下的他。
光線橙黃溫暖地籠下來,他只是抿了下唇,輕輕一聲嘆,所有情緒被鏡片蓋住,看不分明。
喬歲安不由得被回憶恍了下神,才繼續看下去。
“但詩句的最終意義是指向你。”
指尖一顫,黑色水筆不受控制似的,在試卷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印記。
一瞬間,心髒被這一句話攪得天翻地覆,心跳聲越愈發清晰。
喬歲安近乎忍不住地,猛地扭過頭去尋側後方的他。
丁斯時坐得端正,垂着眼,眉頭輕皺,下巴搭在拉到頂的校服拉鏈上,握着筆卷子答得認真。窗外天空陰下來,沉沉的背景色,教室裏燈火通明,在他身上暈開一片明亮色。
“喬歲安,回頭看什麽呢?”臺上語文老師提醒,“把頭轉回來。”
他聞言,作勢要擡頭。
喬歲安如夢初醒,在他擡起頭之前,先一步把腦袋扭回去,愣愣盯着那句話,感覺自己手指也僵住了,思考也停滞了。朦朦胧胧中,思緒探出頭。
原來……他那個時候是這個意思。
手中筆一下被她捏得很緊。
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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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歲安強行冷靜下來,融入考試的氛圍中,将整張卷子寫完後又檢查了遍。
下課鈴打響,卷子上交的那一刻,她的大腦一松,往椅背上一靠,一些考試時不去想的東西重新漫上來,占據她整個大腦。
直至她收拾好了書包,和丁斯時一起走出學校大門,仍然心跳如鼓。
步子慢了,神色恍惚,耳邊響起丁斯時的聲音,帶了點探究的意味:“你今天怎麽了?”
她一個激靈,擡頭看他,對上視線一秒過後,她眨了眨眼,目光又慢慢旋下來,落回地面:“沒怎麽。”
“感覺你這一路走得心不在焉的。”丁斯時走在身側,跟着她把步速放慢了。
靜了半晌,他好似不在意地,嗓音卻繃住了,問:“我送你那本筆記,看完了嗎?”
“還沒。”喬歲安輕聲回答,思緒飄得很遠,又好像就落在他們之間的對話上,就落在眼下他們之間的關系上。
丁斯時低低“嗯”了聲,再沒有開口。
沉默半路。
頭頂驀地被什麽砸了一下,喬歲安擡起頭,才發現下雪了。
雨夾雪。
喬歲安縮在袖口的手指瞬間攥住了袖子邊緣,前所未有的沖動在這一秒在心裏橫沖直撞,達到頂峰,連着心跳聲一起,一路撞到喉嚨尖。大腦好像十分清醒,卻又肆意沉淪了。
今天是幾號?到十二月了嗎?到黃道吉日了嗎?
不知道,不清楚,不想管它。
“吧嗒”,視線裏闖進一只手,撐着傘,舉在她的頭頂。
喬歲安驀地伸手,抓住傘柄上方一點,指尖泛了白,她擡起眼直直望向他。
“丁斯時。”她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作者有話說:
記不得這句大雪天的暗示的去看第19章,應該大家都有印象吧,應該有吧(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