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黑鍋
第二十七章黑鍋
衛寧兒看到那個絲繡布包,心裏卻是無言的難過。她其實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個東西是什麽,不過是個向雲松又在為着他背負的承諾努力的成果。其實他并不需要做到這樣,他們之間,交換各自想要的東西就好,何必為着這種交換加上各種裝飾呢,無論是甘蔗、糕點,還是眼前的這個不知道是什麽。
衛寧兒心裏掙紮着,視線在東西上盤旋,手卻一直沒動。向雲松看着着急,向前遞了遞布包,“你拿着。”
衛寧兒移開眼神,想了想,“其實你……”
然而向雲松根本沒給她說的機會,他把她的右手拉過來,将布包塞進她手中,“沒有其實,本來就是給你的。”
也是,向雲松從來不會容許她拒絕。衛寧兒想到這裏也就不想繼續掙紮了,幹脆地伸手握住,然後低頭就走。
眼見她拔腳就要離開,向雲松卻意外了,這個話本跟上回甘蔗事件中三番兩次的推拒完全不一樣,衛寧兒二話沒說就拿了東西走人,他卻非常不放心也不甘心起來。
想想能跟衛寧兒說上話的仿佛只有所謂的“正事”,于是他也來不及深思,就再次喊住她,“再等等。”
于是衛寧兒又剎住腳步停在門邊。向雲松意外中帶着好笑,他倆這一喊一停的默契,是那麽多年裏在各種吵架中磨合出來的嗎?
他感嘆自己在這電光石火的間隙中還有空調侃這些,而後迅速轉身,拉開書案抽屜,将那些程錦送來的一半書籍拿出來,放在桌上。
“前些天去拜訪的一個專門從事茶稅的朋友,給送來了這些茶事司內部用書,裏面講的都是近些年來全國的各種茶事規制,你受累再去看看。”
果然,這話一出,衛寧兒立刻就轉過身來,視線準确避過他,落到那些那些書上。
然後,她将手中的布包放在桌上,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開了浏覽起來。
向雲松站在一旁看着她因專注而柳眉微微蹙起的樣子,心裏一邊慶幸他們有正事要做,不愁沒話說,一邊又多少發愁難道每次都跟她談正事?
然而還沒等他多想,就見衛寧兒忽然變了臉色,手像被火燒到一樣抖着扔掉了那本書,“這是什麽東西?!”
向雲松一驚,疾步趕上将那本書撿起來,然而入眼頗有些面熟的感覺已經讓他心道不好,随意翻了兩翻,見到那些光溜溜打架的小人,他就真是頭一次體會到了五雷轟頂的感覺。
這竟然就是那本從向雲柳書架暗屜裏翻出來的“好書”!
之前他一時沒處放将它随手丢進書桌抽屜裏,忘了書桌抽屜裏同時也放着他要給衛寧兒看的茶書。這回他一時沒留意,好死不死就将這本東西跟那些茶書一起拿了出來。而且這本書是後面放進去,然後它就堂而皇之地占了最上面的位置。
這真是,天外飛來好大一口黑鍋,讓他向雲松給扣在了自己頭上!
“這……這東西,它不是我的!”向雲松拿着那本書恨不得抽死之前的自己,幹什麽不立刻馬上撕了燒了非得放進抽屜裏等着禍害自己啊?!
他丢開書,連忙走到衛寧兒面前,看着那張震驚愣怔之下小小喘着氣的臉,“這本書不是我的,是我從書架的暗屜裏找出來的,一時沒地方丢,就随手扔在了書桌裏,結果正巧讓你看到了!”
但其實他并沒有機會把這些話都在衛寧兒面前說完,因為衛寧兒聽到一半就拔腳跑出了書房。
向雲松心神俱裂,一把抄起衛寧兒之前放在書桌上的絲繡布包,着急地追在她身邊不停地解釋,“你信我,這真不是我的!”
“你覺得它可能是我的嗎,我怎麽可能有這種書?!”
“它是我哥的,你不信就去看……書架裏真有個暗屜,我哥把它藏在那……還有另外一些東西,應該是他跟王氏……”
他邊追邊說得口幹舌燥,突然便見衛寧兒頓住腳步。向雲松以為她終于信了,剛想喘口氣調整一下無語凝噎的心情,哪知衛寧兒只停頓那麽一下子,立刻又臉沖地低頭向着後院猛走,好像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向雲松簡直欲哭無淚。
這天是除日,府裏有些下人向行福放他們回家過年了,不回家的下人們便要身兼數職,此刻來回于府中各條路上的人并不算少。向雲松還得顧及着在下人眼前他不能表現出在在對衛寧兒解釋一個難以啓齒又不得不解釋的問題,而要裝得像這個莊子将來的男女主人在讨論怎麽過年這樣比較“正常合适”的話題。
一連串斷斷續續的解釋和停頓之中,向雲松與衛寧兒走到了三進前的橫路上。
“不用解釋了,你回去吧。”衛寧兒忽然停住腳步,他的視線停在三進的院門上,從這個角度望去,三進正屋裏那些新擺設的家具一覽無餘。
向雲松收勢不及,轉頭看着她,期待道:“那你信我。”
衛寧兒平靜道,“這跟你沒關系。”
向雲松額頭青筋都爆起來了,吊着嗓門,“這怎麽跟我沒關系……這,”忽然覺得衛寧兒說的跟他沒關系應該是指書跟他沒關系,于是連忙剎住嘴,小心道:“你是信我了?信那破書不是我的?”
衛寧兒忽然就不耐煩了,回頭瞪着他胸前,“我說了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
倒是從來沒見過衛寧兒這麽直接的說話,向雲松一時詫異,但反應過來今日要是不把這件事說清楚,得到衛寧兒的确定的信任,他将來就很難有機會把這口黑鍋摘掉了。
因為別說正如向雲荷所說,衛寧兒從小就不願搭理他,就說他叔嫂二人因祖輩命令成婚,衛寧兒也斷不可能對他有所要求,即使那東西真是他的,即使他狎妓尋歡左擁右抱,她也不可能有任何阻攔和異議。
同等地,也不可能給他任何的信任和情意。
而他要的當然不是這些。
所以今天就是天塌下來,就是落刀子下鐵雨,他也必要磨得一個信任回去。
他小心卻也堅決地看着衛寧兒,“你信我,你信我我就什麽都不說了!”
衛寧兒無可奈何,卻又煩不勝煩,拔腳就往三進院門裏走。向雲松緊緊跟在後面,待要進門,衛寧兒豁然轉身,涼水似的眼神帶着絲惱怒掃過來,“你做什麽?”
“你信我!”向雲松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執拗地挺了挺身。
“這裏是三進,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衛寧兒煩惱地低喊着,向雲松簡直不可理喻,他都說了跟他沒關系了還問個不停。
向雲松梗着脖子跟她對杠,“怎麽不該來?我馬上就要住進來,先來看看将來的住處不行嗎?”
“不行!”衛寧兒氣惱不已,壓低聲音,“還嫌讓人閑話說得不夠嗎?”
“說就說,反正閑話已經不少,幹脆讓他們說去,敞開了說往死裏說!”
“……”衛寧兒沒想到他如此死豬不怕開水燙,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向雲松偷眼瞄着她一陣紅一陣白的臉,和那氣惱中帶着無奈又有些複雜而壓抑的情緒,心裏有些軟下來,料想自己不該逼她太緊。他舒了口氣,循循善誘地,“那你信我,信那東西真不是我的。”
衛寧兒嘆了口氣,本來就跟向雲松沒關系的事情,卻因為他一時太難過,顧不上去理睬他,結果惹來這一通無謂的糾纏,當下也覺得無語。他沉默了一會兒,平複了一下心情,看着前方的正屋,“我信你。”
“……”這麽容易就突然改口,向雲松意外地去看衛寧兒的神色,卻見她即刻就回身進了三進。
他想伸手拉住,沒拉着。這麽一來反而更不放心了,總有種被敷衍了事的感覺,“你真信我?”
衛寧兒背對他站着,不回答。
向雲松看着她的背影,執着而明确地追問着,“你真信那破書不是我的?”
稍後,聽到一句反問,“我說信你你又不信,我說不信你你又不依,你到底要我信你還是不信你?”
向雲松一時無言,轉念又覺得自己的确可笑,也是,他到底要她怎麽樣呢?他搖搖頭,軟了聲音,重新遞上布包,“如果你信我,就把這個收下。”
衛寧兒不動,他便迅速往上捆綁了個條件,“不收就是不信我!”
“你……”衛寧兒終于說不下去了,背對着他回了半個側臉又很快轉回去。向雲松敏銳地覺察到這是她的妥協。
他便大着膽子,左手在她身後捉住她的左手,右手把布包塞進她手裏。
“好了你走吧,我信你你信我。”向雲松說完這句拗口但衛寧兒一定聽得懂的話,便見眼前的苗條人影一息都沒有耽擱,拔腳就走,幾步就進了東側屋的門,然後砰的一聲,門合得一絲縫都沒。
向雲松舒出口氣,轉身在三進的石門檻上一屁股坐下來。他總算把這件飛來橫禍給解決了。
好險,也好懸。
沒想到他哥向雲柳,會在這個時候給他重重拖一後腿,他跟他的那個王氏,一個兩個都是埋暗樁的好手,來來回回給他下絆子。
向雲松在門檻上坐了一會兒,直到一雙腳出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