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廂房內燃燒的燭火光透過紙窗映在宋景玉二人的臉上,橙黃昏暗。
桓月連連後退,仰身幾次險些站不住,背緊緊貼着門板靠,面前是徒然貼近的男子氣息朝她撲面而來。
桓月支着身子,眉眼低垂,如同幼獸囚籠被他拿捏着心思。
宋景玉收回在她耳畔的手,眼睛狹長深邃,又似墨玉般光澤魅惑。
“姑娘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人。”
桓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瞅,連呼吸都清淺了幾分,她此刻才深覺那句老話定是不會錯的。
越漂亮的東西就越有毒。
“公子不會還在和月娘計較上次的事情吧。”桓月啓唇試探,宋景玉潑墨般的眸子望向她,叫人看不出情緒。
桓月複而又開口“全是月娘的不是,使性子逗了公子一番。現下月娘前來告罪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說完她指尖輕輕的虛點在宋景玉手背,柔若無骨,使人恨不得拿在掌心把玩。
宋景玉不着痕跡的退後,避開了桓月的手,眸色沉沉,朗聲出言。
“我竟不知,姑娘所指的是何事?”
桓月頓住手,面目徒然一變,無聲斂眉張口道“公子這樣說,便是鐵了心不肯原諒月娘了。”
說罷,她立刻小嘴壓着,喉間哽塞,在一旁發出輕微的抽泣聲,什麽話也講不出來。
等桓月再擡頭時,就連在二人身旁看戲的言雲都忍不住贊嘆起來。
Advertisement
此女子真乃大丈夫也,能屈能伸。
只見她眼眶泛紅,杏眼裏倒映的水色帶着幾分委屈和不甘。
尤其叫絕的是眼角處醞釀出的那兩團淚水,人瞧去時才堪堪落下,真是我見猶憐。
可宋景玉哪裏是會憐香惜玉的人。
他不搭話,目光淡淡的掃過桓月,靜靜的站在原處好像在笑看她拙劣的演技。
桓月瞧着他眼皮都沒擡一下,連眼風都不願給自己,頓時挫敗感上湧。
難道我演技真有這麽差?不應該啊。
她心頭直跳的疼,這厮真是軟硬都不吃。怕不是就是來和自己對着幹的吧!真是個冤家!
言雲一邊死盯着這男女二人的動靜,一邊心裏的戲本子都已經唱過好幾幕了。
但好在他這操盤者還不算太虧。公子已經看穿了這女子的花花把戲,且等着瞧吧。
屋內桌椅被踢倒的嘈雜聲打斷了幾人的談話,桓月率先心頭一緊,梁安夜就要追出來了。
沒有時間了。
若他此刻追出來,對上這個窮酸書生,她才是沒有半點活路可言。
思及此,桓月不再磨蹭,挺身擡腰靠近宋景玉,從側面看就如同她主動伸手環抱宋景玉一樣。
自從桓月來了之後,言雲就一直拿眼盯着桓月看,就是怕她像狗皮膏藥一樣再纏上自家公子。
如今瞧見她這孟浪動作,更是如臨大敵一般在一旁急得跳腳,猛扒在二人身側猴子般抓耳撓腮地轉着。
桓月抿嘴輕笑出聲,從袖中取出一直藏着的銀釵,緩緩紮在宋景玉脖頸。
“公子,您還是得幫幫月娘的。”
她聲音軟糯,在宋景玉耳邊脆生生的響。下一刻又如寒冰般滲人。
“此情此景,月娘也是被逼無奈啊。若公子肯施以援手,月娘定會投桃報李,助公子成就一番大事業的。”
說着,她便撤了抵在宋景玉脖頸上的銀簪,在二人的目光下轉而劃向了自己皓白的手腕。
斷線的血珠沿着傷口滑落,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化作一朵朵殷紅的花。
桓月像是察覺不到疼痛一般,面色如常的繼續和宋景玉談笑。
她莞爾一笑,那雙招子亮的吓人又隐隐帶着嗜血的興奮“公子,千萬得答應我啊。”
染着血的手一下握住了宋景玉的腕子,銀釵被桓月遞了過去。
宋景玉接過溫熱的釵,鼻尖聳動細嗅着血的腥甜。一瞥眼,他已然斷出桓月手腕的傷不深,只是眼看着流血吓人罷了。
宋景玉看着她,蝶翼般濃密的眼睫下眸光複雜,他實在是不能理解。
不過是全身而退這樣簡單的事,如何被桓月搞成這般狼狽複雜的樣子。
見他接下了自己的銀釵,桓月便只當宋景玉是答應了,轉身就要奔下樓。
經過宋景玉身邊時,他偏頭忽的拉住了桓月的手,聲音慵懶,語調平緩道。
“月姑娘,做戲還是要有做戲的樣子。”
桓月眉頭輕蹙,默然片刻又擡頭,似是不解他為什麽這樣說。
宋景玉看着愣眼立在一邊幹瞅着自己的桓月,心下啧啧嘆了一句。
若是憑一己之力把局做成了這樣一副不堪一擊的樣子,那定然是不能太高看于她的。
宋景玉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決定出手幫桓月圓一圓。畢竟只要是讓梁三不順心的事,那便都是好事。
他伸手攫住了桓月的雙肩,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卻又帶着反差的笑意溫純道“在下怕是要唐突姑娘了。”
話音剛落,宋景玉就動手撫上了桓月的雪膚,觸碰之下,二人皆一愣。是來自另一具身體的溫熱濕潤。
宋景玉眼眸輕晃,微微扯大了些桓月的衣襟,但好在也只是外表看着淩亂了些,其餘地方都遮的嚴嚴實實的。
桓月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嘴上卻止不住的調侃道“公子你還挺懂的嘛,看來也是沒少逛園子吧。”
“诶呦,嘶—輕點!”後腦勺磕撞的包被人死死按了一把,桓月疼的直抽氣。
就沒見過像他這樣睚眦必報的小人!
不就是說了他幾句嗎?
桓月在嘴上碎碎念着“而且我也沒說錯什麽吧,這不是在誇你會疼人嘛!也忒不客氣了點吧!”
言雲雖然在一旁也沒看出他們倆在七彎八拐的說些什麽,但只聽這一點,此妖女就簡直不可忍!
她竟然還敢亂潑髒水到公子身上!
別人不知道,他言雲還能不清楚嗎。從被帶離京城再到堂堂正正的走回來,他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怕是一件也數不清。
宋景玉倒是還想在桓月腦門上按個幾下,看是不是真能治治她這嘴碎的毛病,讓人長長記性。
桓月瞧出了他的想法及時縮回了頭才讓自己的腦瓜幸免于難。
宋景玉收回手,少年修長的身影立于長廊上。那神色寧和淡漠,顯得清冷又寂寞。桓月也默了幾瞬,又聽見他赫然開口“傷口灼熱腫脹,應是皮外傷,但仍需連日拿冰塊冷敷才好。”
“你…你這是在教我?”桓月揉着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她聲音揚着,讓人耳尖發麻。
這活閻王如今轉性了?什麽時候改成活菩薩了!
宋景玉看她一滴溜眼就知道桓月在心裏編排什麽,她貫是個皮癢的,不識好歹。
如今還敢拿話來揶揄自己,仔細遭到他手裏給她拔了那一口獠牙,治的服服帖帖的。
“再不走,梁三便要來了。”宋景玉适時開口提醒,而後又像是不經意一樣,擡手匆匆拭去了那滴沾在桓月眼皮上的血跡。
若要問起緣由,宋景玉也回答不上來。
他只覺得那血在桓月的面皮上分外鮮活妖豔,攝人心魄。
桓月被宋景玉突如其來的輕觸勾的眼皮微顫,她伸手狠擦了幾下才将将把那股奇怪的感覺壓下去。
才道是風漸停,波瀾止。
桓月不再等,終是扯散了頭花,又哭哭啼啼的邊抽泣邊倚着欄杆下了樓。
“公子,難道我們真的要幫那個妖…那個月姑娘嗎?”言雲看一眼桓月矯揉造作的背影又瞅了瞅她那駭人的血手,突然之間也瞧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幫還是不想幫。
明明當初公子被捉弄時,自己內心是看不上這人的。
但她被梁三選中也實是不應該,當今世道誰又能不為自己謀條生路呢?
宋景玉緩緩轉身望着桓月遠去的背影,指尖還在揉搓着那滴濃稠的鮮血。
他清秀的面容上漾起雅淡的笑意。沒有回答言雲的問題,他兀自說着“言雲,我們也該下去看好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