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燭火照耀下,那人端正立于堂中央。

他一襲月白色銀絲暗紋長袍,玉冠束發,眉眼恣意淡然。

通身從內到外的儒雅斯文氣質仿佛在說剛才對着梁三動手的不是他。

忽的,低頭沉默在一邊的梁安夜又張口戰戰兢兢道“大哥,我不是…我沒有…”

他結結實實的受了一巴掌,頭被扇歪着,臉也瞬間紅了一片。

梁安夜顧不上面子,急着開口想要同那人解釋,卻被他突然掃來的眼風啞了聲。

堂下一幹人等瞅見二人這動靜,都伸長了脖子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

這可是破天荒的稀奇事!

向來好面子如命的梁家三公子,如今在衆人面前被這樣下面子,還是副不敢吱聲的畏畏縮縮樣,怎麽叫人不驚奇?

可見此人對他來說分量有多重。

梁遠書一擺衣角,沒有理會梁安夜的告罪。轉身面向白方術微微颔首,溫和一笑。

他彎着腰,眼睫輕垂,眉目疏淡,顯得格外自在從容。

“白公子,舍弟此前多有得罪,都是在下沒有約束好他,讓他給你嫌麻煩了。”

而後仍是那副不急不緩的溫雅樣走至白方術身前略一行禮。

“還望白公子能寬恕舍弟的無禮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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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方術略微疑惑擰眉,他并不識得來人,但良好的世家教養讓他也屈身回禮。

“梁公子嚴重了,三公子對我并無任何唐突之舉。”

梁遠書聽完,紅潤的唇角上揚着,仿佛天生就看人含笑。

他揚唇道“那在下便不叨擾公子盡興了。”

轉頭欲拎着梁安夜離開,卻不想半路又聽見白方術開口。

“只是,梁三公子他确是該對這位月姑娘致歉。”

梁遠書沒想到白方術還會出聲,他微微側臉,黑亮的眸子悠悠地盯着人瞧,回答的很快。

“噢?是嗎。”

那張含笑的臉直沖着身旁梁安夜的面上瞧,開口的話像是在問他卻又似是誰也沒問。

梁安夜這火爆的性子哪裏能聽的了這種話,他本就憋屈不能言,如今還澆了一把油心中更熊熊的燒着。

他瞟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前的男子,見人沒出聲,便大着膽子說了一句“你們別欺人太甚!”

緊接着,梁遠書黝黑的眼靜靜掃過梁安夜。

他嘴角浮出一抹不着痕跡的笑意,淡淡開口“那便是更不應該了。”

只見他伸手輕按着梁安夜的頭,拉人走上前,邊走還邊徐徐地說着,話語間的雲淡風輕卻出奇怪異。

“讓姑娘受驚了,實在是舍弟跋扈慣了竟如此不知分寸,在下現在就讓他向姑娘道歉。”

小半截的路不長,梁安夜被壓着走到桓月面前時已大汗淋漓,他低垂着頭磕磕盼盼地說着話。

桓月攏手拉緊了些身上的外袍,神情微斂,眸色沉了只短短一瞬便朝二人歉身福禮。

不知緣何,她總心下惴惴不安。

那男子明明是副柔和又儒雅的面容,為何嘴角那抹淡淡的笑總勾的她心中無端發涼。

“公子言重了,月娘一介浮萍怎麽能受的起,想來梁三公子也并非有意。”

燭火跳躍下,男人的輪廓越發柔和,他言談溫雅得體。

“既然是舍弟的不是,那便合該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梁遠書漆黑幽深的雙眸審視着桓月,唇微微翹起,一舉一動皆循禮。

“姑娘你…”

“且好好受着吧。”

雙肩上異樣的觸覺引的桓月一激靈,她不自覺弓着身往後退,微微貼上白方術的臂膀才心定。

梁遠書收回手,低眼察覺到桓月傷勢,輕揚眉聲音柔情又缱绻。

“姑娘竟傷的這般重。不若我派府上的大夫來替你仔細瞧瞧,也算是在下替舍弟表了一份歉意。如何?”

桓月聽完梁遠書的話,在身後捏着指頭靜心。

她也開始琢磨不透這梁家大公子的意圖。

莫不是想這盛京人人一口唾沫星子将她活活淹死不成?

要說這世家公子向青樓妓子道歉,不出半日,自己的墳頭土一人一鏟子都能比她人身高了。

桓月腦袋悠悠地轉着,好半天才不禁在心中啧啧嘆了幾句。

這梁府大公子着實是忒厲害了些。先是着人道歉後又派人尋醫,一來一回間将桓月的路堵得死死的。

如今這檔口,無論桓月她是應還是不應,都進退兩難。

這叫人如何能活?

突然,耳畔嘩的一下橫出一聲大喝“你這妓子,怎麽如此不識好歹。大公子允你的恩賜還不快快接着,左右也是你這輩子唯一的一次了。”

王石安撫開人群走上前,眉頭微皺着,唇線也抿得很直,外人瞧見他的樣子似是在大怒。

桓月沒想到王石安會開口替她解了這困境,心下了然一眼,順着他的呵斥開口。

“月娘多謝梁大公子垂愛。”

女子聲止,梁遠書的目光在桓月身上停留片刻後又瞥向眼前的王石安。他眼眸漆黑,瞧人的笑容也顯得淺。

“既然如此,在下便先領着舍弟回府,不多叨擾諸位了。”

“我們,後會有期。”

話畢,梁府二人就被小厮擁着浩浩蕩蕩的離開了繡春坊。

王石安在身後久久地瞧着梁遠書的背影有遠去,喉嚨才敢漸漸生出渴意。

他舔了舔因為缺水緊繃到發疼的嘴角,又轉頭朝白方術面色沉重地道出幾句“此前入仕,家父早已與我言明,朝中局勢錯綜複雜,錯一句亂一步便是萬丈深淵。彼時我還不信,如今瞧着梁大公子雖為人和睦卻心性如此難以捉摸,實在可怖。”

王石安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抹憂色上眉。

而後,他又心有餘悸的緩緩補了一句“怕是梁府屹立至今,這位的手筆也不容小觑。阿術,你剛才實在是太過魯莽了。”

長街處,月光明明滅滅,照的人影綽綽瞧不太清。

街面上,梁遠書的腳步不徐不急,大有種茶餘飯後閑談散步的悠閑之感。

但他身後的梁安夜卻腳步匆匆,臉色慘白,燈光下那額頭上滲出的一層薄汗被清楚的照耀着。

盛京貫來橫着走的猛虎在這一刻卻像是被人徒手掰斷了一口獠牙,極為脆弱緊張。

“大哥,我錯了。可是白家實在過分。”

忽然,冷風倒灌進喉頭的窒息感席卷全身。梁安夜瞳孔微縮,周身止不住地顫抖,他聽見那人眉眼帶笑,冷漠開口。

“處置白家不是現在。但梁三你……”

“沒有下一次。”

暗處,一抹白影寂靜閃過,匿于無邊夜色,悄然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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