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庭外蟲鳴聲起,屋內暗香浮動。

軟榻上,一女子似無聲息般的靜靜躺着。

微弱的燭火下,她眉目間的疲乏虛弱掩不住,瞧着讓人心疼。

下一瞬,她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似乎在蠕動着嘴呢喃着什麽。

舒望推開門瞅見桓月這動靜,心中猛然大閡,忙擲下手中端着的盆沖到榻邊。

“姑娘,姑娘。”

桓月悠悠睜眼,本就孱弱的身體又被身旁的舒望一陣狠推。她胃裏咕湧,差點直翻白眼。

“好舒望,快別推了。再推下去,姑娘我就要被你搖沒了。”

桓月伸手扶了一把額,皮肉拉扯下刺痛感漸生,她才恍然轉眼望向自己猙獰的傷口。

釵子劃過的傷很深,不大的口子卻像是能瞧見內裏的血肉一般,翻騰着殷紅的色。

耳邊舒望抽抽搭搭的低泣聲響起。夜半時分,連宣洩都得小心壓着聲量。

一晚上的籌謀對峙結束,桓月此刻卸下心力,也難得輕松了語氣。

她面上揚起個清淺的笑,安撫着舒望“哭什麽,這不是好好活着嗎?”

舒望頂着核桃大的腫眼,斷斷續續地抽噎着“姑娘前兒剛好的傷,這才幾日又添新傷。舒望瞧在眼裏心疼姑娘。”

桓月瞧着她耷拉的眼皮,有些想笑。忍了好半天才緊繃着臉道“不過是再養些時日罷了。倒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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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伸手指了指舒望的腫眼泡“不許哭太多,仔細傷眼。”

女子素衣倚在床榻上,面容清麗溫婉。但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在舒望看來就是雨中殘葉,下一個呼吸間就能飄飄欲墜。

她的眼睛又暗暗紅了一圈,就要哭出聲來。

桓月是生怕她又哭趕在下一刻啓唇,歪頭詢問着“是金娘,派人帶我回來的嗎?”

桓月按着額角細細的回想,只憶起自己暈倒的意識最後是被人抱了一把。

舒望收了收心中酸澀的淚意,才緩緩解釋道“是白家公子抱姑娘回來的。”

轉頭想起金娘當時的谄媚樣,她語氣沖沖的又咬牙切齒呸了一句“若不是有白公子在,金娘怕是到現在都不會管姑娘的死活呢。”

桓月聽了也沒太氣憤驚奇,畢竟金娘那趨炎附勢的性子她早就有所了解,倒是這白家公子着實是…熱心腸啊。

二人思緒正轉着,窗外不知什麽時候起了風,走石打在門板上沙沙的響。

桓月揚眉瞧了一眼軒窗,院外樹影搖晃婆娑作響。落花被月色照着沁了一層寒,彌漫着甜絲意。

她恍若未聞,兀自撫上舒望的手輕聲道“好舒望,快去替我瞅瞅廚房還有沒有吃食,我要吃你做的紅豆羹。”

舒望終于得見桓月恢複了些氣力,趕忙舒開了眉眼笑着說“姑娘先歇着,我這就去給姑娘做。”

屋門一開一合,桓月從榻上站起,随手拿過放在一旁的外袍穿上。

靛藍色的長袍,袖口還沾着斑斑血跡。蜀繡上攢着銀絲線,步步熠熠生輝,只是可惜了這般好的料子。

桓月穩着身形一把推開了門,庭院角的那棵月桂依舊在月下靜谧的開着,旁若無人的。

桓月緩步扶着門走出,定定的立在樹下。

夜風打在人身上寒涼,讓她也不由得緊了緊衣襟,桓月輕輕嘆了聲。

“公子深夜來訪,難道就是為了到我這院子來同我捉迷藏嗎?”

月色照耀下,一道人影悄然浮現。

少年從樹後走出,身形修長挺拔。月桂投下的影幽幽的将人籠着,勾人心悸。

淡白的月光傾灑在那人如玉的面龐,桓月怔怔地看着宋景玉,無論多少次,她都不得不再次感嘆造物主的不公。

“公子前來究竟所為何事,莫不是剛才還沒看夠月娘的笑話嗎?”桓月輕咬着薄唇,滿臉不高興的嗔怒道。

宋景玉聽後瞬間暗了神色,邁步踏過滿院落地的殘花向桓月走來。

他下巴微擡,聲音顯得有些淡漠“姑娘這是沖誰發脾氣呢?”

桓月腦袋登時轟成一片。她這是在幹什麽,這堪比閻羅王樣陰晴不定的主兒也不是自己能随意質問的。

她眼神閃爍,又攏了攏衣袖怯怯地回答着“公子多心了,是月娘一時頭暈失言。”

宋景玉素白的長袍在夜下輕晃,他俯身,視線銳利的掃來“是嗎?”

桓月柔柔的點頭安撫,許是身子還不适,音調還綿軟着含了幾分誘哄的意味。

“自然是如此,難道公子還不信我嗎?”

宋景玉眉梢輕挑,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下一秒,他瘦削的長指攀上桓月的頸。女子被那指尖涼的徒然一頓,低低的在喚着“公子。”

宋景玉骨節分明的手在溫熱的項上摩挲着,輕觸又離分,似是捉弄又似挑逗。

桓月再也耐不住剛想要躲開,就被他幹燥的大掌捉回。

此刻男子才像沒了趣味一般,遲遲啓唇道“那便是了。無論在下如何看,姑娘也不像是那般狼心狗肺好賴不分的玩意兒。”

桓月仰面,默默在心下替自己擦了一把汗,這人實在可怕的性子。偏生要把人磨得半點脾性都沒有了才肯放過,可奈何自己也是半點不容人的性子,真真是對冤家。

二人就這樣暧昧的對視了好半晌,終是桓月漸覺心疲,着實不想和這厮再鬥智鬥勇下去。

她挪步同宋景玉隔開了些距離,秀眉輕皺,顯然是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

桓月迎上他那在月夜下略顯豔麗詭谲的眸子,緩緩揚聲道“公子漏夜而來,到底意欲何為。”

話語不再打轉,宋景玉猛地期身靠近,偏頭反問桓月“姑娘同我做了好大一樁買賣,卻只說自己要什麽,還沒來得及許諾給我什麽。這怎麽行?”

他側頭盯着桓月的臉看,像是要從那如畫的面皮子上找出這無良商販的半點真心。

宋景玉拖着尾音,語氣帶着小孩子的頑劣“我替姑娘出了這番大的力氣。可無利不起早……”

“姑娘也該許我點甜頭嘗嘗吧。”

桓月如同只炸了毛的貓,現下被人拿捏着心思,她唇角不鹹不淡地扯着。

“公子只說你想要什麽。月娘若是能給,便不會加以吝啬。”

聰明如宋景玉,他聽出了女子話語中若有似為的不痛快,面上卻還在氣定神閑的逗弄着莠草。

“姑娘急什麽,我屆時自會來尋姑娘,但如今我要你允我這一諾便是。”

“好,我應下了”桓月扯着衣袍脫口而出,她壓着眼,現在只恨不得趕緊送走這位閻羅王。

宋景玉看她如此爽快,眉頭一挑,面上稍稍止住了笑“那便多謝姑娘了。”

就在桓月以為他終于說完可以離開時,宋景玉又驟然伸手握住了她皓白的腕。

這人到底有完沒完!

桓月有些抓狂,她唇線拉直,語氣也變得又冷又硬“公子,你到底要幹……”

忽然,從手腕傷處傳來輕微的幹燥觸碰感,還泛着細密的癢意直戳人心。

桓月繃緊了身子,如渾身爬滿虱子一般扭捏着,顯得尤為不自在。

這厮怎麽又無端瞧上了那處,好醜的包紮,他是從哪裏學來的!

桓月像是認命一般被他随意擺弄着,好不容易以為終于要脫離魔爪時,那混賬東西又悠哉地說了一句。

“姑娘留心,錦衣難穿,不若粗衣抵寒。不如先拿在下的衣服暫且禦禦寒。”

說着,他便解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素白色長袍遞到女子手邊。

桓月當下是真的很想将衣袍狠狠的砸到他面上。她算是看出來了,宋景玉哪裏是真的關心她,明明是借着性子蹉跎自己。

呸,壞腸子的破爛玩意兒。

桓月被迫接過長袍,由着宋景玉在自己項間一通亂扯,不一會兒靛藍的衣袍被抛擲在一邊,

暖意侵散。

桓月的指尖撫上白袍,粗布素衣,輕觸時還帶着些許的硌手。

她仰頭直勾勾地盯着宋景玉,話語裏多了幾分認真。

“月娘與公子相遇多次,還未來得及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宋景玉扯唇,慢條斯理地開口。

“在下姓宋,名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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