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街口聲嚣,拂柳輕搖,應和着這俗世繁華,人間盛景。
桓月擡手拂過幾縷掃落在額間的發,止了那股細碎的癢意。
檐角不知是誰家的一串鈴兒在風下輕晃直響。女子擡眼瞧見幾只半大的點燈兒,正在黛青色的屋下展翅低飛。
桓月腳步微滞,遠遠落後了些前頭的人群。
那人似有所覺察的轉頭,輕飄飄的出聲。
“還請姑娘快些走,主家還等着呢。”
小厮的語氣略顯不善,連面色也越發鄙夷了起來,似乎誤以為女子是在拖延時間。
桓月耷拉着眼沒吭聲,心下卻已有了計量。
這般十足十的作派再加上甫一開口的告誡,她如何能猜不出來。
只怕是今日這一關不好過啊。
桓月心下默然,而後又跟着小厮的步伐繞過幾道彎來到了一處熙攘之地。
眼前之景要說是盛京最熱鬧的坊市也不為過。
數十裏的長街,阡陌交通,人稠物穰。路旁買賣時令的攤販支着鋪子,人人摩肩擦踵,來往達官顯貴的馬車數不勝數。
桓月無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風車,身處漩渦中擡眼,仿佛自己與這周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街一側的馄饨攤子上支了幾張小桌,滿頭白發的老漢正站在沸騰的鍋爐邊吆喝,迎着過往南北的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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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今日聚翠樓裏如此大排場?莫不是哪位貴人到訪?”一個精瘦黝黑的男子囫囵吞了幾口肉餡,分明是等不及要去湊個熱鬧瞧瞧。
“诶,你沒聽說嗎?一大早梁府就派人尋了今兒放榜的那兩位前來,說是學子間的暢談交流,可這盛京誰不知他們打的那點主意。”
說完那留着滿臉絡腮胡的大漢朝前揚了揚手,邊舀了一勺熱湯邊咂舌。
“喲,那聖上也不管就如此由着他?”
大漢話語間滿是瞧不上梁府結黨營私的嚣張樣,輕嗤一口又道。
“聖上就是想管也沒那麽容易,但瞧梁府這急匆匆的惡鬼樣,怕是也火燒屁股沒幾天好日子了吧。”
二人對眼望去,皆是一副幸災樂禍看好戲的調笑樣。可見梁府在盛京的作風早就讓衆人積怨已久,紛紛怨聲載道。
“說起來,還不知此次春闱的會元是哪位世家的貴子?”
“都不是。”一位衣衫褴褛的黃臉後生從幾人側後方迎上來答道,嘴裏還叼着不知從哪路邊拾來的雜草。
他拿腳搭在椅背上,坐姿肆意又散漫,口中還在不斷顯擺着那點衆人不知道的消息。
“都不知道了吧,還得聽我給你們緩緩道來。”那後生神神叨叨的模樣也确像是有幾分的可信度。
衆人瞬間被他勾起了些興趣,紛紛瞪大着眼,圍坐在一團聽着這未來新貴的陰私。
那後生看衆人這般給面子也不扭捏,飲了口桌上的茶水便講了起來。
“聽說此次會試的頭等是個窮鄉僻壤裏出來的窮書生。也是個無父無母,無權貴可依的苦娃娃。不過他倒是個争氣的,一路考到這盛京來,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人評了幾句“這算什麽一步登天,他若是能站得穩才叫有本事。不然又落的和當年那位連中三元的宋氏一樣…”
席下頓時連連嘆謂,不知是惋惜還是什麽。
這時那後生一把猛拍桌面,重新奪回了衆人的視線。
他環顧了一圈四周,手并作二指在空中虛點,面目戚戚的望着一衆人等說“奇也就奇在此處。你說怎麽,此次頭等的那位也姓宋。”
一說完,座下頃刻間鴉雀無聲。
雖說鬼神之說向來言不可信,但皮下毛骨悚然的感覺還是湧上心頭。
一人搶先悻悻開口,問出了衆人心中的疑惑“那這位宋會元原名你可曾知曉?如此我們也好比對比對辨別真僞啊。”
黃臉後生被人如此赫然一問也愣住了神,心頭直冒虛汗。
自己不過也是道聽途說,又哪裏會打聽的如此細。他向來就愛尋這些玄之又玄的事來糊弄糊弄世人騙些銀兩罷了。
“連人家叫什麽都不知道,你莫不是來捉弄我們的吧。”
衆人見他模模糊糊的話語本就半信半疑。如今還講不出個四五六來,個個撇眼表示不買賬。
“怕不是連這宋姓也是你瞎編排出來的,好讓我們信你這套假說辭的吧。”
一女子怒氣沖沖的呵斥了一句,仿佛被騙了錢一般窮兇極惡。
後生扯紅了些脖子,有些氣極地嚷道“若這宋姓有騙諸位,在下願死後入阿鼻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衆人聽罷三兩下散開一片,明明白白的表示着這年頭這種毒咒已經不管用了。
死後的事誰又能說的清楚,反正人死都死了,你下不下地獄的我又如何能得知。
在後頭偷摸聽了半響的桓月倒是有些信了那後生的胡話。
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此次會試頭等的那位宋氏應該就是和自己糾纏過多次的那位陰晴不定的主兒—宋景玉。
以那人當世之姿,若說他不是來盛京考取功名,謀得一官半職,桓月是半分也不信。
雖然她也不太相信有鬼神這一說,但若是依着那活閻王的性子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知為何,桓月她總有種直覺,那宋景玉一定有更大的圖謀。
她心下細細想着,眸目也逐漸幽深了下來,垂頭慢步跟在小厮後頭走着。
“到了。”驟然的人聲響在耳側,下一瞬桓月擡頭望去。
牌匾上的碧水軒赫然醒目,青磚灰瓦,飛檐翹角。古典雅致的陳設在這繁華的街巷中略顯突兀。
小厮端正身形伸手引桓月入內,可細看下眼裏卻滿是瞧不起的尖酸鄙夷,女子唇角微笑告謝只當沒看見。
茶館內陳設簡單,随處可見的山水屏隔開着一間一間的小室,內室四處都散發着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小厮壓着脾性又溫聲對着桓月道了一句。“姑娘請,我們主家已經在樓上廂房內候着姑娘多時了。”
桓月應聲點頭,她眼神淩冽着在心中默念。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如此這般折磨人還不如早早去見了。
茶館內的臺階被人踩着咯吱咯吱作響,廂房門口外的兩位小厮像是早已恭候桓月多時一般。
一等她站定在門前,便迅速輕叩三聲房門,有條不紊的推門而入。
桓月理了理衣襟,在門外猛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跨入屋內。
甫一入內,隔着山水屏,桓月并未瞧見人。
只餘見屋內香爐青煙袅袅,爐中茶水沸騰,空中彌漫的茶香四溢。
突然,一道沁涼的女聲介入桓月腦中,激的她一陣寒意起。
“姑娘可是那繡春坊的桓月?”女子聲音冷的似臘月的寒風,直呼的人骨縫寒。
早知此人來者不善,桓月還是彎着唇角,輕柔了聲音回道。
“我是。”
女子見她回應的如此快,又狠了些語氣,尾音尖銳的變調。
“那姑娘就該清楚該知道,自己這樣的出身不應什麽人都敢肆意招惹。”
桓月反而更纏綿了些語氣,軟糯的嗓音像極了江南的水又嬌又軟。
“月娘怎麽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女子又狠笑一句,猛的語氣尖銳非常“你這小妮子還真是不死心,那我便讓你明白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