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夜風很輕,卷着坊外言雲的心一陣陣的顫。

他擡頭望了眼高牆就又抱緊着雙臂靠在一旁的石墩上閉目。

公子說是去梁府探聽,怎麽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不會是出什麽事情了吧。

言雲登時又睜開雙眼在牆下不安的踱步,腦袋裏越想越不對勁。

猛然,耳側呼的一聲疾風刮過,言雲擡眼。

只瞧見宋景玉支身撐在牆沿邊,反手一擰,漂亮的越身過牆。

“公子!”言雲有些心焦的漏出聲音。

宋景玉微微颔首對着言雲示意。

“走吧。”

二人趁着夜色離了繡春坊,又走了約莫半裏路,月光漸漸被層雲遮疊着,打在宋景玉如玉的面龐上一半明一半暗。

言雲跟在宋景玉身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急急的開口。

“公子,飛鳥來信。後日的會試上那位果然要動手腳。”

宋景玉語調不慌不忙,幽幽的諷了一陣。

“蠢笨如豬的東西,明明已經是衆矢之的,居然還敢如此不安分。”

男子緩緩聲又嗤笑道“不急,且讓他們先得意着。畢竟當初那般用心的籌謀算計,我們也不好厚此薄彼,虧待了他們。還是得讓他們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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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苦才好。”

金桂樹下,桓月正在胡亂地揪着葉子在手中把玩,長勢正好的樹杈上硬生生被女子素手薅禿了一大片,無端可憐。

桓月看着院外高牆又煩躁的伸手扯開了些項間的領,衣襟處傳來的絲絲縷縷透骨香,讓她腦袋昏昏沉沉的發暈。

“他竟然姓宋嗎?宋景玉…宋家。”

“姑娘,你怎麽站出來了。”

舒望的聲音從檐下傳來,桓月被打斷思緒,她轉身回頭,定神接過話頭。

“先頭一直聽見院子裏傳來低低的叫,我才開門瞧瞧。原來是只野貓攀了進來,我剛打發它離開了。”

舒望聽着也沒做他想,直放下碗趕到女子面前,圍着身子上前繞了一圈才安心。

“姑娘可有傷着?仔細它抓着人。”

桓月放緩了語氣,轉着眼珠昂首“倒是沒有,只是野貓畢竟是野貓,一貫是不愛親人爪子利的很。”

女子不由得在心中偷偷嘀咕兩句。還好那閻羅王走了,要不然自己這一通亂罵,指不定又要被那厮記恨上,脫一層皮。

“诶,那不是白公子的錦袍嗎?怎麽被丢在那處,我記得我明明放在床榻上的…”

舒望偏頭看見衣服落地,遲疑的在嘴裏嘟囔着,眼裏似有不解。

桓月面上晃過一刻驚亂,那黑心腸怎麽就看不慣這錦袍了。

他都丢了還不許我去撿。一定是嫉妒眼熱別人的錦衣玉食,一定是!

桓月随口幹巴巴的打發一句舒望“我也正奇怪着,許是那貓兒尋着個亮物拖了出來。無妨,撿起來洗淨還與白公子吧。”

舒望聞言蹲下身打算拾起錦袍,擡眼又瞧見月下女子素白的上身。

“姑娘從哪裏尋來的素色白袍,瞧着樣子款式都有些舊了。”

桓月低頭扯了扯長袍,放淡了些語氣道“不過是随手從櫃子裏抽出來的舊衣物。看着是有些年頭了,你拿去扔了吧。”

說着桓月就要解下衣結,可任她拼命用勁如何搗鼓,那衣服半天也才将将松了半寸。

桓月心一狠,雙手往外一勒,只聽見啪的一聲細響,是什麽撕裂的聲音。

女子垂眼看去,那結結實實的衣結依舊沒散。是左側細帶從連接處整個脫落,餘留下一長段中間還孤零零的繞個結。

桓月遞給舒望的手一頓,嘴角微抿幾番還是改了心思。

女子複而開口,不知是惱還是什麽“算了,扔它做什麽。在院內尋個地将它埋了就好,省的我看了心煩。”

舒望一手拎着錦袍,一手接過白袍在桓月身邊撓頭。

雖然她也不太明白桓月為什麽要對這兩件衣服如此天差地別,但她還是遵循着姑娘的意思去辦了。

夜風侵襲,二人邁步前後腳走進屋內。

舒望端着紅豆羹遞到桓月面前,眉眼略帶笑意的大聲道。

“對了,姑娘。金娘已經命人撤下了你的牌子,應該是近期不打算放上去了。我聽其他姑娘們說是白公子替你平了。”

舒望是真替桓月開心,坊內的龌龊事并不少見。若能被白公子護着獨善其身又何嘗不是件好事呢。

她說着還興奮的抖了抖眉,恨不得對天拍手叫好,半點沒有剛才的喪氣樣。

“白公子真是個大好人。如此一來姑娘你就不用再去被逼着接客了。”

桓月默不作聲的舀着碗中的紅豆羹,一下又一下,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舒望,剛才那可曾碰見金娘,她對你态度如何?”

“碰見了,金娘還囑咐我好好照顧你。姑娘你是沒瞧見,她那擠着臉笑的谄媚樣,我現在想來都覺得惡心。”

桓月靠着小桌,輕叩碗沉沉出聲“只是白府就如此嗎?”

慢慢人聲漸低,屋內的燭火被熄滅。喧鬧了一夜的盛京才終于算是沉寂下來。

而後的幾日,桓月日日無事在屋內将養着,像是被金娘遺忘了一般,抛在腦後。

坊內一度寧靜安逸的讓桓月不由得想着自己就如此下去也挺好。

可天道向來不公,命運從來都不肯回眸眷顧,憐憫世人。

十五的放榜日,桓月得了金娘許令,也跟着一衆姑娘們出集市采買物件。

長街上人潮洶湧,姑娘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着,喧嘩熱鬧。

桓月也像是被這樣喜慶的氛圍感染了一般,放開了心,領着舒望在街頭巷尾胡亂的到處走着看着。

二人中,舒望年紀偏小再加之原就是小孩子心性,所以貫愛往人堆裏湊。

現下,她正雙眼放光的昂着頭往一處直瞅,路旁成堆的人群圍着,不知在看些什麽。

舒望急急忙忙地擠進去,朝着張貼在路側的榜上細細瞄了幾眼後又撤了出來。

“姑娘,你說那些人以後會是好官嗎?”

舒望的聲音很輕,好像是真的不解。

她在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被賣進了府裏。東家那時的官位并不高,所以俸祿時常吃不飽飯的情況也有,但好在平日裏有百姓的愛戴也并不覺清苦。

可漸漸的官大了,心卻散了。

府內開始時不時有達官顯貴來訪,走時東家都笑面相送,舒望又怎能不知。

如此這般不久後,半大的芝麻小官竟也步步攀升,斂民財食民脂,活得恣意妄為。

舒望起初不懂,直到後來她也不想懂。

明明十年寒窗苦讀,入仕為民的抱負怎麽能說丢就丢?

桓月撥動着手中買來的風車,搖了搖頭。

她蠕動着嘴想說自己也不知道,但她卻明明白白的清楚。

俗世之下,容不得半點異類。

千仞無枝,潔清自矢。那樣護一方百姓安寧的好官或許本身是不該存在的。

“會有的。”桓月輕輕啓唇,聲音淡若雲煙。

世人皆為二千石頭破血流,但總有人會循着那一燈明重揚起帆。繁星再淡也終會有沖破層雲的那一天。

舒望雙眸清澈,如同定了心一般重重點頭,眼神堅定又帶着希冀。

“就如同當年的宋修撰一樣。”

“宋修撰?”桓月微一蹙眉,盛京有姓宋的氏族嗎?

說話間,二人的去路被人擋住。

桓月仰頭擡眼一看,只見是幾個身形魁梧的小厮伸手阻攔,個個眉眼深深,透出兩分的冷厲。

她也擰出了一抹不悅的神色,這些人明擺着是有備而來且來者不善。

桓月肅聲問“各位這是作何?為什麽無端攔着我們主仆二人?”

打頭的一位小厮上前,模樣端正但唇角卻驀然綻出一朵冷笑。

“姑娘若是安分守己些,別妄圖攀附不該攀的人,小的們也不會這樣費盡心思的尋來。”

桓月站在長街上,疾風卷着淡綠色衣角紛飛,少女面上笑容雲淡風輕“奴家怎麽聽不明白了。”

“姑娘明不明白都沒關系,只消和小的們走一趟便是。”

舒望聽見那人放話,呼吸瞬間一滞。忙伸手攥緊了桓月的衣袖直拉着人不讓走。

小厮垂眉瞧了眼,眸色又低了半分。

“還請姑娘務必和小的們走這一趟。不然若是又不小心傷了哪處,我們也不敢保證了。”

如此明晃晃的威脅,桓月便是不想去怕是也不行了。

她側頭,安撫似的握了握舒望的手,掌心處傳來的陣陣暖意漸緩人心。

“想來此刻城東頭那家糕點鋪子怕是已經開了門,他家的桂花糕一向難買,現下倒想吃了。”

舒望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眸中升起一片水色。

“好,舒望買好了,等着姑娘回來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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