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夜幕低垂,點點昏黃的燈火交相輝映,映在水船中央正立着的這四四方方高臺上,猶如白晝般。

過耳的絲竹宛轉悠揚,撲面的暖香芬芳馥郁,處處都盡顯盛京其富貴風流的本性,着實是熱鬧非凡。

船頭處,桓月高昂着頸,孤身獨立在一處,遙遙地看着遠處水行過的漣漪靜默出神。

女子身段姣好,又頂着那樣一副讓人見了就心軟的面皮,定定的随着江水撥擺着,倒讓她在此一衆姑娘堆裏迅速脫穎而出,格外顯眼。

此番如此大好的機會,誰人不都是卯足了勁兒,削尖了腦袋的直往權貴懷中湊,生怕落了旁人半分。

但也偏就桓月特殊些,眉眼處獨孕的那股寧折不彎的倔強勁兒,不自覺流露出了出來,更是給美人添了幾分畫龍點睛的神來之筆,比別人多了幾分稀罕的韻味。

直叫座下個個無一不在心中垂涎三尺,就想一睹女子在自己身下軟了傲骨的樣子,也好叫人瞧瞧自己的雄風。

可桓月又何嘗不知這些個權貴的污穢心思,然而她面上卻還要裝作一副半點不明白如此陰私勾當的天真模樣,直愣愣怄得肺部狠抽了幾番。

女子暗剜了幾眼身前粘膩的目光又撇開眸子,冷清的眉目間壓着三分狠厲,實則細瞧內裏已是戾氣叢生。

突的,輕飄飄的一句話從桓月身側蕩出,激起女子一陣心顫,好半天才緩緩定神。

“這是怎麽了?貓樣大的臉擰皺着,誰又給你氣受了?”

“來和宋公子說說?嗯?”

宋景玉眯着狹長的眸,眼底有些潋滟的笑意,誘人心動。

此刻,他正側立在船頭倚着欄,神情散漫悠閑,語氣中還帶着些不知名的寵溺意味,讓女子險些失神。

可桓月自來就厭惡他人同自己這般調笑言語,如同逗弄貓狗般,不由得讓她憶起從前乞讨的時日,連說話也毒辣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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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公子來的這樣快,是為了緊趕着巴結權貴上位嗎?”

女子脫口而出的話太過嗆人,叫周遭的賓客都大驚一瞬。不想這俏生生的面孔下,竟還是個這般火辣的性子,四下一時也都壓低了聲。

雖說來此赴宴的大多皆是為了攀龍附鳳,但如今面皮被人徒然扔在地上亂踏,總歸叫人不痛快,便是任誰都要惱上一惱的。若是再遇上個脾性差的莽夫,那指定是要上前同她拳腳伺候一番才肯罷休。

船頭吊着的燈籠被風擺着,燭火一晃一晃,打在男子如玉的面龐上明明滅滅。就在衆人以為這位端方公子定然會憤恨執言時,不想他不但不怒,反而眉眼淡淡,展顏溫笑着。

“姑娘說笑了,我等有幸來此已是感恩戴德,又豈敢再生攀附之心。若是他日能同諸位官僚一朝在堂,伴君左右,那定然是會盡心盡力為江山謀,為社稷算。”男人微挑眉梢,淡然開口。

僅就三兩句話,輕飄飄間就将局勢轉危為安。這一通手段直叫滿座嘩然,無不嘆謂此子之心性遠非常人所能及,必然是能成大事者也。

桓月看着這厮如池中魚般,安安穩穩的從自己手下游蕩走,一時又心塞至極,厲聲道。

“你倒是會說話的很,如今襯得我裏外不是個好人。”

女子說完,慢慢扶着欄直起身板,定睛一臉寡淡的看着宋景玉,模樣看着像是不欲再與其多說一句話。

可男子卻不依不饒,眼巴巴瞅着桓月,一臉神色莫測。

“是景玉的錯,莫要再同我置氣了,好不好?”話語間夾雜的呢喃暧昧,絲毫不遮掩,尤為明顯。

男人一步一寸,夜下的船燈一片,光投下他修長的影遮罩着桓月,灼灼的侵襲感油然而生。

桓月緊閉雙眼,想止一止這心頭的狂跳,但耳畔處隐隐的布料擺動聲卻愈發的響了,折磨個人沒停。

女子放在腰間的手死死地揪着巾帕,她微微斂眉,擡眼瞄了一眼那人,默不作聲的。

河面搖着船身微微起伏着,宋景玉一身青袍長身玉立在眼前,又飄飄然蕩進了人心間。

男子就那樣站着,什麽也不用做,便已是驚為天人。

他是踏雲乘風去的野鶴徒留下的那片羽,是萬千墨色中獨有的那一點紅,謂人驚嘆。

這頭,宋景玉見人半天沒回應自己,只當她還在生氣,又低着嗓音哄了兩句。

“你知道的,我最是怕你不理我,只盼阿月憐我疼我。”男子靠在人身側,極像攬桓月在懷中輕聲安撫,纏綿悱恻。

如此甜蜜的表象直遮人眼,怕是在外人看來只會贊嘆一句神仙眷侶,世所罕見。

但內裏卻只有桓月一人清楚,這閻王眼底的戲谑涼薄,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明明波瀾不起,死寂一片。

“月娘又怎會。”

女子回答的很快,剎那間讓宋景玉也不清楚她的意思,直停下腳步來盯着人看。二人就這樣隔着不到一寸的距離相望,誰也不先率先開口點破。

河上陣風習習,不一會兒桓月黑漆漆的眼珠子就泛起豔豔水色,像是被人欺負狠了一般,升起霧氣,氤氤氲氲的。

“哭了?”

“才不是,盯着你眼睛疼!”

一雙紅紅的兔子眼昂頭頂着,讓女子的話不見一絲狠厲,反倒是多了道女兒家的嬌嗔之感。

桓月轉頭,似是知道自己此番的狼狽一般,默默躲藏起來擦拭着自己幹澀的眼角,腹中卻憋屈的不行。

幾時自己也變得如此幼稚了?幹嘛同他鬥這勞什子的怨氣,兜兜轉轉又是自損八百,忒得不償失了些。

宋景玉聽後輕笑一陣,爽朗的笑聲中含着少年人特有的恣意風流,無端讓他的容色越發惹眼了些,格外賞心悅目。

“給你,老虎要不要?”男子伸手上前,語氣有些讨饒意味卻又帶着陣潑皮無賴的逗弄感,顯然是心情大好。

桓月聞言,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一直提在手中的燈籠上。竹子幾根修成細長條,擰綁在一起繞成圓弧狀,糊上紙做的外衣,中間點上一盞燭便成了。

但這位攤主顯然是用了心的,不僅如此還在紙面上描摹了一個呆頭呆腦的老虎趴窩着,雖有些損其赫赫威名但勝在栩栩如生,叫人見着歡喜。

這厮是在讨好她?可不要以為一個模樣可人的燈籠就能打發她!

女子看着眼前人,長睫微擡着環視了兩圈,開口的語調頗有些盛氣淩人的傲,是存心要蹉跎宋景玉幾句。

“為什麽不是兔子,喜鵲什麽的?明明旁的姑娘家都拿着那些可愛的玩意兒,怎麽偏偏到我這兒就這麽一個醜兮兮的東西…!”

女子話音剛落,在二人身旁貓着身聽了那樣許多的一幹人等都有些憤憤不平。

這小娘子好生沒臉沒皮,公子費心尋來的東西不緊趕着妥帖收好,還如此挑三揀四,着實是不識擡舉。

莫不是想讓人摘天上的星星,月亮給她不成?

然宋景玉卻絲毫不生惱,他神情幾番變化又慢慢冷靜了下來,溫聲道。

“紙糊的老虎,多可愛。難道月娘不喜嗎?”

便是張開爪撓人都是這般病殃殃的,毫無氣力,配你不就是正正好嗎~

桓月別開眼,又看了兩眼男人手上提着的花燈,點點熒光暈開一小片的亮,确是小巧惹人愛。

到底是二八年華的女兒家,又如何能抵擋得住這樣的誘惑,雖嘴上逞強不說,但心下卻是極歡喜的。

桓月兩步上前,眉梢吊着喜意,就連此前一直緊繃着的心弦都不由得放松了下來,雙手擡起欲接過宋景玉遞來的花燈。

誰料下一刻,一陣呼的破空聲從遠處傳來,狠狠直逼二人交纏在一起的雙手。

圍觀人一陣嘩然,紛紛為他們捏了一把汗。若是這男女二人躲閃不急,想來定是要傷上好一陣子。

宋景玉快桓月一步察覺,飛步拉着女子擋人在身後,神情平平靜靜,好似理所當然般。

在這樣驚險的時刻,男人如此這般,直叫桓月的腦袋不住地冒出一個念頭。

宋景玉!居然還會管顧她的死活,實在是匪夷所思。

突然,啪嗒的落地聲又勾着人心神歸位,竟是一把折扇!

挂着綠玉的吊墜,一看就不是凡品,只是到底是誰人出手傷人呢?

船側陣陣腳步踏來,那出手之人終是露面,不過卻是未聞其人先聞其聲。

“二位在我這地盤上郎情妾意,可叫在下實在眼熱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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