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凄凄的涼風吹着船上的帆布,空中夾雜着道道嘈雜的人聲傳來,又悄無聲息地散向河面。

桓月被水波沖蕩着身體,一邊拖着懷中的宋景玉往船邊靠,一邊拼命仰頭直喘氣。

片刻後,水中的女子像是挨不住般,面色發白,氣息漸亂,手中一直劃水的幅度也越發的小了起來。

女子本就力弱,在水中泡了這麽久的桓月已然是強弩之末,就連拽着人的手也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她濕透的眼睫劃過道道水痕,似神女低泣落淚,愈顯柔弱可欺。

複而,女子又抿直着唇線,一寸寸拿眼審視着宋景玉的顏面。好半響,桓月才憤憤不滿地抱怨了兩句,語氣略帶憂怨。

“要不是你,我哪用遭這死罪,簡直活冤家!”

可這暈厥之人又如何能回話,只能任由女子的小嘴叭叭地說個不停。

“你可別說你是個旱鴨子,我半分不信。若是,那為何又上趕着跳下來?況且…”

“你不是向來算計得很清楚的嗎?怎麽會讓自己身陷險境。”

桓月的聲音越來越弱,像是在問宋景玉又似在問自己。但下一秒,二人之間祥和的氛圍就被人“砰的”一聲打破。

船頭,梁安夜居高臨下地望着二人。他狠一眯眼,手中還呈現着抛擲的動作,那柄玉扇最終還是沒能安穩地活在這祖宗手下。

男人另一只手執着杯盞,樣子如同閑散玩樂般。他嘴角帶着近乎殘忍的笑,對着身旁的一幹人等輕呼一句。

“我早就說過,人哪能那麽容易死。不信你們看,那對野鴛鴦不還在那兒嗎?”

席下人聞言,皆轉頭順着梁安夜的指示看去。只見夜色下,男女二人相擁在水面,浮浮沉沉的随波躍起又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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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二人都是一副狼狽到極點的落魄模樣,可衆人卻還是能從他們身上看出幾分暧昧纏綿之意,着實是讓人廢解的很。

桓月一面在水下護着人,一面仰頭面朝高處望去。皎潔如玉的月在空中垂懸着,瑩白的光鋪撒在河面,和船上的燭火彙成道道星河,光華萬裏。

突然察覺到懷中有異動,她不自覺偏頭,剎那間就不設防地望入了一雙潤澤的眸。

宋景玉不知在何時早已蘇醒,好半天都只拿眼定定地看着桓月,默不作聲的。可卻在這安靜的河面上更顯幽靜古怪,說不出的可怖。

但除去他那雙貫來漆黑深沉的眼,男人面上的神色又不似那般冷銳,反倒是可以說得上溫暖。

宋景玉的臉倒映着滿池星光,破除黑夜帶光而來,仿佛能讓人跌入其中深陷,無法自拔。

“可景玉又怎會忍心讓姑娘你身處險境。”

男子眼神灼灼,甫一開口的關心言語讓桓月愣神。片刻後,她緊了緊有些幹澀的喉,冷刺了他一句。

“可你并非不會水。而且…”

“我不信你。”

桓月突的仰面騰出那只一直拉着人的手,毫無防備下宋景玉卻一改反常的輕巧浮在水面,完全不似剛才昏昏沉沉,柔弱不堪的模樣。

見此番真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下一刻女子便不留情面的将人往旁側猛一推,漸起的水花飛起打在二人面上。

她越發氣狠了些,咬牙切齒的胸脯直上下喘氣。“宋景玉!你在騙我?”

女子眼神一凜,貫來裝出的一副溫柔小意樣也消散于無,言語更是諷刺味十足。

“也是,宋公子連生死都能算計在內,區區人心又算得了什麽。”

宋景玉神情漠然,看着桓月淡淡地低道一句。

“我說沒騙姑娘,你不信我?”

桓月聞言随即冷嗤一笑,軟白的面目配上虛僞至極的腔調,顯得人越發陰陽怪氣了起來。

“我若是此刻說自己對公子情深似海,之死靡它。你信不信?”

話音落下,二人都靜靜的沒再開口。船上衆人見這對男女不徐不疾的仍在河中閑談,不見絲毫要上岸的趨勢,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莫不是在這種緊要關頭還要互訴衷腸?

船上,梁安夜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笑容也陰陰的,叫人瞧着渾身不适。只見他朝身後一揮手,小厮便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遞來了一把長弓。

男人挺立起身緊盯着水中的二人,接過箭,拉開弦,形似滿月般的急速射出,根本不給人絲毫反應的機會。

下一瞬,便只聽見“嗖”的破空聲乍響,可見發箭人的力道之大。那物對着水下的男女來勢洶洶,好似不射中獵物就不停一般。

千鈞一發之際,桓月一把扯過宋景玉的肩險險避開。那箭擦過桓月的手臂直直地射入水中,淹沒在河面的圈圈水紋中。

“呀,居然射偏了。那下一箭,你們可就沒這麽好運了。”梁安夜的語氣愈發淡漠,其性子比之半大的孩童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惡劣。

他搭箭上弓,模樣作勢要射出下一箭。

桓月咬着牙,也壓不住心肺裏的層層怨恨,即使是自己的性命被他人拿捏在掌心之中,也說不出一句求饒話。

她又瞅向一旁的宋景玉,頓覺越發無望。男子一直垂着腦袋,了無生氣的樣子讓桓月心頭發涼。

這閻王今日是作何?半點用處都沒有不說,還一個勁兒的犯傻。

難不成真的是鬼上身?

女子偏了偏頭有心想要看清他面上的神色,卻被宋景玉擡頭的臉色吓住。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是自己所不曾見過的,失了魂般的蒼涼悲切,直湧上桓月的心頭。

半響,許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宋景玉睜開眼又呈現出另一番清明姿态。他放緩了些聲量,低聲安撫道“別怕,他今日還殺不了我。”

桓月慢慢松開拉着人的手,不知為何,她有些心慌,分不清是夜太寒涼還是人太可怖,她只覺得自己應該速速離開,不要再和他綁在一處。

可到底還是太晚了,宋景玉伸手将人拖回自己身邊,在桓月耳邊一動不動地喘息着輕語“都冒犯了我,還想去哪裏?”

說着,男子又摟住略顯驚慌的桓月直視着梁安夜的下一箭,慢條斯理地緩聲問。

“就這樣,不好嗎?”

宋景玉的話有些沒頭沒腦,桓月并不願作答。且她私心也不想和這厮再厮磨下去,掙紮着向後躲。

可偏偏女子的這一閃避恰好躲過梁安夜的第二支箭,誰料此番卻更是火上澆油,将男人的理智燎個徹底。

他嚷大了些聲,吐出的話語到最後都頗顯咬牙切齒,帶着透骨的冷意,滿滿的戾氣缭繞叢生。

“我便是要看看,你們有多少命活!”

梁安夜飛快擡手,欲給予第三擊。但席下的一聲大喝又将人制止。

“梁公子,還請你細思量。”人群中忽出的人聲叫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四下賓客皆擺着頭尋找那說話人。

“誰在說話,還不快滾出來。”梁安夜急急出聲,他迫切着想要看看是哪個膽大包天的雜碎敢阻攔他。

“梁公子先消消氣,且聽在下一言。”孫馴從人堆裏擠出,一身素白長袍,談吐也算是能入眼的得體。

“破落的小官之子也想替他們出頭嗎?”顯然小門小戶的孫府在梁安夜眼裏根本不夠看,男人的耐心也就要告急。

孫馴一聽自己被誤解,連連擺手開口回道“并非是孫某多管閑事,只是在下實在是替梁公子擔憂。”

“想必三公子還不清楚,那水下的男子便是此次春闱的會元,宋氏。”

一聽此話,梁安夜眉毛頓時斂起,而後又神色莫測地瞧了人半響才一改剛才的惡鬼模樣,沖着小厮大喝一句。

“還愣着幹什麽,拉人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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