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待月又離西邊近了些的時候,水下那二人才被梁府的小厮恭恭敬敬地拉了上船。
一夜下來,桓月已被沁涼的河水泡着渾身發軟,絲毫力氣也不剩,半夢半醒間只記得自己被人攙扶着。
那人灼熱滾燙的氣息撲在她脖頸,惹得她撓不得抓不得,只能安安分分受着。
“景玉多謝梁三公子,高擡貴手。”宋景玉開口道了謝,不過面龐卻是朝着懷中的女子看去。
梁安夜看他這般避開人說話,心頭自是憤然。
混世魔王哪裏被人如此冷待過,更何況此番可以說是已經做了他最大的讓步,誰知宋景玉還不依不饒。
梁安夜一下按住心頭突起的刺,假笑着上前靠近二人招呼了一句。
“還望宋兄見諒,剛剛是我多有得罪。他日若是你開口一言,我梁府必定不會将你拒之門外。”
此話一出,直叫周遭嘩然一片。便是在盛京待過不久的異鄉人也知道這話的分量有多重,甚至不亞于天子之言。
可宋景玉也不是個蠢的,旁人或許沒聽出來,但他卻明明白白知曉。這人是在拿梁家壓着他,讓他不要不識擡舉。
男人轉頭“呵”了一句,聲音細微的只有靠在他身側的桓月能聽見。那語調清冷古怪,似是有些不屑梁三的威脅。
“梁兄哪裏話,不打緊的。”下一刻宋景玉道出的話又是另一番姿态,和他斯文有禮的溫潤模樣極為相稱,叫人不由得信上他三分。
梁安夜聞言也笑了起來,直舒開眉心道此人是個好拿捏的,想來也翻騰不起多大水花。
其實說白了,這世上之事大多都是一個道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宋景玉是如此,其他人亦是如此。
誰又敢和梁府作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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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傻到做那寧折不彎的良臣。風骨那種東西,只有在絕對權力之下才能姑且直一直,挺一挺。
所以,這盛京不會,也不可能再出下一個宋揭雲。
梁安夜将弓遞回給身後的小厮,一邊擦拭着手中莫須有的灰塵,一邊淡漠啓唇微諷。
“不想宋公子也是個聰明人,那今後我們便好說話多了。”
這下,就是連靠在一旁晾着腦袋的桓月都聽清楚了梁三話裏的暗刺,可宋景玉偏是半分不識。
“那景玉今後要多多勞煩梁公子照拂了。”男人點頭哈腰的模樣太過自然,讓桓月深覺剛才暗中嗤笑的人不是他。
她望了眼岸邊煙火,又垂着腦袋擺手在宋景玉身後摸了摸,尋思着自己能不能在這厮身後摸出條搖晃的狗尾巴。
可半天也沒個動靜,只好将将作罷。誰料,收手時卻又被那人逮個正着,勾得桓月不住面熱。
“鬼鬼祟祟做什麽呢?嗯?”
宋景玉眼皮都沒擡,只一個勁兒的在女子耳邊纏綿言語。
席下人紛紛拿眼望去一看,啧啧嘆着此子實在是生了一副好皮子,且其醉心女色的樣子更是蠱惑非常。甭說是女子,便是男子也少不得得要暈乎一陣子。
桓月推不開人,軟綿綿的沒聲沒氣說了句“你離我遠些,別靠這麽近。”
“姑娘貫會冤枉人。不攙着你,你顫顫巍巍的,怎麽立得住?”
宋景玉倒是實話實說,桓月在水中撲騰了那麽久早就已經沒了氣力,以至于被人拉上來時也是一副遭不住狠的柔弱模樣,平白添了幾分被人蹂躏過的憐意。
梁安夜一睹二人這親密舉動又有什麽猜不透。對于他,對于梁府來說,這樣的人才最好掌控。
一個人若是有所在意,有所不能失去才是會被人輕易把握在手中,拿捏生死。
此乃軟肋,乃死穴,避無可避。故而從他記事的第一日起,便被府上教育着冷心冷情,無憂無怖。
“我道公子為何如此氣惱,原是為了這位桓月姑娘。”梁安夜拿餘光幽幽看了一眼女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驚呼。
而後還不等人回答就又細細審了一番桓月,勸慰道“宋公子将來自是會大有作為,又何苦讓這不幹不淨的妓子絆住了腳。”
此話一出,多少會有些得罪人。但梁安夜是誰,想說便說了,也不管人聽不聽得下去。
臂彎處的桓月聞言,頓時面色一沉,自己幾次三番的忍讓就換這人的又一番羞辱。
她的一張小臉忽的冷若冰霜,眼神中含着凜冽,手捏成拳緊了又緊。
“梁公子慎言。”宋景玉察覺到懷中人異動,擡眸慢條斯理地說着。
“桓月乃我心頭摯愛,景玉不容許任何人辱她半分。”他話語間的力度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人覺得他太過無禮又不失對女子的情深義重。
桓月昂着腦袋,看着人的眸子都略顯失神。眼下她正頭重腳輕的很,品不出男子話裏的幾番滋味。
只恨拂面的夜風太暖,讓她覺得宋景玉的眼眸比之平時都柔了三分,眉間更是清隽端正,越看越勾人深陷。
女子狠掐了一把掌心,道道印痕讓她暗自清醒。此人的話絕不可信,不能再被他蠱惑。
一側的梁安夜聽了宋景玉此話竟也沒太惱怒,僅默了半刻又朗聲道。
“宋公子還真是長情,那梁某就祝二位不離不棄,白頭到老了。”
宋景玉一把拉住直往自己身後躲的桓月,笑容滿面,淺淡地回了一句“承蒙梁三公子吉言,我們一定會的,對吧。”
桓月掙不開肩上如鐵鏈般的大掌,狠狠蹬了眼宋景玉,咬牙切齒道“那是自然,我們會一直一直糾纏,不死不休。”
男人聽罷,慢慢看回桓月,擡手将風吹向一側的發又撥弄開,他語氣輕緩到和平常無二。
“好。”
那日之後,二人便很久都沒有再見過面。只是偶有聽坊內的姑娘講起,那個白淨的公子又跟着梁三去了哪裏哪裏,看上去頗為得寵。
桓月也只是飲着涼茶,心中将此當個樂子聽。那厮要上趕着作死又和自己有什麽幹系。
一直到那日張貼皇榜,她和舒望趕巧去長街湊個熱鬧才得以又見到宋景玉。
他依舊是那樣,面目俊朗如玉,氣質出塵。明明是小地方的出身,卻又完全是一副大家公子的氣質,清雅淡然。
可較之以往又不一樣了許多,宋景玉一身紅袍,頭戴花帽,獨坐于高頭大馬上,整個人顯得神氣滿滿。
桓月喃喃的輕問了一句“這是誰?”
街角賣了十幾年珠釵的攤販一聽此話,頓時有些驚訝一句。
“你們竟不知道他嗎?”那小販的語氣之奇,像是一副她們不該不知的樣子。
“此次聖上親封的,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