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馬車揚起塵土在窄道上飛馳,桓月被悠哉悠哉地載着,又靠在窗邊睡了一回。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那群女娃子還在原位一個勁兒的叽叽喳喳說着話。
桓月是真不知道,她們哪裏來的這麽多話好講。
忍了幾番,她還是貓着身子靠近探頭聽了幾句,不過就是些衣裳鞋子哪裏做的,好生精致等等。
桓月聽罷,才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衣裳瞧。
晨間匆匆忙忙拾了件套在身下,眼下和她們如此一對比看來,确實是略顯寒酸了些。
她又偷偷瞄了眼那頭戴紅花女子衣裳上的刺繡,看着确實是沒見過的樣式,又不像是盛京現下時興的花樣,着實新奇。
誰料,剛想收回眼就被人給逮了個正着。
那女子斜眼看了看人,就覺得桓月身上有股子狐媚子精的騷氣,壓不住要上趕着勾人。
她狠狠咬了一把嬌唇,将胸中的怨氣按住,直刻薄地咒罵道。
“真是一副小家子氣的作派,瞪着鼠樣大的眼睛瞎瞧什麽呢?”
“一個沒臉沒皮的山野村姑,也好意思來這兒,真是不怕髒了地界。”
便是桓月再想忍一時風平浪靜,也被這人氣得直心中惱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容她肆意挑釁,這般也早已夠了。
她忽意味深長的一笑,裝一副天真模樣,認真看着人輕問着“姐姐在急些什麽,難不成是在妒忌妹妹?”
這姐姐妹妹的稱呼在女子聽來就是對自己的諷刺,她是什麽身份又怎麽能和這青樓妓子一般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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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戴紅花的女子一早就知道桓月的身份。
那日長街放榜之時,她也同在現場。她只一眼就對那花帽紅袍的宋景玉鐘情,卻不想人早已被桓月捷足先登。
原想着輸便輸了,可誰料幾番周折打聽才知道自己居然輸給了一個花街巷柳出來的賤蹄子,這讓她如何甘心!
“我堂堂唐府的嫡女會妒忌你?一個不三不四,不入流的下賤胚子?”
“好了,越說越離譜了。滿口污言穢語的在說些什麽,還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嗎?”
唐千婵終是在黃衣女子的呵斥下閉了嘴,直坐在一旁惡狠狠地盯着人,意圖想用眼一片片剜下桓月的血肉。
“姑娘不必在意唐妹妹的話,她一貫是心直口快的性子,還望你別和她一般計較。”
此話初入耳一聽,看似是在替唐千婵向桓月賠罪,但實則內裏根本也沒幾分真心誠意的歉意,但話語卻漂亮的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桓月聽罷,直拿眼打量着自己正對面的黃衣女子,她端正身子正襟危坐着,眉眼依舊溫婉如常,在人望來時輕輕一笑。
桓月面色頓了頓,細品了一陣才瞥開眼,在心中幾番嘆喂自己眼拙。
此女子顯然并非池中之物,絕對不是一個小小的歌舞伎這麽簡單。
就在這樣詭異的靜默下,馬車咔噠咔噠的滾軸聲突然停了下來,一直厚重掩着的門簾被人掀開,車外早已從白晝變到黑夜。
一個身穿銀盔甲的侍衛寒着臉,看上去官位頗高的樣子,冷聲揚唇道“姑娘們都出來吧。”
男人領着一衆燕燕莺莺們在前頭走着,片刻後又似想到了什麽樣囑咐了一句。
“一個個都安分心思選好房間住着就行,別再生什麽旁的事端,該是你們的富貴準跑不了。”
桓月面上也乖乖低頭聽着他的話,心下卻越發覺得有趣了起來。
她從前只在坊內見過不少姑娘爬床,搶旁人恩客的事情。不想,原來在這規矩森嚴的皇宮下,竟也是一副肚裏蟲蛀生瘡的破爛模樣。
桓月慢慢跟緊了隊伍在後頭走着,盡量把自己的存在感壓到最底。
心中又不由得暗罵了一嘴,梁府那兩小子不會是合起夥來坑了她一把吧?
自己可不是真來給皇帝老兒賣藝的,得想法子和這群人分開才行。
終于是在衆人都熟睡,蟲鳴聲漸起的夜半時分,給桓月尋到了個偷跑的好機會。
女子從被裏仰面坐起,微眯起眼環視了一圈,趁着周圍人還熟睡之際輕輕起身。
她屏住呼吸踮起腳半身貼于門邊,緩緩拉開門鎖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門“吱呀”一聲輕響後就閃身出了屋內。
可還沒待桓月正為剛才的驚險行為匆匆喘一口氣時,就被樓下侍衛齊齊的腳步聲給驚個半死。
說到底,這處可不是她那什麽人都能亂進的繡春坊,聖上南下的隊伍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亂闖的,便是被那侍衛亂箭射死也已是最好的結果。
随即,桓月默默想了片刻,終是将自己這荒唐的出逃計劃給生生扼殺在了搖籃裏。
眼見侍衛的腳步越來越近,桓月手心虛虛直冒汗。若是她再從剛才那門進去已然不切實際,定是會被那群耳朵聰敏的“獵狗”給發覺,可眼下…
眼下要如何?
縱使她身輕如燕,也不能撲騰一下翅膀從這幾人的眼皮子底下飛走啊。所以,便是只能靠躲。
桓月定定左右掃了一圈,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發現了一個好的藏身之所。
後頭長廊轉角處正巧有一間屋子,只要自己能躲在那處,既不用擔心會被他們聽到聲音,若是可以還能就此脫離隊伍。
如此一想,桓月就不再猶豫,踮着腳尖吸氣步步将自己向身後拉去,煙粉的裙邊翩翩飛揚又悠悠落地。
女子直直一拉門,不費吹灰之力的将自己卷身入內。
在如此身心緊繃的狀态下,桓月竟也沒有發覺出半分不對勁之處,只靠在門板上粗粗喘氣。
待門口那群巡查的侍衛走後,她才後退幾步,将将穩住心神,想起要仔細打量這間屋子的事兒來。
桓月伸手将鬓邊的碎發撫一把到耳後,隐約聞到了空氣中傳來的香氣。
可奇怪的是,這屋內分明幹淨非常,并不像是有人住過的痕跡啊。
不對勁!直覺告訴桓月這間屋子不對勁!
就在桓月緊緊摸上門把手準備要出走時,後頭突然橫生一雙大手穿過她的腰肢,将女子環抱着直往裏走。
許是男子清冽的氣息太過熟悉,又許是自己此番一行的目的就是此人,桓月也沒有太過掙紮,只是在心頭疑惑一句。
他從哪裏出來的?!
心頭如此想着,桓月便直直地問了出來“你剛剛藏哪裏了?”
宋景玉也沒打算瞞她,美人在懷就當即說了出來“一直都在你身後,只是你沒發現罷了。”
“假話!”桓月只一個勁兒的嘴硬,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學藝不精,功夫不到位。
“好好好,那你倒是說說看我什麽是真話?”
“我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怎麽知道你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月光順着窗棂打在地上,灑着點點銀光。
宋景玉彎下腰拿臉輕輕摩挲在桓月的項間,仿佛她就是自己此生所求,今生今世的歸宿。
桓月受不住脖間如此的熱潮,拿手推着他的靠近,直想說句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你之前明明說了要來找我的,為什麽又不來了,我在坊內等了你好久好久的。”
九分虛假的話配上女子眼角漣漪的水色剛剛好,連桓月都險些要被自己的演技騙了過去。
宋景玉聞言,漆黑的眸莫名深了一刻,而後又唇角扯笑,反倒一句話也不說了。
他越不說話,桓月就越感二人之間的氛圍暧昧,偷偷摸摸的就像是那不顧世俗要私奔而走的情人般,纏綿又悱恻。
此刻,她才突然昏頭地想,自己剛剛為什麽遲遲沒有發現,這屋內明明到處都透着他的氣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