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聽宋景玉這意思,他倒像是真不打算出手救一救這江水縣。

那桓月即使是想幫也确是有心無力了。她不過區區一介弱質女流,一無身份背景,二無權力手段。

別說是能在人前說上話了,便是想要湊個頭到元帝面前,恐怕都會被那些個姑娘們的唾沫星子給淹死吧。

桓月想想便有些膽寒,自己要管好眼前梁家的破事尚且都為難,幹嘛還操閑心蹚江州這趟渾水?

原想着這些時日就只當是散心游玩,兩耳不聞窗外事地站在宋景玉身後當個背景板便好。

可真當人切切實實地站在腳下這片黃土地的時候,她卻又遲疑了,到底還是不忍。

桓月其實是悄摸摸尾随在宋景玉身後來的,她才不信那厮會真眼看着江州不管。

于公,他身為朝廷官員,理應上報此事。他不查,聖上也會想法子讓他查。

于私,因為他是宋景玉,便更該給江州安寧。

這不,一大早就讓桓月抓住了男人的小尾巴。

女子一路跟着他抄小路向街東頭走去,順着先前小販的指引一眼望去,遠近的二人這才算是終于明白了民不聊生的真實面貌。

土路上來來往往的百姓,無論老少,皆是一副面色土黑,馱着背的佝偻模樣。

身上皺巴巴的褂褲也破着洞,補丁上又是補丁,也不知被縫了多少層。

他們麻木着身軀,一步一定地趕着老黃牛從人身邊走過,像是傀儡,是木偶,沒有靈魂。

許是見宋景玉穿着得體,似是位富貴公子。不少人瞪大着瞳孔,渾濁的眼裏滿是貪婪,可卻又像是在忌憚什麽一樣,不敢輕易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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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多的,也只是淡淡掃過他一眼就挪開,眸中無甚波瀾。

宋景玉又走了好一會兒,終于是在一個小土堆旁站定。他轉身,只輕飄飄一句話,便讓身後鬼鬼祟祟的桓月吓破了魂。

“從出門起一直到現在,阿月你,還不出來嗎?”

桓月聽罷,一時之間面色倒有些難言了起來。她也不是沒料想過自己會被發現,但不曾想宋景玉竟發現的那樣早。

合着自己東躲西藏了半天,早就被人當笑話瞧?

她不情不願地從一旁的幹草堆裏探頭,嫩黃的薄衫上還沾了不少枯草,臉面發型什麽的也是全然不顧了。

活脫脫就像是剛從雞窩裏偷蛋,又遭外出的母雞遇見,狠攆了一番的狼狽可憐樣。

桓月扒拉了一陣腦袋上的草,緩了緩心中無端升起的怨氣,随口回道。

“公子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麽還任由我…”

女子話還沒說完,宋景玉就突然俯下身,揪去了她頭上多餘的枯草,笑容裏卻滿是惡劣地說。

“很有趣,不是嗎?”

“你那生怕被我瞧見的模樣真是…”

“…愚蠢又可愛。”

桓月仰頭聽他說着這話,心中直氣結,一向輕靈的眉眼裏也滿是不服氣。

可無奈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人徒壓着,面皮比不上他也就罷了,連氣勢也是實在不夠看。

她越盯着人看就越心中嘔血,正打算偏過頭靜靜心。偏宋景玉卻不允。

他半彎着腰,變花樣似的從袖中掏出了條巾帕,就要撲面給女子擦擦臉上的灰塵。

桓月不曾預料他這一出動作,再看過去的時候也只見巾帕上用絲線繡着的小字。

她有一瞬間失神,匆匆掃了一眼後便忙撇開,生怕窺探到其他女子的心意。

不知怎的,桓月當下腦中一閃而過的畫面就是,一名貌美女子端坐在窗邊,小心地往帕中傾注心意。

她不由得心中酸溜溜,想問卻又生怯。這人難道不知道拿了姑娘的帕子就是回應了人家的心意嗎?

還是說他一早就知道,也與她情投意合?

女子又細嗅了一番,直覺這香氣極其熟悉,好像在哪裏聞過。

莫不是坊內的哪位姑娘?她就知道這厮不是個老實人!明明…還來招惹自己!

宋景玉見人不言不語,只當桓月還是在氣自己說她愚昧,剛想摟人輕輕哄一陣。卻不想從哪兒竄出來的一個小孩,将二人猛地撞了一把。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讓他們都沒有準備。桓月卻似是有所察,直扒拉着宋景玉的衣裳仔細瞧,頓時也沒了和他怄氣的心思。

這手段桓月可太熟了。從前在盛京,她當乞兒時也常用這樣的手段偷摸着拿世家貴族的配飾去變賣。

偶爾碰見幾個嫌晦氣的公子小姐也就由着她拿去便拿去了,但大多都會尋小厮狠狠拳腳伺候人一番,再将物件砸了。

要知道,這玉飾砸了毀了也就不值錢了。那些個大人物只當聽個響,可留給桓月的只有得不償失。

如今與當年易地而處,桓月只覺自己急急忙忙的樣子實在諷刺至極。她突的手一頓,便再沒有了動作。

宋景玉看着人未發一言,只不着痕跡地近前幾步,将桓月僵直的手拉過入懷。

男人眉間雖微擰着,但他那殊色的眼裏卻沒有任何怪罪的意思,輕聲一句道。

“那玉,并不值錢的。”

桓月望着宋景玉發怔,越發覺着好笑。不知是笑這話還是在笑自己。

當年自己把拼死搶來的玉佩去換錢,可典鋪的人卻說那玉有刻印要緩緩。

誰知,他前腳嘴上說不給當,後腳就派人喊主家前來,又是狠狠給她一番教訓。

“總歸是個好物件,他或許也是想換些碎銀子吧。”

桓月從記憶中抽離,眼裏褪去迷蒙傷感,多了幾分冷靜。

她左右掃了眼四下,一打眼看去,周圍走走停停的百姓全都望向他倆,此前無神的眼睛裏現下卻是藏着狠勁兒,掩都掩不住。

桓月直道這地兒有古怪,明明此處離江水縣不遠。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腳程,卻與他們昨日在城內所見截然相反,是完全不同的兩幅面貌。

“難道,這地界不歸江州管嗎?”

“怎麽會不歸他管?任雲直連年上書所求的赈災款不就是用在此處嗎?”

“如今倒是稀奇了,你說他這錢是用去哪裏了?”

桓月也被他這一問愣住,暗道這當官的也是膽子極大。

宋景玉嘴角越發下沉了些,眼神有幾分微妙,清清冷冷的,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便是投個石子進水中都會有個噗通響。可這朝廷連年白花花的赈災款發下去,江州竟是連個水花也聽不到,怎麽能說不奇怪?

任雲直,他可真是好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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