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
第 60 章
“你個流氓!登徒子!”
桓月掩一把衣襟,就怒極要上手去扇宋景玉的巴掌。可身旁的男人似是早有所察,伸手擋下一招後又捉着她想繼續的手不放,在掌中細細把玩着。
從指尖到掌心,末了,還恬不知恥地摩挲着女子的皓腕,意猶未盡。
但桓月又哪裏能接受得了這個,她本就氣男人對自己的荒唐行為,如今宋景玉還愈發過分了起來,簡直是得寸進尺。
頓時,女子面色黑沉了下來,直拿眼睛瞪着人,仿佛這般就能将人給活活盯死一樣。
宋景玉看在眼裏,一時也不知自己是該發氣還是發笑,只覺她無知得可愛,不自覺連眉眼都柔和了些許。
男人一手攬過桓月近身一手還貼心地幫她緊了緊衣襟,帶着點吊兒郎當的輕挑樣。
他在一呼一吸間說着話,勾得女子耳根子都不住地軟成了一灘水,片刻後,他在人耳邊啓唇。
“阿月可真是好沒道理。”
“明明這衣襟是你自己弄散的,怎生還怪到了我頭上。”
宋景玉眼眸中滿是捉弄人的戲谑意味,便就是實打實的真話也無端讓人生出了三分不信感。
當時的情況那般驚險,桓月也不能分辨出他話裏的幾番真假,只是微微發怔後才轉過眼說起了其他。
“那你也是…也是過分逾矩了!”
“君子端方循禮,本就該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桓月急急避開他的大掌,勉強在人身前站定,模樣頗有些嚴肅認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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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宋公子,你剛才的一言一行,哪還有點半分正經人的樣子?活生生就是個混跡于勾欄院舍的浪蕩子!”
女子說完便也見好就收,本以為自己這番話少不了得被他擺好一陣臉色,可誰知宋景玉這厮竟也半點不生氣,真是奇也怪哉。
若是叫桓月聽見有人如此編排自己,定是要跳起三丈高,狠狠咬着那人的脖頸叫他再也吐不出半個字來。
偏宋景玉那不徐不疾又閑散恣意的樣子好似是真半分也不在意旁人對自己的閑言碎語。
君子嗎?君子又該是什麽樣子的……
熒熒燈火亮在屋外,又打在男人的身上,他一身黑衣墨發獨站在屏風前的樣子,如夢似幻。
好似是那冬日散盡前山間的最後一抹雪色,又或是殘破畫卷裏舊人筆下留存的雲間客,隔世而立。
桓月怔然一刻,又不僅僅是因為他面皮的好顏色,而是關乎其他。
她分明,從宋景玉那時的神色中品出了幾分孤寂難過,可等人再一眨眼就什麽也看不清了。
只聽見那仙人複而笑了一笑,換上了副濕漉漉的眼睛望着人,浮幾分情真意切在臉上,言語切切道。
“景玉還以為,自己與桓月姑娘本也不用同旁人一樣生分。”
說完,他還恍若不覺羞一般,垂頭在一邊喃喃自語着。“便是已經親過,抱過,還睡在了一處,也能算是外人嗎?”
“那姑娘對景玉還真是無情啊。”
親過抱過桓月承認,但睡過?什麽時候!她怎麽不知道?
不就是剛剛倒在了一個地方嗎?也能被他說得如此暧昧叢生!
桓月一張小臉被宋景玉說得通紅,他話裏話外的意味親昵自然,又自如得仿佛像是女子早已與他拜過堂成過親般。
她就知道自己不該對這厮抱有什麽期待!
女子頓時語塞不止,只道自己再和他和稀泥下去,二人就真的是一個也走不了了。
任府的侍衛也不是平白吃素的,就連剛才那點爆破的聲響都能留心來查,怕是等人回過神來,就會殺個回馬槍。
桓月這回倒是沒想錯,那頭幾個侍衛匆匆趕去任雲直身邊時,剛好正在上報這樁異事。
“你說是,書房曾有過幾聲異響?”
任雲直說完,就直望了眼圓桌對面的人,男子嘴角勾笑,一襲靛藍色的衣袍襯得人雍容華貴。
他猛地擦了一把額角的汗,不住地瞪向那嘴還在不停叭叭上報的侍衛,只道這憨貨是哪裏招來的,分明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私底下說說便也罷了,若是将這事兒擺在明面上說,讓上頭人知道了自己有多麽無用,他也算是活到頭了。
要知道,這主兒可不是個會留情面的人。自己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他那殘忍的手段。
侍衛長一見任雲直面色有異,忙不疊從手下人嘴裏接過話頭,低眉彎腰不緊不慢道。
“是,但直到我等前去查看時卻都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處。”
“想來也許是無事發生,可左右思索了幾番還是想上報給老爺。”
到底是手底下的人太過年輕不懂事,連這樣撲風捉影的事都事無巨細上報,也不管現在是什麽場面。
任雲額頭直直地在冒虛汗,生怕自己身旁那人留心将這莫須有的事聽了進去,一急正要開口說話。
“大人…”
可下一刻,那人卻更快地截住了他的話語。男人語氣淡淡,甚至可以說是平靜,好像在與人談論這桌上的菜色如何如何一般。
“任大人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此事?什麽事?
這算什麽鳥大點的事,都沒個準信的事要他怎麽去拿主意?
可任雲直到底也沒敢這麽硬氣在此人面前叫嚣,他抖一陣放下手中的筷子,略帶着些恭敬的瑟縮模樣,輕聲詢問了一句。
“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屋內的小厮不知何時被人趕了出去,男人也早已在桌下端正跪了半天。夜間的地板沁涼,直叫人連大腿根到腳底板都跪麻了,可偏偏也不見上頭那人開口回話。
任雲直聽了一會兒,心頭已經不知道埋怨了多少遍那不懂眼的憨貨,要不是他,自己還用得着半夜遭這罪?
象牙筷還輕響着,一下一下地敲擊在白玉的盤子上,顯然是那人還在用菜。跪在地上的男人微微擡高些低着的頭,雖然心中空有怨氣,但嘴上卻是屁也不敢放一個,催不得啊!
一直到幾案上的那炷香快燃盡的時候,那人才徐徐放下筷子,拿起一旁小厮早就備好的巾帕擦擦手,緩緩彎了眉眼,笑道。
“任大人可是昏頭了?”
“他頂着那樣一個姓出現在你面前,還大搖大擺地進府邸招搖,你現在來問我怎麽辦?”
任雲直不敢起身,又将腰彎的更低了些,這主子的心思又豈是那麽好琢磨的?
他卷着衣袖擦了擦自己腦門上的大汗,片刻後,人才似是如夢初醒般,終于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可只光如此想着就已經讓任雲直的手直抖,連說話都帶着些難以置信的顫音,驚慌非常。
若真是這樣,那這小子也太大膽了些!
“這……這事如何可能?”
“簡直太過于匪夷所思了些!”
此時的一縣之主也被這大膽的言語駭住,忍不住結巴了起來,他撲坐在地又左右張望了幾眼,像是在害怕什麽。
任雲直這般畏畏縮縮的膿包模樣被上頭端坐在側的男人瞧了個正着,他忽然撲哧一笑,邊撫着自己幹淨的指節邊斂眉作一副天真模樣問道。
“任大人在怕什麽,當年你交出證據是為民除害,難不成那東西有什麽問題嗎?”
底頭人趕忙回話,他将手整個攀上男人的鞋子,邊說還邊直直喘氣,像極了一條表忠心的髒狗。
“自是不會,求大人明察。”
男人聞言眼神暗了下來,慢慢托着底下任雲直的大臉輕輕拍了幾下,複而又淡淡說着。
“罪臣都早已伏誅,他就算是換個皮子回來,也理應論罪誅殺。”
“我等都是天子朝臣,又怎麽能輕易放任他逍遙法外,更應該盡職盡責,不是嗎?”
聽了此話的任大人直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上他腦門,這主兒才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鬼!
如今叫他在自己的地界殺朝廷命官?便是當年,也是敢拿了聖上的谕旨才動手,而今卻因為這樣荒唐不可信的事平白要人性命!
“那還請大人給我些時日,我定将此事辦得漂亮。”任雲直沒有拒絕,他也不敢拒絕。
自己本就是靠他們才坐到了如今的高位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只道自己倒了臺對他們也沒有任何好處。
可是這回任雲直卻想錯了,主人家又能希望一條狗給自己帶來什麽好處,不過是再去尋一條更合心意的玩物罷了。
待幾案上的香終于散盡最後一縷檀味時,夜色又更深了些,桌上的燭火也和着煙霧跳了幾番。
忽然,屋外響起一陣敲門聲,輕輕的并不太響,但在這四下一片寂靜的黑夜中就更顯突兀了。
起先,任雲直還以為又是哪個不長眼的蠢貨打擾二人,急急大聲呵斥了一句。
“不是說過,今天晚上不要派人靠近此處嗎?都嫌自己命太長了是吧!”
可誰知,如此一句過後那敲門聲不停,反而更大了些,依舊三下接兩下的,非常有規律。
跪坐在地上許久的任雲直突地站起身,也不管自己腿麻不麻,扶着桌子直要掀開門對人破口大罵。
但下一刻他就被一把飛來的折扇打縮了手,任雲直瞬間就不敢動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原地頓住。
終于,主人家在敲門聲止的最後一刻放話。“去給她開門。”
任雲直不敢怠慢半刻,又屁颠屁颠地跑去給人開門,還不待他看清門外到底是何方聖神,後頭人又開口緩道。
“你來了。”
只見門開的一刻,那桌前的男人便更扯大了些笑意,他眉眼微揚着,眼神中藏了幾分陰鸷。
“我可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