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章

第 74 章

“臣…臣…”

任雲直跪定在地,寒氣直從青石的地板上竄過他心頭,一句話在男人口中上下咀嚼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好歹來。

他勉力挺起腰杆,望了望站在前頭的梁安夜,仿佛心中又有了主心骨一般,緩緩平複神色道。

“身為一縣之主,此實乃是臣分內之事,又如何能以此來讨得聖上的賞賜呢?”

任雲直一邊說着,一邊又将自己的頭更低垂了幾分,他脫口而出的話極其漂亮,活像是個為國為民而殚精竭慮的好官。

元帝聞言,面上的笑容愈發淡了些,他眯起狹長的眸,說話間也頗有些為任雲直着想的意思。

“卿家這是說哪裏的話,做得好當然要論功行賞,可倘若你們一個個陽奉陰違,那自然也是…”

“該留的留,該殺的殺了。”

一句輕飄飄的話語落到了末尾處卻帶上了十成的肅殺意味,叫人不得不俯首帖耳,恭敬非常。

眼見自己的話已經起不了任何作用,任雲直也只好硬吞下滿腔的苦澀難言,一步退到了末尾處。

好端端的,元帝怎麽會突然來此,而且一來就是要上手查自己府邸,怕是此事沒那麽簡單。

任雲直的眼沒落定,直往梁安夜那處飄去,他巴望着男人能給自己出個主意,哪怕是先保一保命也好。

可梁安夜顯然是沒有想要搭理人的意思,他除去開頭掃過那不耐煩的一眼過後,就再也沒有向人投過視線。

一時間,四下都噤若寒蟬,沒人敢輕易開口說話,元帝這模棱兩可的意思擺在眼前,誰也不願當這出頭鳥。

一直到天抹黑,小厮在一旁燃起了蠟燭的時候,後院那頭才傳來了信。

等常膳踮着步子從內院走出來時,桓月也小心地昂頭瞄了一眼,但到底是聖上身邊的人,連喜怒也不形于色,只是腳步看上去是比去時更重了些。

桓月沒忍住,還是拿手戳了戳宋景玉的腰身,悄摸着問了一嘴。

“他這是查到了嗎?”

宋景玉輕輕掀起眼皮一擺,也沒了之前不願搭理人的意思,便順着女子的話答了出來。

“看他這樣子,想來也不是什麽實質性的證據,我們任大人怕是又能多活些時候了。”

“那你還不出手?別到時候等人跑了才知道急!”

桓月顯然是見男人這雲淡風輕的樣子不順眼,忙上趕着替他操心起了眼前事。

“急什麽,離了水的魚也不過撲騰幾番,多活一刻罷了。反正遲早就是要亡的命,讓阿月看看熱鬧,不好嗎?”

宋景玉微微撐起身子,像是覺得這是什麽極其好玩的事情一樣,看向任雲直的眼神裏滿是幸災樂禍的惡。

那邊,元帝接過常膳口中傳來的話後,顏面依舊溫笑着不變,仿佛生來就端着帝王家的威嚴一般。

他擡腳走到任雲直面前,一步一下都帶着陣陣威壓滲出,攪得任雲直半天都不敢擡頭直視龍顏,只一個勁兒地搓着袖中的雙手想對策。

終于,元帝不再等,他右手撫上人背,不輕不重的在任雲直肩上拍了一把,聲音聽不出喜怒地淡淡說道。

“任卿,不如你先來同朕解釋解釋。”

“朝廷每年給縣令的俸祿也不過百兩,那你這府內無端多出的一箱真金白銀是從何處而來?又打算作何呢?”

果然,是沖着自己來的。

如今任雲直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自己已然是那被架在火上炙烤的活豬,上下不得,左右難挨。

他腦中也想不得其他,只能屈膝跪坐在地上,一片心頭大寒的失魂落魄樣。

元帝見狀,眼中凝聚的寒意更盛了些,他負手踱步向前,緊接着又是一句質問。

“不過是讓答句話,怎麽任卿還推三阻四,百般難挨。”

“究竟是你不知道如何說,還是說這錢財的來處和去處,說不得!”

元帝的話烈烈響在任府內回蕩,這下便是其餘看熱鬧的官員也不做聲了,個個緊挨着,生怕聖上的怒火會牽連到自己。

連一旁靜默了許久的梁安夜都偏了眼,他瞅了瞅任雲直那不中用的廢物模樣,直在心中暗暗窩火。

那廢物死便死了也不打緊,只是萬一要再拖着他們梁府下水可就真的留不得了。

思及此,梁安夜不多言,就悄悄從一旁使了個眼色給身邊人,很快,就有人急急忙忙上前給任雲直遞了句話。

“大人,您還是快跟聖上說清楚吧。”

“再不說,只怕是自己會被人給冤枉死了。”

小厮從人群後沖出,直直就趴在任雲直身旁出聲,他一身粗布麻衣,頭緊貼着地,根本也瞧不見他的鼻子眼睛。

元帝聽完這話一揚眉,倒是擺一副極其不解的模樣,疑惑道。

“哦?”

那小厮一聽這話,眼見有戲,也管顧不上一邊還在發懵的任雲直,頭越發低了些,緩緩道。

“求聖上明鑒啊。”

“這些錢財都是大人和各家官員好不容易湊在一起,準備月末拿着去接濟貧民的。”

話音落地,四下皆無聲一片。

一是因為連聖上都沒發話誰人也不敢輕易開口,二是衆人都還沒從剛剛突變的情況中回過神來,所以眼下個個都在靜觀其變。

可偏那小厮也夠沉得住氣,好像只要元帝不開口說話,他的頭就會一直低下去一樣。

終于,元帝轉身走回了主位上,他随意地摩挲了下椅子上純金做的手柄,輕飄飄問道。

“那為何剛才朕問了許久,也不見人回話?”

這問題小厮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回答,所以又忙不疊地接上了人的問話。

“實在是我家大人不常得見龍顏,只知道常年在這偏僻的江州地界為聖上鞠躬盡瘁。”

“若是大人言行有失之處,還望聖上能寬恕他這一回。”

真是好厲害的嘴皮子!梁府還真是人才輩出啊!

便是桓月也不得不佩服這人的口才,自己混跡盛京這麽多年,竟也不及一個梁府小厮半分!

那小厮從始至終都是一副謙卑的模樣垂着頭,可說出口的話卻極其漂亮,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可元帝也不知是信了沒信,只是依舊面色如常,叫人從顏面上看不出半分好壞。

他笑着開口,不過此話卻是在問一旁晾了許久的任雲直。

“任卿,他說的可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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