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捉蟲)
第十五章(捉蟲)
雨越來越大了。
雲聽夏看向低眉順眼像是在等待她審判的許星淼時, 都感覺像是隔了層渺茫的水霧,看的不夠真切。
“先上樓吧,這雨下得好吵, 都要聽不清你講什麽了。”
她晃了晃手裏的鑰匙串, 主動走向大門。
許星秒眼睛一亮,有些受寵若驚地跟上去,快進電梯了才裝模作樣地追問一句,“我真的可以去你家嗎?”
雲聽夏扯了一下嘴角,“你不想去的話現在出門還來得及。”
許星淼頓時不吱聲了。
“都要上電梯了你還裝什麽矜持。”雲聽夏半點面子也不肯給人留,直戳戳的把他那點小心思道了出來。
許星淼支吾道, “沒有在裝...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嘛, 沒想到你會帶我去你家。”
他想起什麽, 聲音低了下去, 沒半點底氣,“叔叔阿姨在家嗎?我就這麽上去, 感覺好不禮貌......”
雲聽夏沒想到他最關注的問題居然是這個, 随口答道,“我媽上班去了, 沒在家。”
“那叔叔呢?”他追問。
雲聽夏看他一眼,“死了。”
許星淼:“......啊?”
雲聽夏:“真的,物理意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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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他詫異地睜圓了眼睛,微縮的瞳孔顫了顫,閃躲着眼神沒再和她對視,“我不知道......”
他接下來一系列的小動作讓雲聽夏充分感受到了什麽叫“熱鍋上的螞蟻”,整個人像是被慌張和無措淹沒了, 嘴裏吐出不知所雲的歉語,貼着頭皮的濕發都像是要炸起來了。
“越來越糟糕了......”他最後自暴自棄地捂住臉, 近乎自言自語。
雲聽夏終于開口:“沒事的,反正過去很久了。”
只可惜她這話實在不算寬慰,許星淼也沒有因此好受半分,嘴裏含糊不清的話也沒停下來。
這讓雲聽夏感覺自己在欺負老實人。
怪不好意思的。
-
昨天才和媽媽做了大掃除,所以家裏很幹淨。
雲聽夏帶着人進門的時候,都忍不住感嘆自己拖過的地板果真是光可鑒人,擦過的茶幾也是亮潔如新。
“喝點什麽嗎?”她把外賣盒放下,去打開冰箱看了一眼,“......”
很好,裏面也像是被專門打掃過一樣幹淨。
“喝熱水吧,畢竟你剛淋了雨。”她關上冰箱,一本正經地同許星淼說道。
“好啊,我喝什麽都可以。”
他站在沙發前,目光追逐着雲聽夏的身影,看着她給他接了一杯熱水,又拐進不知道哪個房間,拿了一條沒有拆過包裝的毛巾扔給他。
“擦擦頭發吧。”見他只呆呆地站在沙發前,她又挑眉,“坐啊。”
許星淼揉弄了一下手裏的毛巾,外層的塑料包裝摩挲出窸窣的聲響。
“可是我身上濕噠噠,髒兮兮的。”
雲聽夏放下水杯,“所以呢?你要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才能坐下嗎?”
塑料包裝被揉撚的聲音更刺耳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垂着腦袋,通紅的耳尖與濡濕的墨發形成對比強烈的色差。
雲聽夏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不嫌你身上髒,坐吧,我還不至于連這點東道主的風度都沒有。”
許星淼這才坐下,正好是坐在她剛剛拍過的位置,和她挨得很近,讓雲聽夏忍不住地思考剛剛是不是該拍個遠一點的位置,但她的手确實又沒那麽長......
胡思亂想之際,許星淼拆開毛巾囫囵擦了擦頭發,随後任它覆在頭頂,捧起水杯吹了吹。
垂下的毛巾擋住了雲聽夏看向他的視野,于是她收回目光,望向茶幾上的外賣盒。
“你給我點的是什麽呀?”
“甜品。”
他溫聲答道,“我覺得很好吃,想着如果你吃不到的話也太可惜了...所以就給你點了外賣。”
雲聽夏唇瓣翕動,“哦”了一聲,視線移到他捏着水杯,時緊時松偶爾又去摩挲杯身的細長手指,安靜了一會兒,又冷不丁地說,“幸好你只是出現在我家樓下,不然要是一推開家門就看到你,那我覺得你這個人就有點太恐怖了。”
“......才不會那樣。”
他低聲說着,伸直的手指碾着水杯讓它貼着手掌緩慢轉動起來,動作間,手背蜿蜒的水痕反着微弱的光,與微凸的青筋縱橫交錯。
雲聽夏的視線凝在他的手上,突然覺得這一幀畫面很适合被她拍下來當素材。
不過還沒等她付出行動,許星淼就捧起水杯啜了幾口熱水,然後開口。
“我——”
他側過頭來,溫和的眉眼被籠在超額頭一截的毛巾投下的陰翳中,半明半晦。
“我前兩天沒課的時候去你教室外面等你了,但你一直躲着我,不肯搭理我,我真的很難過。”他眼神無奈,又像是在懊惱,“你肯定很煩我了對不對?”
他斂眸,嘴角上揚像是扯出了一個笑來,“我也覺得我挺死皮賴臉的,情商跟沒有一樣...但是,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為什麽突然拉黑我然後不理我了,就算是死,我也想做個明白鬼啊。”
被他握在手中的紙杯在連續的擠壓下,水位不斷上升,又降下。
“你還在因為上次被齊美娜推到的事情生氣對不對?”他試探着問道,然後又自顧自地答,“對不起,我沒想到阿榮會和他們說...我本來想帶齊美娜過來和你道歉的,但是前段時間我家裏出了點事,實在走不開. .....”
雲聽夏忍不住好奇,“什麽事啊?”
許星淼安靜了一會兒,才沉聲道,“外公去世了,那兩天在忙他的葬禮。”
“......啊?”
這下陷入水深火熱之地的瞬間變成了雲聽夏,她張口結舌,終于體會到了許星淼前不久才體會過的心焦。
“對不起!我沒想往你傷口上撒鹽的。”
許星淼失笑,“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沉吟片刻,組織着措辭,“該怎麽說呢,其實我和我外公關系不是很好,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我麽?我當時暈倒在那個小巷子裏。”
雲聽夏:“當然記得啊,這輩子第一次看見人暈在外面。”
“嗯,那一次其實就是被我小舅揍暈了。他是我外公最小的私生子,只比我大了兩歲,我們從小就關系不好經常打架,那天我倆剛好遇上了,我一個人,但他身邊還跟了兩個朋友,我...實在打不過他們,後面不知道怎麽的還把腦袋摔了,就昏過去了。”
雲聽夏聽他回憶起這段的時候習慣性的把自己代入了一下,然後就拳頭硬了。
“那你後面報仇了沒有?”
許星淼老實巴交地點頭,“嗯,後面帶朋友把他套麻袋打了一頓。”
好好好,不是憋屈的隐忍不發,雲聽夏終于滿意了。
“然後呢?”
“然後,”跳過這個小插曲,許星淼回顧了一下之前說到了哪裏,緊接着說下去,“葬禮結束後我終于有時間了,但這時候齊美娜又住院了,我就沒辦法把她帶出來給你道歉......”
“等等,她住院了?”雲聽夏很不想打斷他的話,但真的忍不住,“是生病了?”
許星淼撓了撓頭,“不知道怎麽的把腿給摔斷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呵,活該。
雲聽夏心中郁結的怨氣終于散了一些,她向來是很記仇的,聽到那人倒黴,當即扯出一個大仇得報的笑容。
“那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
“就是……你倆是青梅竹馬麽?關系很好?”她想聽這人親口說出來。
許星淼無奈笑笑,“我們真的不熟呀,确實是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但和青梅竹馬八竿子打不着的。”
“是嗎。”雲聽夏撈過來一個抱枕摟在懷裏,說不清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怎樣的心情,“但她應該挺喜歡你的,所以在看到你暈倒後給你包紮了傷口,在知道你在請我這個假的救命恩人吃飯以後馬不停蹄的就趕來......”
“不是的。”
許星淼第一次打斷她的話,眼神堅定,寫滿了認真,“她不喜歡我,你也不是所謂的假的救命恩人,她那次确實幫過我,但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找錯人。”
雲聽夏眸光閃爍,本能的想把話題拐到對她而言更安全的地帶,“你說的她喜歡的人,是顧雪照嗎?”
他有些愕然,“連你都知道了?”
沒想到這八卦能流傳得這麽廣,居然還傳到藝術學院了。
他果然順着雲聽夏的話題說了下去,“反正在我剛認識齊美娜的時候,她就每天都黏着顧雪照說要嫁給他了,這麽多年過去了,就算移情別戀,也不可能是我啊,她一直不待見我。”
雲聽夏心說那可不一定,畢竟在她了解到的劇情裏,齊美娜就是在對顧雪照心灰意冷之後,才把目光放在了別的男人身上,然後就看到了許星淼這個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人......
這麽一看,許星淼不就是拿了男配成功上位的勵志劇本麽?雖然拿到這種劇本的不止他一個。
想到這裏,雲聽夏的臉色瞬間黑了下去,看得許星淼一陣心驚。
“我……又說錯什麽話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雲聽夏随口敷衍,“沒,不關你事。”
她總不能說是被書裏的‘許星淼’氣到了,所以遷怒到現實裏的他才給他甩臉子吧?
看着她陰晴不定的臉色,許星淼笑容苦澀。
......完全不像是和他無關的樣子啊。
想起她剛才瞪向自己的忿忿的眼神,許星淼開始絞盡腦汁地回憶自己說話的內容和語氣,到底是哪裏戳她痛點了呢?
眼神無意瞥到茶幾上的袋子,他頓時像觸到了浮木枝。
“先吃點蛋糕吧?”他興致勃勃地拆開包裝袋,沙場點兵似的,“你想先吃烤棉花糖布朗尼還是草莓巴斯克乳酪?或者要來一份布丁或者梨海琳嗎?”
雲聽夏一開始還在心裏吐槽他怎麽又買這麽多,到後面就被帶偏了心思,“梨海琳是什麽?”
聽都沒聽說過。
“是用梨和香草冰淇淋還有巧克力糖漿做成的。”
他簡單解釋了一句,慢慢将她感興趣的甜品推到她面前,然後雙手呈上餐具,笑眼彎彎地做出邀請,“客人請用。”
雲聽夏對他這種隐隐讨好的态度很是受用,不自覺地舒展了眉眼,小聲道了句謝,接下來,将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這道沒品嘗過的甜點裏。
這道甜品用的是看起來有些像小葫蘆的啤梨,梨子表面被淋上了香醇的巧克力醬和杏仁片,不知道被炖了多久,果肉已經很軟很糯了,在口腔裏緩慢融化的時候,雲聽夏能嘗出淡淡的香草和桂皮的風味。
作為配角裝飾的冰淇淋球和淡奶油在雲聽夏看來口感中規中矩,但整體來說這份甜品對她而言還是很驚豔,雖然吃起來很‘簡單’,但确實很好吃,如果許星淼平時只吃這樣的甜品的話,也難怪在書裏對‘雲聽夏’手作的點心敬謝不敏呢。
但是——
她舔了舔唇,偏過頭對上了許星淼包含希冀的目光。
“好吃嗎好吃嗎?”他迫不及待地問。
雲聽夏點點頭,“挺好吃的。”
但是在現實裏,她根本就不會為了讨誰的歡迎特意去學做各種點心,她也不認為許星淼會對自己有那樣大的吸引力。
而且——
聽着許星淼因為她終于展開笑顏而慶幸地碎碎念着,她不由得有些膨脹起來——光看兩人的這段互動,明明就是許星淼對她的箭頭更粗啊,要說誰先動心,也肯定是許星淼先喜歡她雲聽夏啊!
所以她當時夢到的小說劇情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嘛!
早在她看到書裏的自己舔狗一樣追着‘許星淼’跑的時候她就該醒悟過來的!居然還為這種無聊的東西糾結了這麽久......
努力将那些思想廢料抛出腦後,她挖出滿滿當當的一勺梨肉,還是情不自禁地問,“我之前突然把你拉黑,還老躲着你不搭理你,你真的不會覺得我莫名其妙的,腦子有病嗎?”
“為什麽還特意找到我家來?”用梨肉沾滿冰淇淋,她晃了晃手裏沉甸甸的勺子,“根本沒必要吧,反正又沒認識多久,沉沒成本也不多,就算斷交了也不會影響到你什麽吧?”
許星淼下意識道,“什麽?”
他被這份出其不意的直白擊得措手不及,在目觸到雲聽夏平靜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眼神後,難以抑制住心間彌漫的委屈。
“我從來沒想過要......”他連‘斷交’兩次都沒能說出來,聲音不複之前的清亮,“雖然确實沒認識多久,但我并不覺得感情的深淺能靠認識的長短去衡量。”
他深感無力地嘆了口氣,第一次在雲聽夏面前表現得那麽喪氣。
“還是說在你看來,我真的可有可無...甚至沒有我纏着你,你還更清淨?”
他越說越委屈,兩眼灼灼地盯着雲聽夏,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罪無可恕的負心漢。
短暫地對視兩秒,雲聽夏率先敗下陣來,讪讪地移開眼,嘴上卻不肯饒人,“可能吧,總感覺和你走得近會有一堆麻煩事......”
許星淼愣愣地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她居然真這麽說,“我不信!”
他傾身過來,眼睛追着雲聽夏飄忽的 視線落點,熊孩子似的胡攪蠻纏,“除非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那麽招你煩?真的覺得我消失了更好麽?”
雲聽夏有一瞬避無可避地對上了他的眼睛,但很快又垂下了眼簾,與此同時他靠得更近,随之襲來的是一片滋蔓着清甜果香的水汽,濕漉漉甜津津的沖上她的面門,讓她有片刻的暈眩。
“所以,”她快速眨了兩下眼睛,強裝鎮定地反問,“所以我對你來說就那麽重要?哪怕冒着被我讨厭的風險,也堅持不懈地纏上來?”
“你......”
許星淼張了張嘴,倉惶得像只癟下去的河豚,先前質問的勇氣争先恐後地出逃,膨脹的應激防禦不攻自破。
雲聽夏看出他的窘迫,先前被壓制的憋屈一掃而空,轉而饒有興致地盯着他燒紅的耳朵,以及閃躲的眸。
偏偏許星淼也不願服軟,頂着她如有實質的強烈目光,也沒開口告饒,只讷讷地說,“就是很重要啊。”
雲聽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居然坦然地承認了,雖然語氣弱弱的,音量也低得很容易被忽略,但他确實承認了。
雲聽夏原先只以為他會經歷更長時間的猶豫,然後用更加委婉含蓄的語言去模糊掉她一開始想得到的答案......
她以前遇到的那些人都是這樣的,他們不會承認她的重要性,從不會切實地開口,告訴她有多麽重要,就好像一旦說出口的話,他們之間地位就會天翻地轉,那些人就會處于弱勢再也出不了頭一樣。
他知不知道他說的話很暧昧啊?遠遠超于他們這一對才認識了一個月,甚至還算不上是‘關系還不錯的朋友’的人物關系。
“你認真的?”
“對呀。”
他垂着眼睛看她,抿着嘴矜持地笑笑,看起來有些腼腆。
雲聽夏感覺自己好像被對方的笑容晃花了眼......這種莫名忐忑的心情讓她感覺很不自在,明明以前他笑得也很好看,爽朗又富有朝氣,但從不會撥得她的心弦顫得這樣劇烈。
這種氣氛太不對勁了,她想。
濕潤稀薄的空氣讓她很難喘過來氣,甜品中雜駁的香氣也在幹擾她的思維。
恍惚中,她又聽到了許星淼放緩放輕的聲音。
“雖然一開始找上你的理由确實是因為想要‘報恩’,但就算沒有那份恩情,就算你什麽都不做,我或許也會因為別的理由而認識你。”
“雖然才正式認識了不到一個月,但在我看來,我們無論是線上聊天還是線下的相處,都很愉快契合不是麽?”
來了。
雲聽夏竭力維持着平靜的面容,象征理智的長弦被徹底崩斷。
這種微妙的語氣,暧昧不清的言語......絕對是要告白了吧?
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她斟酌着,努力将以往通用的拒絕模板中的措辭變得更加委婉,好讓他聽了不會太傷心。
“我真的很慶幸能認識你這麽好的朋友,在你不搭理我的那段時間,我也真的特別傷心,我真的不希望我們之間的交情止步于此......”
“朋友?”
雲聽夏的耳朵自動捕捉到了某個關鍵詞,腦中雜沓而至的字詞組合在瞬間被肅清。
“只是朋友?”她問道。
許星淼被打斷後卡殼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微妙地變換幾番,才用莫名沉重的語氣回道,“是很好,非常好的朋友。”
......那不還只是‘朋友’麽?
雲聽夏平靜地別開眼,将手裏吃了一半的梨海琳放回茶幾上,呆滞地盯了片刻,然後飛快把熱意上湧的臉頰埋入冰冷的掌心。
“怎、怎麽了?”
許星淼表現得一驚一乍的,嘗試将掌心貼上她的肩膀,但很快又移開了。
“沒什麽。”
說不清是期待落空後産生的巨大落差感更令人難受,還是自作多情的羞窘占了上分,雲聽夏搓了搓臉頰,聲線很穩。
“你考試的時候有沒有過那種......費了好大功夫去思考怎麽破題,正準備寫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連題目都理解錯了,差點一分沒撈着不說,事後還可能被出題人笑話的經歷?”
許星淼順着她的話發散思維,“好像沒有吧?”
“哦,我經歷過。”雲聽夏維持着鴕鳥遇險後的躲避反應,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但是很幸運的是出題人并沒有讓我答題的意圖,所以我胡思亂想的那些東西根本就沒有面世的機會。”
“啊?”
許星淼一開始還試圖去理解她的思維,但越是聽到後面,就越覺得兩人的腦子壓根不在同一個服務區。
他又擡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見她并無反抗的動作,便鼓勵似地輕拍了兩下,“雖然不是很懂......但是既然已經不需要你答題了,你也別想太多。”
雲聽夏重重點了一下頭,随着動作散下來的頭發有幾縷擦着他的手背掃了一下。
有點癢癢的。
他鬼使神差地翻掌,虛虛抓住了她的頭發,綢緞般順滑的發絲在他指隙流動起來。
“小夏......”他的喉結快速地滑動了一下,柔軟的聲線藏着壓不住的期盼,“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雲聽夏沒察覺到他正玩着自己的頭發,在聽到這話後,心底莫名湧起一股可算能拒絕他的,頗有些揚眉吐氣的快慰。
“不能。”她振振有詞道,“有點太暧昧了,你不覺得嗎?”
許星淼呆了一下,紅着臉小聲回道,“有嗎?”随後不等她開口,就再一次問,“那我該怎麽叫你才合适啊?”
“就叫名字啊。”雲聽夏理所當然地說着,忍不住把腦袋往他的方向偏了一下。
許星淼時刻注意着她的反應,在她開始動作的那一剎那就倏的抽回了手,然後搭在自己的腿上,坐姿乖巧。
只是指尖上殘留的被頭發拂掃的觸感,還是讓他不自在地蜷了一下。
“我的全名就這麽讓你叫不出口嗎?”雲聽夏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
許星淼急忙搖頭,“沒,你的名字很好聽的,聽起來很像少女漫的女主角。”
雲聽夏卻不以為然地切了一聲,看起來并不喜歡有人誇贊自己的名字。
“明明就是文盲硬要凹文青人設的別扭造作感......”雲聽夏霎時噤聲,意識到自己有點太敏感了,便生硬地将話題的重心轉到他的身上,“你的名字倒是挺好聽的,聽起來很像男主角的名字。”
哦,不該說‘像’,他就是啊。
“謝謝。”
比起別扭的雲聽夏,許星淼更能坦然地接受來自他人的各種誇贊,無論是哪一方面。
頭頂覆着的毛巾被他随手取下,随即将散亂的額發往後一捋,完全展露出來的漂亮五官更具視覺的沖擊性。
雲聽夏這才注意到他右眼的眼尾有一顆小痣,正好在眼尾溝的延長線上,平時總被頭發遮擋着,所以她才沒看見。
“你可以叫我阿淼。”
他笑着這般說道,眉眼微彎,殘留在頰上的雨珠和洇開的水痕讓他看起來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的清新感。
雲聽夏看呆了一晌,慢半拍地答,“你朋友都這麽叫你嗎?”
“有一部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但是大多都叫我三水......然後家裏人會叫我淼淼。”
雲聽夏撲哧一聲笑了,“三水很貼切啊。”
“啊——”
他頗為苦惱地往後倒,用那種像是在抱怨的語氣說道,“三水......從小到底聽習慣了,你想這麽叫也行,別叫我淼淼就好。”
“為什麽?”她問,“是因為聽着像女孩子很不符合你的氣質?”
“有一部分這樣的原因,但主要還是因為會這麽叫我的只有我的長輩,所以聽到了就感覺輩分上比對方差了好多,而且,”他眯了眯眼睛,像是有點難以啓齒,“你不覺得那兩個字用快一點的語速叫一遍,聽起來很像是在叫一只貓麽?” 他說起這種‘幼稚’的話題時,态度異常認真,“每次聽到的時候,我腦子裏總會出現一只會說人話的,叫做‘喵喵’的寶可夢。”
雲聽夏被他這一本正經的表現逗樂了,“不是很可愛麽?”
“咳咳。”她笑着笑着突然被嗆了一下,不得不停下這單方面的嘲笑,看着滿臉無奈的許星淼,她清了清嗓子,學着他之前說話的語氣,“淼淼,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許星淼眼神閃爍,将她之前拒絕的語調拿捏得分毫不差,“不可以,有點太暧昧了。”
他說完,自己都覺得很滑稽似的,捂着臉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室內沉悶的氣氛頃刻間一掃而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停了下來,擡手擦拭着眼角的生理淚,開口間不經意洩出幾分微弱的笑音,“其實可以。”
“你怎麽叫我都可以的,不用在乎那些。”
“……”哦。
“所以我們這算是和好了嗎?”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