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這一年的清明節沒有下雨, 不過天依然陰沉沉的，連綿的烏雲壓得很低。
雲聽夏跟着媽媽還有外公外婆滿大山的跑，累得夠嗆, 到了傍晚去給死鬼老爹掃墓的時候, 遇見爺爺奶奶被挖苦了一頓也沒力氣再去和他們吵了。
還好今年外公外婆一起跟着過來了，戰鬥力完全不輸對面，雲聽夏饒有興致地看着兩邊的老人罵架，聽到興處甚至想為他們拍手叫好。
“別傻站着了，快來給你爸上個香作個揖，讓他保佑你學業順利, 以後找個好工作嫁個好人家。”肖明珍扯着雲聽夏走到墓碑前, 拿出了準備好的貢品。
雲聽夏嘆了口氣, “前兩個可還成, 後面的就算了吧，他自以為是的保佑對我而言可能是詛咒。”
說完, 她雙手合十, 恭敬地對着爸爸的黑白遺像拜了又拜。
“保佑我發財，求你了爸爸。”
肖明珍又是驚訝又是嫌棄地晲她一眼, “這種事是能在你爹墳頭說的嘛？不知所謂，真當他是財神爺了......”
說完，她也神情嚴肅地作了揖，小聲說了自己又有了新男友，不出意外的話過兩年就會結婚的事情。
雲聽夏:......
論不知所謂，誰能比得過你啊，相比之下她求個財又算得上什麽？
這時候, 外公外婆和爺爺奶奶的罵戰也終于告一段落了。
到底是年紀大了精神不濟，吵架的精力也遠遠不如以前了。
雲奶奶的目光越過相隔的幾人, 準确地落在了縮在最後的雲聽夏，忿忿地道，“真沒禮貌，看到爺爺奶奶連人都不喊一聲。”
雲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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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了呀！不是一見面就喊你們了？”她受不了這冤屈，當即就嚷嚷起來，“我喊完人以後你還朝我翻了個白眼呢你這麽快就忘了？”
雲奶奶愣了一下，轉頭看向自家老頭，在得到對方點頭的肯定答複後，縱是心虛，卻也用更大的音量蓋過了雲聽夏的聲音。
“人老了忘性大嘛！你嚷嚷這麽大聲做什麽？”她撇撇嘴，“對自己的奶奶都這麽不耐煩，我就說你這孩子從小就冷心冷肺的，當時在你爹葬禮上哭都不哭一聲......”
老人一提起往事嘴裏就沒個停，每年都是差不多的說辭，雲聽夏都聽膩了。
她從小就不招爺爺奶奶待見，因為他們更想要個孫子，所以逢年過節看到她，也表現得很敷衍，然後用更熱情的态度去撺掇她媽再生個兒子。
只不過世事無常，她爸沒多久以後就空難去世了，只留下雲聽夏這麽個姑娘，他們再不喜，也只能捏着鼻子以後把家裏的東西全留給她。
想到這裏，雲聽夏也沒那麽氣了，時不時敷衍地嗯嗯兩句，然後看着她爸墳頭的貢品出神。
這一天不管是運動量還是氣量，雲聽夏都得到了很大的挑戰和鍛煉，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都還覺得小腿有點酸。
室友們從老家回來後都帶了特産，雲聽夏吃了不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就在兼職結束後，用內部員工的折扣買了當季推出的幾款新品。
因為前幾天請假了，所以店裏的新品她都沒來得及吃，正好這次和室友一起分了。
付蓉拉了張椅子坐到她身邊，拿了個青團啃，“我們兩個社團聯誼的時間地點都定了，就在周四，你到時候要去麽？”
雲聽夏懵了一下，都快忘記這回事了，“你要去嗎？”
“去啊。”付蓉聳了聳肩，“這輩子還沒參加過聯誼，去見識一下嘛，而且這種場合一般會出現很多......那種情況吧？哈哈，感覺很适合看八卦和收集素材。”
她偶爾畫一些狗血小劇場時，就會用到聽到的八卦素材。
“是嗎？那你到時候回來了記得講給我聽。”雲聽夏這話的意思就是對這個活動并不感興趣了，只不過她才說完，就收到了媽媽發來的信息。
【媽：你周四晚上應該有空吧？小瑜那天生日，你陳叔約了泰豐樓的生日宴。】
雲聽夏：......
真見鬼，這父子倆生日咋這麽近。
【雲聽夏：算了吧，那天我們社團有聯誼，我就不跟着一起去了，你們吃得開心^-^】
【媽：真的嗎？不會是随便編個理由搪塞我吧？】
不愧是親媽，看她真準。
【雲聽夏：？？？我是那種人嗎？你能不能對我多點信任？】
【雲聽夏：大不了到時候給你發現場視頻，實在不行和你視頻通話可以吧？】
【媽：......行吧。】
【媽：但只是聯誼的話，很容易推的吧？又不是很重要。】
【雲聽夏：怎麽不重要？這種大型社交活動對我來說很難得的好嗎？你也不想你女兒大學四年都找不到對象吧？到時候大家都畢業了，就我孤苦伶仃的你看着忍心嗎？】
【媽：......說你一句，你頂十句。】
【媽：你這脾氣誰能受得了你？不改改參加多少次聯誼都一樣。】
雲聽夏啧了一聲，敷衍地回了個“哦”，然後推脫自己還要趕小組作業，趕緊掐斷了這段并不母慈女孝的對話。
“周四我也去。”她咂了咂嘴，“去見見世面，看看八卦。”
-
聯誼的地點就定在學校後街的一棟別墅，當天雲聽夏和付蓉上完課以後在寝室坐了會兒，就循着群裏的定位找過去了。
付蓉起先還糾結要不要化全妝，一看雲聽夏全程坐那兒玩手機絲毫沒有要動手的念頭，就也擺了。
化妝刷也挺難洗的，能省事就省點事吧。
到場後，兩人第一時間去各自的社長那裏簽了個到，然後雲聽夏就舉着手機對着現場拍了個幾秒的小視頻發給媽媽。
肖明珍正好在看手機，很快回了信息。
【媽：長得都很一般啊，你能看得上？】
雲聽夏沉默着又一次環顧四周，一時竟無法反駁。
【媽：你現在打車出發去泰豐樓還來得及，能趕上飯點。】
【雲聽夏：我是那麽膚淺只看中外表的人嗎？先不說了，我社長找我有事，你們吃好喝好。】
她麻利地退出聊天框，接過了社長遞來的一支粉月季。
“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來。”自打雲聽夏報名的那一刻社長就覺得不可思議，哪怕在現場看到了她，也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也太給我面子了。”
雲聽夏唔了聲，低頭嗅了嗅手裏的花，沒聞出什麽香味。
“畢竟以前從沒沒參加過聯誼嘛。”
她朝社長揮了揮手，擡腳走向同樣簽完到的付蓉，兩人結伴走向場地最中央的集合區。
......
“原來聯誼會的流程就是這樣的。”
在各自做完自我介紹以後，活動的主持人開始組織成員玩游戲，雲聽夏和付蓉都沒那個興趣，就去了燒烤區看他們玩。
“比我想象 中的還要無聊啊。”付蓉一邊吐槽，一邊吃得滿口流油。
這時，一個男生舉着手機過來拍了一圈，驚得兩人立馬擦了擦嘴。
然而她們的補救只是做了無用功，沒兩分鐘，雲聽夏就在綠植社的群裏看到了幾個小視頻。
“卧槽，不會把我們吃成那樣的照片都拍進去了吧？”付蓉皺着眉頭一個個點開視頻細品。
雲聽夏安慰她，“沒事，反正這群裏又沒你在乎的人。”
“草，那也很社死啊。”付蓉笑容苦澀，沒多久還真在一條視頻裏找到了她倆的身影，不過幸運的是當時倆人都沒擡頭，拍到的只是黑乎乎的後腦勺。
她登時冷笑一聲，如釋重負地撂下手機，“幸好他今天沒把我油光滿面的臉拍進去，不然可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噗。”雲聽夏剛喝進去的水差點噴出來。
一開始還以為她要放狠話，沒想到只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雲聽夏被嗆得咳了兩下，哭笑不得道，“還真以為你狗嘴裏能吐出象牙來。”
“沒辦法嘛，誰讓他惹到了全校最好惹的人呢？”付蓉聳了聳肩。
一道陌生的男聲突然穿插過來，“你嗎？”
“不然呢？”付蓉攤開手，徹底擺爛了，“放眼這偌大的A大，還有比我更窩囊的人嗎？”
“哈哈，你說話可真有意思。”
先前搭話的男生大喇喇的坐到了雲聽夏旁邊，和他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短卷發的女生。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他的目光轉移到雲聽夏身上。
雲聽夏詫異地看了一眼他的位置，依稀記得之前這裏還坐着個女孩子......什麽時候走的啊？
“你不是已經坐下了？”她收回視線。
男生臉上的笑僵了一下，很快又語氣輕快地開口，“我叫孟津，金融系的，你們呢？”
雲聽夏聞言又看了他一眼，準确來說是他身旁的女生，有些疑惑怎麽沒介紹到她。
雖然一開始大家都做過自我介紹，但人太多了，她壓根沒記住幾個。
付蓉咽下嘴裏的食物，總覺得這男的名字有點耳熟。
見雲聽夏根本沒有要介紹自己的意思，她幹脆代答，“我倆都是數媒藝術專業的，她叫雲聽夏，我是付蓉，很高興認識你們......額，紙巾能不能給我拿兩張？”
全桌唯一的一包紙巾正好被放在短卷發女生的旁邊，她連忙說好，抽出兩張紙巾分給孟津後就把剩下的全給了付蓉，然後還把孟津空空如也的杯子裏倒滿了可樂。
看得付蓉暗自納悶，琢磨這小情侶還上聯誼會上秀恩愛來了...真是讓人難以理解的xp。
“謝了。”
她用力擦了擦嘴角，見雲聽夏面前的烤肉全熟了又沒人夾，正要提醒她，就見她臉上又是所有人都欠她八百萬那死樣。
“誰又惹你了？”她湊到她耳邊小聲問道。
雲聽夏無聲搖頭，盯着朋友圈刷出來的新動态看了半天，才吝啬地點了個贊。
[媽：看很多小男生手上都戴了這款手鏈，所以買了當生日禮物/笑臉，希望孩子喜歡/龇牙]
配圖是一條vca的黑五花手鏈。
雲聽夏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碎掉了。
這麽貴的手鏈，你親女兒都沒擁有過啊！
早就知道媽媽喜歡胳膊肘往外拐了，雲聽夏也做好了媽媽會更偏袒陳瑜那個沒禮貌的臭小子的準備，但她的這種大度只針對于那些語言上的沒什麽用的關懷，一旦物質上的對待也比不過對方，她就真的坐不住了。
她當然知道媽媽這麽多年給自己花費的遠超于那條手鏈，她也承認是自己小氣，但一想到這手鏈是買給一個認識了沒多久，對她倆還都瞧不上眼的家夥，她就一陣心梗：
你拿着這一個半月的工資去做美容或者買個包包首飾犒勞自己不挺好麽？甚至去買點保健品呢？起碼那些賣保險的能把你當親媽一樣哄。
“一直都沒看你怎麽吃啊，是不合胃口嗎？”
見雲聽夏全程盯着手機，面色不善，什麽也不吃只往嘴裏灌可樂，孟津将她見底的杯子滿上，試探地問道，“還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雲聽夏對他的話沒什麽反應，只支着手以拳抵唇，點進媽媽的對話框對着鍵盤發呆。
啧，要是特意去問，不是顯得她很在意很斤斤計較麽——雖然她确實如此。
偏偏在這種最煩的時候，旁邊的男生還在喋喋不休，“有什麽難事解決不了的話可以嘗試和我們說哦，不都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麽？”
他故作自嘲地笑笑，“雖然我算不上聰明，但說不定可以給你想想辦法。”
雲聽夏看不出喜怒地瞥他一眼，不斷在心裏寬慰自己這人或許只是好意，就是有點不太會看人臉色而已，何必遷怒于他呢？
于是她好聲好氣地說了句，“不用了，沒什麽事。”
孟津見她的注意力終于從手機上移開，臉上的笑容愈發真心實意起來，“他們那邊在玩游戲，你想去玩麽？想去的話我們一起過去。”
雲聽夏搖搖頭，看面前的烤架沒什麽肉了，就從付蓉盤裏夾了幾筷子，“不想去。”
孟津有些遺憾地妥協，“那好吧，原本還想看看游戲裏的你是什麽樣子的呢。”
雲聽夏手一頓，終于覺得他的态度不對勁了。
她驚疑不定地看向孟津，絲毫不知委婉為何物，“你別是想泡我吧？”
孟津愣住，完全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發出什麽暧昧的訊號，那點觊觎之心就被對方直白地點出。
“哈哈...真的有那麽明顯嗎？”
他扯起嘴角，像是有些尴尬和羞赧，“原來在這方面你是直球系？真讓人意外......”
雲聽夏卻沒被他這含羞帶怯的模樣唬住，複雜的眼神在他和短卷發的女生身上打着轉，震聲道，“開什麽玩笑？你倆難道不是情侶嗎？！”
她和付蓉的想法一樣，都以為這倆是故意來聯誼會上秀恩愛來了。
“不不不。”孟津頓時像聽到了什麽很離譜的笑話一樣，急忙解釋，“我倆只是發小，可能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吧，就更熟一點，但完全沒有任何暧昧的。”
他說完後就轉頭看向短卷發女生，嬉笑着向她求證，“你說是吧？”
“對啊，我們之間很清白的。”被點到的女生揚起笑容，故作豪邁地拍了拍孟津的背，“哈哈，誰會喜歡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啊？而且他小時候可皮了，很多時候我都恨不得打死他，別說喜歡了......”
“喂！”孟津連忙叫停，作勢要去打她，“別在外面說我醜事好不好？我不要面子的嗎？！”
“......”
雲聽夏和付蓉默默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閉上了眼睛。
......清白？
你看他那眼神都快拉絲了，就差直接把‘喜歡’寫臉上了，真當別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來是吧？
這男的也是，真沒感覺出來她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嗎？你那倆眼珠子淨當擺設不幹活是吧？
突然，一直沒出聲的付蓉一臉痛苦地捂住肚子，“嘶——”
她虛弱地說道，“好像吃壞肚子了......小夏你陪我去一下廁所！”
全然不顧還在打鬧的青梅竹馬的反應，付蓉扯着雲聽夏的胳膊跑得飛快。
幾分鐘後，才在洗手間門口停下。
付蓉小喘着氣，心有餘悸地看了眼大廳的方向，仿佛那裏盤旋着什麽洪水猛獸。
“我天吶，我剛剛才想起孟津是誰。”她輕揉着肚子，異常嚴肅地告誡雲聽夏，“聽說他玩得可花了，暧昧對象和女朋友換得比衣服還勤，你可別被他那張臉給騙到了啊。”
光看外在條件的話，孟津确實算得上膚白貌俊，個高腿長，特別是這次聯誼的其他男生普遍顏值不算高的情況下，他混在其中 簡直就是鶴立雞群。
但有了剛剛那一出，再加上以前總在群裏看到他的八卦，付蓉就對這個人的觀感不是很好。
“他那樣的根本就配不上你。”付蓉拍着雲聽夏的肩，頗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雖說你的人生履歷已經無比優秀了，但再如何也不能擁有這樣的污點啊！”
“你好誇張。”雲聽夏沒想到付蓉對自己的濾鏡居然這麽深，她媽媽都沒這麽毫無餘力地誇過她。
“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放心好了。”
不過最主要的是，雲聽夏腦子裏出現過的那本小說裏提到過‘孟津’這個人物，他作為拜倒在女主石榴裙下的男配之一，拿的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劇本，雖然早期萬花叢中過，交往過的對象兩只手都數不過來，但在喜歡上女主之後就收了心，從此不再和別的女生暧昧，只會對女主展顏。
善良大度的女主當然也原諒了他之前的‘博愛’，接受了他從此獨一份的愛意......
回憶起這一段劇情的雲聽夏冷不丁的打了個激靈，真心實意的佩服起女主‘廣闊的胸襟’來，連這種髒男人都不計前嫌的收下，這格局，她修煉八百年都達不到啊！
很快，她又反應過來，“所以你只是想和我說這個事情才拉我出來？你根本不想上廁所？”
“那倒不是。”
付蓉才直起的腰杆又彎了下去，唉喲一聲，“是真吃壞肚子了，我要進去蹲會兒...這聯誼怪無聊的，要不等會兒我倆一起跑吧？”
“可以啊。”
雲聽夏看她臉色都有點發白了，忙把她往裏推，“去吧，等下我去外面等你。”
她跟着一起走到洗手池邊，沖洗了一下沾上油漬的手，這裏配的洗手液是椰子味的，香味很濃郁，甜膩得有些沖。
但雲聽夏聞着還挺上頭的，從洗手間出來以後沒多久又忍不住嗅了嗅手背。
她沒再回去大廳，一方面是覺得裏面有點悶，另一方面也不想再被纏上。
就算不和那本小說扯上什麽關系，單就孟津這種在女生裏很吃香甚至有些被寵壞了的男生而言，表面再如何體貼，骨子裏也是傲慢的，她不願和這種人打交道，指不定拒絕後對方在心裏怎麽罵你不知好歹呢。
不過轉念一想，她貌似也是這種爛人來着......
她徑直走向大門，手裏捏着社長給的粉月季瞎晃，迎面走來一個男生，像是認識她，見人往外走，有些驚訝地開口，“你就要走了嗎？”
下移的視線落到她手裏的話，他了然地哦了聲，“沒有看到想要送花的對象，所以覺得很無聊想要離開嗎？”
雲聽夏停住玩花的動作，“這花還有別的說法嗎？”
“你果然沒聽。”男生清秀的臉頰浮出幾絲笑意，“說是對誰有好感就可以把花送出去，不過我看現場根本就沒人真的把花給出去。”
他說着便側過頭，将別在袖箍的花小心翼翼地抽出來，遞給雲聽夏，“給你。”
雲聽夏本能地接過，随即反應過來不對，“給我嗎？抱歉......”
“沒事，就是給你拿着玩的。”他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露出腼腆的笑，“雖然是一個社團的，但你估計都不記得我叫什麽吧？”
看着雲聽夏不自在地捏着那支花，他也有些別扭，“你、你要出去是吧？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就那麽兩步路。”
雲聽夏也就一開始慌了下，但畢竟經歷過很多類似的情況了，所以很快就穩住心神，禮貌地朝他笑笑，“不過我确實不記得你叫什麽了……可以再和我說一遍嗎？”
“嗯，我叫辛蔚，基礎數學專業的。”
說來也奇怪，這個男生單看長相其實挺白淨秀氣的，雲聽夏一般對長得好看的人記憶都會更加深刻一點，但她偏偏就對這人沒什麽印象。
不過在聽到他的名字以後，她就想起來了。
“原來是你啊。”
雖然大部分成員進入到綠植社都只是為了混點學分，但也有人是真心喜歡種植的，辛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群相冊裏最看着最富有生命力的花花草草一般都是他上傳的。
大家的盆栽平時都放在活動室裏，每次有人在群裏問誰能幫忙澆水，十次裏有八次都是辛蔚在回複，有好幾次他還特意私聊雲聽夏說不用去給她的花澆水曬太陽，他已經代勞了。
“說起來，我種的花到現在還沒死，都多虧了你啊。”她不禁感嘆。
辛蔚抿起唇，“順手之勞而已。”
看得出來他不善言辭，沉默好久後才抛出的話題也乏善可陳，“你直接回學校嗎？”
“應該吧，等我室友一起。”雲聽夏答道。
出了別墅，她看到不遠處的草坪上有個長椅，就朝那走去，想坐在那兒等付蓉出來。
辛蔚低低地嗯了聲，辨認着腳下成片的鵝卵石鋪成的具體是什麽圖案，讷讷道，“剛剛，在裏面你吃東西了嗎？如果沒有......”
身側的女生毫無預兆地停住腳步。
他一愣，也跟着停下，轉頭看向雲聽夏時，發現她臉上營業性質的笑容不知何時變了味。
再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時，就見一個高大的男生推着自行車走近，逆着雲蒸霞蔚的夕陽，沖她說話的語氣透着說不出的熟稔。
“怎麽出來了？裏面不好玩嗎？”
雲聽夏誠實地嗯了一聲，“确實挺沒意思的。”
許星淼笑着歪了歪頭，然後才注意到她身旁的辛蔚似的，不緊不慢地開口，“這是你在聯誼會上新認識的朋友嗎？”
“同社團的。”
雲聽夏看着對視中的兩人，攤開手，“或者你倆要認識一下嗎？各自做個自我介紹什麽的？”
許星淼率先收回視線，“算了吧，看起來以後也不會再打交道的樣子。”
辛蔚回以禮貌的微笑，贊同地嗯了聲。
短暫的沉默過後。
許星淼将目光重新放在雲聽夏身上，主動問道，“你們一起出來的，是約好了之後...呃，一起活動？”
“不啊，他就是送我出來。”雲聽夏看向辛蔚，“你應該還要回去吧？”
“嗯，朋友還在裏面。”
辛蔚看了眼手機，然後回了條信息。
“那你快回去吧，別讓你朋友等久了。”許星淼沖他笑得燦爛，還促狹地撥了兩下藏在把彎處的車鈴铛。
“叮鈴叮鈴——”
鈴铛發出綿長清脆的催促的聲音。
辛蔚晲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揉了一下耳朵，然後對雲聽夏說，“那我回去了。”
“嗯，拜。”
雲聽夏看着他走了幾步，沒一會兒卻又遲疑着回過頭來，對還沒來得及移開注視的她說：
“對了，你種的美麗月見草這幾天要開花了，你抽空去看看吧。”
“雖然可以拍照發給你看，但我還是覺得親自去看更漂亮。”他沖她眨了眨眼睛。
“是嗎？”雲聽夏有些驚喜，“我會去看的，也謝謝你平時幫忙照顧我的花！”
他莞爾，說了聲沒什麽，然後才走遠。
看着他的背影逐漸縮小，雲聽夏正要收回視線，耳邊卻又突兀的響起一陣叮鈴鈴的聲音。
不過這次的鈴聲明顯輕了很多，每道音變得極為短促，一下接着一下的。
她側過頭，就見許星淼正捏着車鈴铛的撥片捶打着鈴身，“你做什麽呢？”
他擡起眼，一本正經地回，“敲木魚。”
雲聽夏：“......”
見鬼，他的這個車鈴铛還真是木魚樣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