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一心一意
一心一意
【35】
謝千陽跟在身後,進來時,只聽得巨大的“嘭”的一聲。
“這是何意”謝千陽狐疑道, “他看到你了”
姜雪一臉茫然, “……”
她也不确定他有沒有看到自己。
“沒吧不然他不會進去。”
謝千陽冷笑了聲,看熱鬧似的,抱着肩膀,故意往姜雪痛楚戳: “那可不一定,說不準人家就不想見到你,看到你就心煩呢。”
姜雪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今日只管幫倒忙吧,你的事本宮也不管了!”
誰還沒有軟肋了。
謝千陽被氣得五官扭曲,他氣呼呼地和姜雪大眼瞪小眼,半晌,終是敗下陣來。
他舌頭頂了下腮,咬着後槽牙擠出幾個字: “臣知罪,必不敢再拖長公主後腿,您放心就是。”
阿瑤聽不懂他們在鬥什麽氣,垂着頭安安靜靜候在一邊。她是謝府的人,站在謝千陽身邊,可面卻始終沖着長公主。
更喜歡誰,一目了然。
謝千陽心裏直發苦,從小到大,但凡姜雪站在他身邊,阿瑤都更愛往長公主身邊湊。
偏那長相勾人的長公主殿下天生就愛撩人,嘴上也沒個分寸,真真假假的話說了不少,哪怕再遲鈍的人都能被撩得面紅耳赤,這似是她生來便會的技能,回回都把阿瑤迷得五迷三道。
天知道他發現長公主有心上人的時候,他有多高興!趕快來個人把這妖精給收了去吧,莫要再禍害別人家的好姑娘。
但阿瑤顯然更聽長公主的話,即便他與阿瑤青梅竹馬更為親近也不管用。謝千陽自己的人生希望都握在長公主的手裏,只有聽話一條路可走,不然更沒人願意幫他了……
謝千陽看了一眼阿瑤,無奈地嘆息一聲,他沖長公主揖手, “誰叫您是祖宗呢。”
他理了理衣裳,揉了揉臉,長舒口氣,将所有負面情緒都吐出,換上一副無懈可擊的客套笑面,走到廊下,輕輕叩響門扉。
敲了半晌,不叫裏頭有人出聲,謝千陽正納悶,打房頂飛下來一小童。
謝千陽側頭望去,知道這是賀霁忱從宮外帶進來的貼身護衛,叫平安。
他還未開口詢問,便聽平安面無表情道: “他進去換衣裳了,方才那件不方便見客。”
謝千陽愣了下,所以剛剛賀霁忱确實看到他們了那既然看到了,不打一聲招呼轉頭就走,這……究竟是忘了禮數,還是故意為之
謝千陽若有所思之時,門在他面前開。
屋中走出來一身形修長挺拔的男子。
男人今日一反常态,不再穿他日日都穿的白色錦袍,而是換了一身紅色的銀絲暗紋團花長袍。
他皮膚白,整個人還帶着點病弱中的蒼白,平日裏穿白色衣裳,如一副山水墨畫一般。
今日大紅色非但減弱他一身如松如鶴的清傲和疏離,反而為他平添了些貴氣,周身的蒼郁冷寂愈發濃烈,讓人無論如何都不敢輕易靠近。
姜雪沒見過賀霁忱穿顏色這般豔麗的衣服,她眼睛亮晶晶的,幾步走到近前,把謝千陽擠開,她目光裏的傾慕與驚豔怎麽都遮掩不住,驚嘆了聲: “不曾想這種顏色也十分襯你。”
賀霁忱垂下眼睛,安靜地看着她。他面上無一絲表情,看不出什麽端倪,可謝千陽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直到賀霁忱倏忽擡眸,直直望了謝千陽一眼。那一眼淡得一點情緒都沒有,目光與看路邊一株雜草沒什麽分別。
他明明在看人,卻又仿佛什麽都沒看,那目中無人的高傲姿态叫謝千陽一瞬間眼花,險些認不出眼前人。
謝千陽頓了頓,忽然察覺出一絲異樣來。他神情複雜,目光古怪,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
他是早朝結束直接随着陛下到了思政殿,而後見到了長公主。他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換衣服,所以直到此刻,一直穿的還是早上那件朝服。
象征着文官身份,緋紅色的朝服。
謝千陽: “……”
不能吧。
他看了看自己的緋紅官袍,又擡頭看了一眼對方,猝不及防再次對上男人的眼神。
心裏有了猜測,謝千陽從對方那看死人一樣的眼神裏又解讀出了別的意味——
比較,不甘,輕蔑,強勢……
成吧。
謝千陽嘴角抽了兩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對小情侶還真是般配,心眼兒一個賽一個小。
連件衣裳都要暗搓搓地和他争個高下,這位賀公子當真深藏不漏,半點不像他外在表現出來的那般輕描淡寫,心裏必定在意得要死。
若是平常,謝千陽可以找借口離開,畢竟今日的賀霁忱顯然十分不好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謝千陽能逃便逃。
可今日他有要事,還得求着賀霁忱幫阿瑤看病……
這對小情侶真的是!
一個明着威脅他幫忙,一個又用眼神暗暗警告他好像要殺了他似的,他上輩子是受了什麽苦啊,要夾在這倆人中間。
謝千陽被男人看得脖頸發涼,他情不自禁摸了摸脖子,硬着頭皮走過去。
不是他想挨着長公主站,實在是這大白天的人多眼雜,他若光明正大放任這二人私會,傳到陛下耳朵裏,那這些日子可就前功盡棄了。
謝千陽頂着那道寡淡至極的目光,幹笑兩聲,沖對方揖手, “賀公子,早上好。”
賀霁忱點了下他那尊貴的頭顱, “謝大人。”
他打過招呼,視線落在身後那道嬌小的身影上, “阿瑤姑娘,那日回去後,身體可有不适之處”
“不曾不曾!”謝千陽轉身拉過阿瑤,手自然而然攬在阿瑤的肩上,姿态很親昵, “那日回去後,她已能簡單發出點音節,煩勞賀公子再為她看看。”
賀霁忱的視線落在謝千陽的手上,蹙了下眉,他下意識看向姜雪,只見對方一心一意地望着自己,心中的怒火稍散,可怪異感卻愈發強。
姜雪見他看自己,以為是想跟她說話,她專注地望着他,聲音柔得能掐出水, “他們先前來找你看過”
賀霁忱微微颔首, “嗯,幾日前來過一次。”
“本宮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一個兩個全瞞着……”
她聲音委屈極了,一雙會說話的眸子裏一片水潤,不是真的要哭,而是在對他撒嬌。
有外人在,賀霁忱守着分寸,不敢接她的話,更不敢對她流露出一點情愫。
但愛意如何能藏得住他的心疼和掙紮都被姜雪看在眼裏,她心裏如喝了一罐蜜一樣甜。
“算啦,下回你們有事都要和本宮說,不可将本宮排除在外,畢竟……”姜雪轉過頭,目光瞥見院子門口守着的護衛,還有跟着進院子的幾名思政殿的宮人,她清了清嗓子,故意轉向謝千陽, “畢竟你們可是本宮身邊最親近的人,本宮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
謝千陽“哦”了聲,手依舊搭在阿瑤肩上,敷衍道: “知道了。”
看了一眼賀霁忱,他身子往姜雪身邊靠了靠,小聲道: “您也沒問我啊。”
要是主動找他商量,他怎麽會不惦記着給她制造機會他忙阿瑤的事已經心力交瘁,不能指望他對別人的事也百般上心啊,畢竟自己的事還是要靠自己才行。
倆人湊得近,賀霁忱垂下長長的睫羽,藏住眼底的在意。他無意間注意到謝千陽的手,即便是同姜雪說話時,謝千陽的手也并未從阿瑤的肩上遠離。
謝千陽攬着阿瑤在和姜雪說話。
賀霁忱心底忽然生出一陣煩躁,心口憋悶,恨不得做點什麽發洩一番。
謝千陽不是一向很喜歡她嗎他們感情既然要好,可為何他還要對別的女子動手動腳的
別的男子他不知,他只知道他的父兄都是這樣,他們都擁有不止一個女人,甚至于可以同時和兩三個女子調情。
謝千陽也是如此嗎
姜雪被這樣的人喜歡,是對她的侮辱,他都不舍得碰她一下,她卻要被個三心二意的男人惦記,甚至會跟她議親。
賀霁忱心口的酸澀已無法忽視,他幾乎生出一種沖動,想要不管不顧将她帶走,不論她跟着他是否會受苦,是否再也沒有安穩的日子過,是否就此亡命天涯,也想要帶她在身邊。
不理智的念頭只是一瞬,便被他冷靜克制地壓了下去。
他不能。
至少現在,危機四伏的他不可以帶她一起陷入危險。
賀霁忱閉了下眼睛,強迫自己鎮定。
他此生注定孤單,注定與人失散,他想過将她交給一個能托付終生的人,只要她能過得好。
謝千陽顯然不是個好的人選,他看似正派,實則也和那些朝三暮四的男人沒什麽區別。
賀霁忱睜開眼睛,眼底的冷意又濃了幾分,有些意志更加堅定。
就算不是他,也不能是謝千陽。
與其是旁人,倒不如是他。
賀霁忱不太擅長處理男女之間的情‘愛之事,不然也不會這麽晚才想清楚自己的心思,因此他只是在看到謝千陽與身旁女子格外親近時覺察出不妥,但到底哪裏令他不适,他說不出,只覺得不該如此。
喜歡一個人就該一心一意的,而不是謝千陽這樣,眼睛看着一個人,手卻拉着另一個人。
賀霁忱往旁邊讓開身子,請他們進去。
謝千陽與阿瑤并肩而入,姜雪眨着眼睛緊貼在他身邊。
賀霁忱被那乖巧依賴的目光看得心頭一軟,心裏那些陰暗的心思逐漸遠去。他溫和了聲音, “殿下,請。”
姜雪對着他甜甜一笑,自帶風情的狐貍眸勾魂攝魄,言談舉止一舉一動間皆訴說情愫,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喚他: “哥哥……”
賀霁忱不敢多看,不敢再聽,見她不動,便自己先行進屋。
為阿瑤診脈後,對她進行施針。
“在下對此道也只是略通皮毛,阿瑤姑娘乃是舊疾,是頑疾,在下恐怕能力不足,不能将她治愈,只能盡量拖延時間,等到真正的神醫來。”
謝千陽張着嘴沉默良久,神色頹唐,他低下頭,眼底盡是難過。
姜雪也是從小就和阿瑤相識,阿瑤的事她也十分上心,她憂心道: “你說的神醫是誰”
賀霁忱看着她的眼睛,聲音低沉,帶着幾分安撫, “會心大師。”
“會心……”姜雪輕聲呢喃, “聽着耳熟,是那位雲游四海到處傳播佛法的會心”
“是他。”
姜雪訝異道: “你竟還認識他嗎他少說得有一百歲了吧”
賀霁忱只道: “不熟。”
他轉過頭,對謝千陽道: “在下會幫謝大人盡力打聽高僧的下落,有消息會送信去謝府。”
謝千陽感激不盡, “賀公子大恩,謝某銘記!”
賀霁忱深深望他一眼, “大恩就不必了,來日在下問謝大人借樣東西,謝大人莫要記恨在下便好。”
“借什麽只要我有,賀公子盡管拿去!”謝千陽笑道, “公子是恩人,我不會記恨公子。”
賀霁忱沒多說,只說了聲“好”。
希望将來借走他的驸馬之位時,他也能這麽豁達潇灑。
針灸過程要持續一段時間,謝千陽坐在阿瑤對面,緊張不已地陪着她。
賀霁忱見狀,心底那股想要冒犯的念頭更加強烈。他一瞬不瞬盯着姜雪,試圖從她表情裏找出一絲不悅。
沒有。
沒有就好。
這說明她的心思全然在他的身上,并沒有一分一毫屬于謝千陽。
賀霁忱從不用這種飽含侵略的目光看姜雪,一時間令姜雪又羞赧又歡喜,她羞怯地揉着手帕,勇敢地與他四目相對, “為何這麽看我”
“殿下,借一步說話。”
賀霁忱将人請到角落,低下頭看她。他把她困在角落,氣息将她完全籠罩。
姜雪忍不住想要上前抱抱他,卻又礙于有旁人在場,不好意思。她強忍愛意,含羞帶怯地凝視他, “有事要和我說啊”
“殿下可以接受男子三妻四妾”
姜雪呆滞了一瞬, “……啊”
男人極有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姜雪臉色唰的變白,她警惕地瞪他, “這話何意你要三妻四妾”
“不是我。”賀霁忱猶豫片刻, “……罷了。”
不管她能不能接受,反正他接受不了。
既然決定要争,索性就争到底,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他要,她枕邊的位置他也要。
今日賀霁忱才看明白,她身邊的人如若不是他,他始終難心安。
總會想着若她被人欺負了該如何是好。雖然……雖然她如今經歷過的委屈一大半都是他給的。
但他可以承諾往後都不會再那樣,旁人的心他卻很難保證。
索性驸馬之位也由他來坐便是。
“本宮當然不能接受!本宮可是長公主!如何能和旁人共侍一夫”姜雪急得眼眶通紅,氣急敗壞,連稱呼都忘了, “我告訴你!你休想!這輩子都絕無可能!”
賀霁忱認真地看着她,鄭重承諾, “我不會,你放心。”
他擡起手,輕輕拭了下她的眼尾,指尖上多了一抹潮濕。
“我不會。”
他又一次道。
暧昧又主動,是賀霁忱鮮少會做的。他只有寥寥數此忍無可忍時,才會對她做出這些親昵的舉動。
他顧不得會不會被謝千陽發現,甚至想着被發現了才好,左右他都不會再讓步。
“不是你就好,本宮看你也不像那樣的人。”姜雪是松了口氣,抱怨地嘟囔, “木頭一個,我一個你都哄不好呢,豈能再來兩個。”
“嗯,殿下說的是。”
他笑着道。
阿瑤和謝千陽離開時,姜雪便沒了借口繼續賴在那裏。她一步三回頭地出了興陽宮,這回是賀霁忱看着她離開的。
停在皇城外的馬車迎來它的主人,很快從宮門離開,駛向謝府。
京城上空一褐色大雁有力地扇動着翅膀,劃過蒼穹,飛往西南。數個時辰後,安靜地降落在王庭中。
身披銀色铠甲的士兵由殿中走出,幾步到近前,捉起大雁,解了綁在它身上的信函。
還未等士兵将信送回殿中,身後伸來一手,從士兵手中抽走了信。
“大殿下。”
士兵抱拳行禮。
賀觀應不耐煩地擺了下手,展信讀着,半晌,冷嗤了聲,随手将信一扔,丢到幕僚的手裏。
有人簇擁上來,問道: “可是三皇子那邊的消息”
賀觀應不屑道: “呵,我當他多有本事呢,還不是為了個女人。”
幕僚讀過了信,一愣,不可置信, “這信上說,三皇子去京城竟是為了景國的公主”
“……”
衆人皆面面相觑,說不出話來。
實在難以想象那個将他們的追兵殺手盡數剿滅的人,會為了個女人去到龍潭虎穴。
半晌,有人試探道: “這不能吧他還能有這方面的心思”
他們這些人,誰不是十四五歲房裏就有人了哪怕不娶親,身邊也從來沒斷過女人。
三皇子倒好,二十多年潔身自好,不喜歡女人,更不喜歡男人,身邊除了個從狼群裏撿回來的小孩,再加上個年近不惑的管家,再沒一個親近的。
“有什麽想不到的”賀觀應眼底盡是陰鸷,冷冷道, “若非山莊那一把大火,你們誰知道他手底下養了那些人”
“這……”倒确實。
誰也沒想到三皇子韬光養晦多年,早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狼崽已有頭狼之勢,成了他們的勁敵。
“本以為能讓他徹底消失在這世上,卻不想挖出了他深藏的根系,如此也好,太弱的對付起來沒意思。”賀觀應躍躍欲試,整個人透出幾分癫狂, “最好真如信上所說,他為了個女人昏了頭。那我若把那女人毀了,你們說,他會如何”
幕僚遲疑道: “可這信上說,景國的皇帝和那位公主本人似乎都中意丞相府的公子,有意讓那人當驸馬。”
“那更好了啊,愛而不得,不僅得不到她的心,又看着她人被毀,豈不是更折磨”
賀觀應低低地笑着,神情愉悅, “你們去想個辦法,我要看賀霁忱發瘋,最好啊,生不如死才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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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戀愛腦小賀。
只是個甜甜的戀愛小故事,不會寫朝堂奪位什麽的,不虐,放心
ps:謝謝大家,無以為報,發紅包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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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宇】的營養液,謝謝你呀,抱住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