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挖人牆角

第9章 挖人牆角

造紙廠用水量大,選址必須要靠近水源。想要制作出高質量的白紙,水質也要符合标準。鐵元素含量高的水會造成紙張發紅或者發棕,對現在沒有漂白劑的造紙廠來說是致命的缺點。

在安珀到來之前,由于民衆傾倒垃圾和污水,翡翠城附近的河流污染嚴重。雖然新的舉措已經頒布,生活垃圾也得到了集中處理,但是見效還沒有那麽迅速。安珀一路考察,最後在遠離翡翠城的荒地上圈定了有清潔水源的一塊區域。

不久的将來,這裏要建成漚麻池、過濾池和工坊。至少得調幾個人過來監督施工,女騎士們那裏實在調不開人手,安珀就想到了最近出現在她的人才儲備名單的幾個新人。

那個叫做安娜的女仆,還有城堡守衛隊裏的一個叫布茲的小夥子,安珀打算派他們兩個人去做監工,造紙廠離黑石城堡有一段距離,出現突發情況搬救兵并未必來得及,派去那裏工作的人至少得有自保之力才行。

至于女仆範妮,安珀打算把收舊布的活交給她。造紙用收割的亞麻原材料制作,工期會比較長。如果用回收的亞麻碎布制作就能節省不少時間,安珀的亞麻造紙技術還有幾道工序需要摸索,最好是能盡快看到成果,方便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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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如願得到了領主的召見,在去往安珀書房的路上,範妮臉上卻絲毫看不見喜悅的深情,反而失魂落魄。

因為和她一起去見領主的還有大腳安娜,除了被辭退,範妮想不出還有別的原因,需要把她們兩個叫到一起。

如果安娜是因為長相醜陋被趕出城堡,那她一定是被認為不夠安分……

範妮偷偷去看安娜的表情,安娜似乎知道早就有這麽一天,已經坦然接受。

後悔似乎也晚了,但是看到領主身邊的琳達時,範妮還是忍不住投去乞求的目光,如果她能幫自己說幾句好話,自己也許就不至于離開城堡,哪怕是去做下等女仆也好。

看到琳達表情如常,絲毫沒有動容的意思,範妮的心重重的落了下去。

這時候,看起來比她還小上幾歲的領主開口了:“這次找你們兩個來,是有其他的工作交給你們。如果你們願意接受,薪水至少是現在的兩倍,如果做的好,将來說不定會更高。”

還沒等兩個人從喜悅的沖擊中回過神來,安珀又忙不疊道:“先別急着答應,缺點也是有的,新工作要比你們在城堡裏做事更加忙碌,而且工作地點也并不在這裏。”

她向兩人說了自己對他們的安排,安娜會有一個護衛隊的騎士同行,範妮那裏也會撥兩個男性仆人保證他的安全,順便打個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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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珀的話還沒說完時,範妮臉上出現了糾結的神色,她擔心的并不是忙碌,因為她的最終目标還是到領主身邊去做貼身女仆,所以讓領主對她滿意是必須的,她擔心的是安全,像她這樣的單身女性獨自在城裏奔走風險很大。

範妮對此是很清楚的,她很小就沒有父親,母親靠幫人洗衣服為生,随着她出落得越來越漂亮,兩個人都感受到一種極大的恐慌,晚上必須要用最重的家具抵住大門,窗戶要一遍遍确認是否鎖住,聽到外面奇怪的聲響也絕不因為好奇出門打探。

即便是這樣,還是會有游手好閑的男人徘徊在他們家附近,範妮的母親不得不從她本來就微薄的收入中拿出一筆錢請人把他們趕走。

直到範妮去黑石城堡做了女仆,家裏一下寬裕了許多,附近不懷好意的閑漢也少了一大半,就連鄰居們也願意格外關照一下她孤苦伶仃的媽媽了。

沒人比範妮更能體會到地位上升帶來的便捷了,這讓她不願意放棄這次在領主面前出風頭的機會。

聽到安珀願意派兩個男性仆人跟着她,範妮總算松了一口氣。但安娜答應的比她更爽快,這讓範妮覺得十分沮喪,她明明也有機會做這個最積極主動、表現出對領主大人信任的人的。

很好,看來兩個人都有很強的能動性,不管他們是想要財富還是地位,有所求的人總比混日子的人用的放心。安珀完全不知道範妮複雜的心理活動,她想的是怎麽弄兩個知識分子來給她城堡裏的這些仆人掃盲。

安娜做事認真而且執行力強,安珀卻不能直接重用她,只能讓她先從監督過濾池的建造這種小事做起,就是因為她沒有文化,連池子規格這樣的簡單的問題都要多加叮囑才能理解。

安珀不想再等了,越不掃盲越沒人可用。可現在的問題是,連給大家掃盲的人安珀都沒有頭緒。

邁爾斯聽到安珀的抱怨,視線在書房牆上裏的一副聖徒挂畫上停頓了一會兒:“曦光教會的教士們,都富有知識,而且善于教導。”

安珀皺了皺眉頭:“我不是沒想過他們,我只是怕他們正事沒有做好,傳教倒是很積極,再把我手底下的人都變成曦光的信徒,跑去為教會争取利益。”

從農奴一躍升為管事的鮑勃,因為識字改變了命運。他就是被教會的教士傳授了知識,那時鮑勃的母親是農奴中難得虔誠的曦光信徒,寧願步行上大半天也要去教會做禮拜。對禮拜沒有興趣,但對進城有興趣的小鮑勃跟着母親一起去,在教堂裏到處亂跑,被一個教士攔下來,教授了他一些簡單的算數來轉移這個小孩子的注意力。

沒想到鮑勃對此很感興趣,下次又找到教士想要學習新的知識。像這樣來回幾次,學會了算術的鮑勃讓他的家人很是驚喜,因為農奴有時也需要賣掉一些家裏的農産品,身邊帶着一個會算數的人就不會被商販蒙騙。

名聲傳開以後,鮑勃得到了更多進城的機會,鄰居們都願意帶着他幫忙算賬,趁着這個機會,鮑勃又在教會學會了簡單的詞彙。

見安珀有顧慮,邁爾斯淡淡的說:“如果他們更珍惜自己的性命勝過虛無缥缈的信仰,那就不應該挑戰您的權威。”

安珀撚了撚手裏的羊皮紙頁,不錯,她就不信這些教士們個個都是不要命的傳教狂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頂風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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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安珀的出現,主教霍米斯是有些忐忑的。安珀是怎麽成為斯蘭女公爵的事他也聽說了,嚴格說來,安珀和曦光教會之間還有着不淺的仇怨。

曦光教會的崛起,和魔法時代的衰落脫不開關系。

那時候,在至今依然無法弄清的神秘影響下,職業者的魔法在極短的時間內大打折扣,威力只有原來的上百分之一。各種昂貴複雜的魔能機械變成了如同雞肋的實心石塊,卷軸、藥劑、魔紋都失去了立竿見影的效果,輝煌瑰麗的魔法時代就此落幕,民衆們陷入了極大的恐慌,國家分崩離析,宗教亂鬥,貴族反叛,到處都在混戰。

曦光教會因為眷者的戰鬥力弱雞,在此之前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教會,但卻在那個動蕩的期間迅速發展起來。

安珀聽過邁爾斯向自己講述其中的原因後,總結成以下兩點:

第一,因為戰鬥力太弱本身吸引力就小,曦光教會一直走的就是親民路線,傳教士們安撫起平民來輕車熟路,迅速聚攏了一大批信徒。

第二,魔法雖然被大削特削,但是還存在着,曦光教會的法術真正打架的時候只有挨打的份,視覺效果倒是一等一的棒,像個大燈泡,一下就溫暖了因為這個世界天翻地覆而慌亂不已的人心,認為這就是神明沒有抛棄他們的證明,不信的話你看這個燈泡,多亮!

曦光教會興盛以後,後來崛起的幾個帝國都或多或少的借了它的勢,聲稱自己是神明承認的統治者。

但每當王朝發展到出現野心勃勃、想要獨攬大權的皇帝時,教權和君權的矛盾凸顯,皇帝都試圖把曦光教會的影響壓制到最小,不久前因政變而死的阿爾弗雷德就是如此。

意識到危機的教皇果斷和現在的路德維希二世狼狽為奸,發動了一場迅雷不及掩耳的政變,安珀的父兄也都死在其中。

政變過後,教皇聲稱上上任皇帝與路德維希二世的母親在教堂裏舉辦過秘密婚禮,從而洗清了他的私生子身份,成功扶植路德維希二世加冕,路德維希二世也投桃報李,給予曦光教會征收“光明稅”的權力。

農民種植的莊稼、飼養的牲畜無一不依賴白日裏普照的陽光,工匠做工,商人販貨,也離不開曦光之神賜下的光明,所以要在他們的盈利中,收取十分之一的稅金,作為對曦光之神的供奉。

所以主教霍米斯看到安珀出現在教會時,第一反應是安珀不想繳納光明稅,所以特意來敲打他。

這倒也不奇怪,今年是光明稅征收的第一年,在帝國各個領地都受到了阻礙。征收的對象雖然是底層的平民和農奴,但很顯然,反正都是要讓這些底層人維持在不至于餓死,又沒有剩下多少財富的情況,教會多拿到一個金奧雷,領主就少收一個金奧雷。

對農民的盤剝總是有限制的,要是他們全都餓死了,誰來耕種土地?曦光教會這是在和貴族們争奪財富。

教會也并不慌張,他們廣派教士到各個領地,一方面勸導貴族允許他們收稅,聲稱教會發展起來以後,他們會規勸平民們吃苦耐勞,不要追求享樂,懶惰是一種罪行,對美食和衣飾的追求也是醜惡的表現。這樣領地內的叛亂絕對會大大減少。

另一方面,他們向民衆們宣傳把稅交給領主不如交給教會,與其成為領主的農奴,不如将自己和土地一起托庇于教會,把自己的土地變成教會的恩地,就能只向教會繳納賦稅,教會将會庇護他們不受到他人的欺淩。

安珀和霍米斯主教客套幾句,絕口不提光明稅。她本來就不打算交這個稅,也不準備做出什麽解釋。今年倫斯特帝國至少得有一多半的領地收不上來稅,她倒要看看路德維希二世會不會一個個為教會主持公道。

相比于霍米斯主教的緊張,安珀反而笑眯眯的說:“我最近對曦光之神的教義很感興趣,想請兩個虔誠的教士到城堡裏為我宣講。”

霍米斯主教後背滲出冷汗,安珀成為領主的時間并不長,但她甚至不願意在前期為自己營造出一個仁慈的名聲。

她殺人,而且殺得不少,罪行嚴重的管事、攔路搶劫的匪徒、借着開旅店殺人越貨的店家,城裏的絞刑架上總有新鮮的屍體。

難怪會傳出她是被魔鬼誘惑的女巫,身邊的騎士是被召喚的幽冥騎士這樣的流言。

就憑安珀和教會之間的深仇大恨,霍米斯才不相信她要聆聽什麽神的教誨,說不定打算拿教士們出氣,把人帶回黑石城堡以後立即關進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反複鞭打折磨,可憐他這些虔誠的孩子們,神明純潔的羔羊,就這麽一去不回!

“霍米斯主教,您願意親自開解我這只迷途的羔羊嗎?”

随着安珀話音落下,霍米斯主教的的眼神愈加堅毅,語氣卻又慢又溫和:“當然,這是我的職責,向所有願意傾聽的人傳達神的旨意。”

安珀微笑的看着他。

果然,霍米斯畫風一轉,“但是,安珀女公爵,你已經在神的愛中生活,這份愛能使你拒絕所有的誘惑,不動搖于魔鬼的控制。而我,應當致力于把陷的更深的人們從罪的泥沼中拯救出來。”

于是霍米斯主教把教會裏他最看不順眼、平時傳教最不積極的兩個教士撥給了安珀,而且完全不抱着他們會回來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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