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藥而愈

第57章 不藥而愈

“傷口不算大,但是被反複扯開過,估計會留疤。”軍醫艾爾瑪判斷道,語氣裏倒并沒有什麽遺憾。額角有點疤痕沒什麽,頭發擋一擋就看不到了。

她治療的一些軍士身上到處都是傷疤,有些是被欺壓他們的貴族用鞭子抽的,有些是在翡翠領訓練和征剿附近強盜時受的傷,他們不僅不遮掩,反而還很自豪呢!

這時,艾爾瑪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對,流民裏為什麽有精靈?”

貝基倒是很鎮定:“有奴隸販子把手裏的奴隸趁機賣給我們了,反正我們缺人手,領主也說了,能運多少人就運多少人,只是要注意防疫和防止暴.亂。”

兩個人正說着話,外面又吵嚷起來,很快,又有人被擡進了這間艙室,有人急匆匆地說:“遇到風浪颠簸,摔倒撞到頭了。”

真巧,竟然又是一個撞到頭的。

軍醫艾爾瑪叫人把傷者帶到床上平躺,呼喊他的名字。

澤維爾側過頭去看,發現這是一位皮膚黝黑,看蒼老程度至少在四十五歲以上的老農。

而艾爾瑪對待他的流程幾乎和澤維爾是一樣的,檢查下傷處的腫塊,又叫醒了問傷者的名字,有沒有嘔吐感等等。

澤維爾有些愣住了,難道說這個艙室并不是自己專屬的,而且無論誰受傷都會得到妥善的醫治嗎?

他們不是發現了自己是個能賣出高價的精靈嗎?

接着,艾爾瑪又喂給傷者一杯水。

已經清醒的傷者迫不及待地喝着杯中的液體,甚至在喝光了以後還想起身追逐,被人按住要求靜卧。好像剛才那個叫喊着頭暈的人不是他。

“好喝嗎?”澤維爾忍不住問道。

傷者頭也不回,大聲說:“是甜水,好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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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維爾心中莫名地有些憤憤不平,為什麽他的不好喝?

————

艾爾瑪是從翡翠領專業學校的護理系畢業的,之所以只能叫做護理而不是醫學,是因為受條件所限,他們只能對傷者做一些基礎的治療。

有人受傷,就清洗和包紮傷處,在情況緊急且必要時,可以考慮對較大的傷口進行縫合,在他們随身的急救包裏,就有特制的針線和割掉腐肉的鋒利小刀。

遇到嘔吐腹瀉,就喝糖鹽水,問題不大需要靜養的,那麽喝糖水準沒錯,很多人身上的一些毛病,都是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的。

即便只是做這樣基礎的工作,經過他們處理的傷者死亡率也遠低于同時代的其他醫師,至少傷者不會因為醫生不洗手染上其他疾病,從而一命嗚呼。

這次來昂比諾伯爵處接人,安珀想到一路上并不安全,也可能需要管理被接來的流民,派出的隊伍中士兵、軍醫、管事、廚師樣樣齊全。

這些人如今被分到幾艘船上,接管了除了開船以外的全部事務。

先給上船的流民或奴隸分組,一船分成六到七組,一組最多二十個人,每個士兵管理一個組。

無論是士兵還是管事,對這套流程都很熟悉了,凡是面對不了解他們翡翠領那一套管理的新人,或是因為不識字沒法進行有效管理的民衆,都是這樣先分組、再編號,重名率太高沒有關系,每個人的編號都是獨一無二的。

貨船船艙有限,很多人住的是光線差、空氣也不流通的貨艙,總管事定好了時間表,挨個組換到通風和有光照的艙室放風,這時也是不允許到處亂走的,要趁這個機會教一些簡單的數學,最首要的就是讓這些人記住自己的組別和編號,為以後的學習打個基礎,也順便打發下無聊的時間。

這麽管上一兩天,原本混亂的隊伍就有了秩序,流民們一聽到集合知道按照順序站好,叫他們離開艙室也不吓得渾身哆嗦了,因為清楚要麽是去上課,要麽是吃飯,反正不是要把他們丢下海去。

相反,一聽到士兵叫集合,都争先恐後的站好,就算沒到吃飯的時間,出去透透風也好啊!

————

船上開始放飯了。

條件有限,吃的當然不算好。

上船的前兩天還有新鮮青菜吃,和豆子、面粉一起做成濃湯,盛上這麽一大碗,水、蔬菜、谷物都有了。

過了幾天蔬菜就只剩下洋蔥和一種叫做豆芽的東西,水分很足,但沒什麽味道。

穿着白袍子的軍醫總會在這個時候出來轉悠,到處詢問:“有沒有人關節和肌肉疼痛?牙龈出血,呼吸不暢?”

沒得到回複,他們就互相嘀咕着“這麽短的航線不會有壞血病”“我還沒見過壞血病患者”“蔬菜一直有供給”這些莫名其妙的話,轉頭回去了。

被分到三組的組員開始排隊打飯,他們大多是獸人奴隸,有一些是混血,但還是能看得出獸人的血統占了上風。

這一組剛開始的時候被認為不好管教,有獸人血統會讓他們性格有些沖動,而這些奴隸又不是像流民那樣走投無路,心甘情願去往翡翠領謀生的,加上他們比普通人類高出一個頭,力氣又大,有造成混亂的風險,所以給他們這組分配的組長是同樣有獸人血統的貝基。

與這些人相處兩天後,貝基發現,這些獸人奴隸比流民還省心的多,他們在奴隸販子手中“滞銷”太久,飽受折磨,奴隸販子為了不讓他們有力氣逃跑,每天只給一丁點食物。

被餓的只剩空蕩蕩一副骨架的獸人們上了船,發現日子一下好過了許多。

第一天的食物是和人類那邊同樣的分量供給的,即便如此,也比奴隸販子給的多多了。不過讓獸人們高興的是,管理他們的貝基大人就發現他們吃不飽,很快申請給他們這組食量更大的組員發放更多食物。

上船的時候獸人奴隸們還死氣沉沉,排隊等飯的時候就變得生龍活虎起來,眼神灼熱的盯着那口放着炖菜的鐵鍋,恨不得直接拱到裏面開飯。

貝基也不擔心他們逃跑,像那位精靈一樣試圖跳海。她發現獸人們多多少少有些厭惡海洋,寧願擠成一團吃飯也不敢靠近甲板邊緣。

她也同他們一起吃飯,吃一樣的東西,一樣席地而坐。獸人們看看她被毛發覆蓋的手,又看看她碗裏的東西,覺得這位大人很是親善,于是鼓起勇氣問道:“新主人買了我們,準備讓我們做什麽呢?”

“她不會喜歡你們叫主人的,你們可以叫她安珀小姐,或者領主大人。至于做什麽,”貝基擰起了眉頭,“我覺得要看你們自己的本事。”

幾個獸人自認為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我的力氣很大,可以拉車和推磨,不過要吃飽才行。”一個獸人小心翼翼的加上了後半句話。

“拉犁我也能做。”

“我能砍斷和我一樣粗的大樹,把木頭分成段扛回去。”

領主把他們帶回領地當然不是用來做這個的。“費力的活有牲口幹。”

獸人們都不說話了。他們共同的長處就是力氣大,如果牲口做了他們願意做的這些事,留給他們的可能就只有礦奴或者供貴族們取樂的角鬥士這些職業。

貝基也領會到了這種沉默的含義,她開口道:“只能出賣力氣的人,在翡翠領不會過得太差,也不會過得太好。但有力氣不管是搭配上一門手藝,還是配上一個有學識的腦袋,都能把日子過得舒舒服服。”

離貝基很近的納勒迪用自以為的小聲的說:“可是我們沒有手藝,腦子又很笨。”

事實上,所有獸人奴隸都把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并且在心裏默默點頭。

“怎麽會!”貝基完全不贊同,“我教你們記住自己的編號,你們不是也記住了嗎?出來透氣的時候講的數學題,也不是沒有人答出來。不會和學不會完全是兩碼事,你們只是因為沒有這個機會學到知識而已。”

納勒迪有些新奇,又帶着幾分被肯定的激動問道:“那領主大人是願意教我們手藝了?”

如果能學到一門手藝,即便是做奴隸,也是待遇更高的工匠奴隸。能不能吃飽還不好說,但死傷率不會很高。

貝基站了起來:“在翡翠領,一個人的前途是自己争取的。你們現在坐在這兒,覺得自己是個前途無望的奴隸。只要過上一兩年,你們可能在工廠上班,可能在做點小生意,或者做了軍士,成為了我的同僚也不一定。”

那些看向她的眼神有的滿腹疑問,有的燃起了希望的亮光,有的依舊保持着戒備,唯一相同的是對翡翠領的好奇,那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

流民那邊也需要進行安撫,管理他們的軍士在茶餘飯後講翡翠領的土壤,農作物品種和産量,那些流民就立馬安靜下來,仔細地聽着。

他們對自己的未來惴惴不安,卻并沒有過多的恐懼,現在正是耕作的季節,購買農奴是相當合理的,要是時間提早到幾個月前,流民們才會多出很多因恐慌而生的揣測,不明白領主在無事可做的冬季把人買回去幹什麽。

經歷過殘酷的流浪生活,堅持到上船的每一個流民都發自內心的覺得,就算是成為農奴,只要有一間睡覺時不用擔心被野獸沖進來的小屋,有一小塊能種出糧食又不會被随意燒毀的土地,已經是難得的幸運。

等管事主動講起農事,他們就更安心了。

翡翠領的土地,一公頃能收四千磅!

翡翠領的地租,竟然比他們原本的領地少了一半還多!

翡翠領的農奴,都能用上包鐵的農具!

流民們被這樣的信息沖擊得有些迷糊了。

這是真的嗎,以土地貧瘠,氣候溫涼著稱的北方,也有這樣的福地?但流民們還是傾向于信任管事說的話,因為耍弄他們這些下等人也不會産生多麽大的成就感,而且從上了這艘船起,不管他們要去的地方一公頃能産四千磅還是四百磅糧食,都由不得他們選擇。

總的來說,流民們的精神昂揚起來了,面對管事和士兵們也沒有那麽恐懼了。

這一點還體現在自從那個撞了頭的老農回到自己的船艙,他喝到甜水的消息就廣泛的傳播開,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裝頭暈。

僞裝出來的病症也就到此為止了。嘔吐是絕不會做的,吃進肚子裏的糧食怎麽能吐出來?全身無力,動彈不得也不敢嘗試,怕被當做患了疫病丢下海,所以病症達到了驚人的統一——頭暈,也只是頭暈。

軍醫們也有些無奈,年紀很小的或是看着的确特別瘦弱的,也就給了杯糖水喝。其他耍無賴的人,只需要在他旁邊磨刀,再念叨着些“查不出來具體的病症,看來只能把腦袋打開看看了”這樣的話,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會立刻爬起來,不藥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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