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搶親

搶親

司馬晟走後,小厮似是醍醐灌頂瞬間參破了天機。

他顧不上自己衣衫浸濕,胸口發脹,拖着跑細了的兩根腿一腦門子紮進了管家的房中。

房中,管家徐進正捏着綢緞帕子細細擦着小銀壺上頭的灰,小厮晃得一頭撞進來,驚得他手指頭一哆嗦,

“叮”的一聲,小銀壺掉在地上,壺嘴掉了。

小厮看看地上沒了嘴的小銀壺,又看看正朝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的管家,無聲吓出一身冷汗。

管家上來對着小厮就是一通拳打腳踢,最後一腳踢在人膝蓋上,痛得老管家抱着腿滿地直蹦跶:“哎呦,我的腳,我的腳啊,斷了斷了……你這小王八羔子,你是故意的吧?啊?”

“管家!您沒事兒吧?”小厮吓出一腦門子的冷汗,情急之下只得撲上去抓住了管家的另一只腿,求饒道,“管家,小的不是故意的,還望管家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小的這一回吧!”

“滾一邊兒去!”管家一把推他一個趔趄,他揉着腳沒好氣瞪了小厮一眼,“沒眼力見兒的東西,撞壞了這麽金貴的銀壺還想讓我原諒你?告訴你,修小銀壺的花銷在你工錢裏扣。

小厮:“……”

“還有我這腳也不成了,近幾日有什麽跑腿的事你一并幫我做了吧。”

小厮看着管家面色紅潤的一張臉,總感覺管家在碰瓷兒。

“說吧,這麽着急忙慌的什麽事兒?”

“管家。”小厮苦着一張臉,說話都有氣無力的,“小人發現了世子的一個秘密。”

“秘密?”管家斜他一眼,顯然不信,“什麽秘密?”

“管家,咱們王府很快要辦喜事了。”被管家扣了工錢還安排了一大堆雜事兒,小厮只覺得天降一橫禍,心情怎麽都好不起來。

“喜事?誰的喜……”管家的話戛然而止,面上的表情一僵慢慢反應過來。他像是一朝發了橫財,松垮的嘴角一咧,雙腿蹬地蹭得一下站起身來,好像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

小厮瞅了瞅管家站得筆直的腳:“……”

“你是說咱們世子殿下要成親了?這事兒王爺知道麽?”管家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小厮跟前,走路生風不像個傷了腳的老翁,倒像個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

小厮老實搖了搖頭:“應該還不知道。”

“好好好!我這就去告訴王爺!讓王爺好好開懷開懷!!哈哈!!!!”管家極速說完一連串的話,是腳也不痛了小銀壺也不心疼了,一大步踏出了門檻,還險些晃到大腿根兒。

小厮縮在門口看着管家匆匆離開的背影,敢怒不敢言,只好将這過錯都怪到了世子身上,在心裏偷偷将司馬晟罵了個狗血淋頭。

被小厮在心裏罵了一遭兒的司馬晟到了錢府,下了馬徑直就要進門。

門口當值的小厮伸手将人攔在門外:“請問郎君找誰?”

司馬晟不說話,看向一邊的白秉。

白秉上前兩步,拖着一張黝黑的臉盤子,騰出個不好惹的表情,粗聲粗氣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位可是平王世子!”

小厮吓得腿腳一軟:“世子稍候,世子稍候,小人這就去通報!這就去通報!!”邊喊邊踉跄着跑遠了。

兩人也不着急進去,就站在屋檐下頭等。

白秉觑了眼司馬晟的臉色,沒話找話說:“世子來這裏做什麽?”

“搶親。”司馬晟眼皮都沒動一下。

白秉驚了!

堂堂平王世子居然要搶親?這家小姐得有多招人?

“大人……”白秉覺得自己有必要将這事兒問明白,以免世子誤入歧途,“這事兒……王爺他知道麽?”

“不知道。”司馬晟目光直直看着錢府的前院,不知在想什麽。

“那不如……咱們還是先和王爺說……”

“你若是将這事兒捅到父王跟前,我扒了你的皮。”司馬晟看他一眼,眼神平靜如潭水,說出來的話卻不是那麽回事兒。

白秉摸了摸鼻尖兒,小聲嘀咕:“大人怎麽總是兇巴巴的?屬下對大人可是最忠心的,大人就算看不到屬下的忠心也……”

“廢話少說。”

還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白秉:“……”大人也太不給面子了。

前去通傳的小厮回來時,後頭跟着烏泱泱的一群人。

個個穿金戴銀,富态俱顯。

司馬晟皺了下眉。

錢府是洛陽城內有名的大富商,如此光景倒也實實在在應了錢這個姓氏。

走在最前頭的是錢老爺錢夫人,後頭跟着一群七大姑八大姨。

“哎呀,不知世子殿下大駕光臨,草民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恕罪啊!”錢老爺心寬體胖,生得一個富态樣兒,說出的客套話也格外中聽。

司馬晟隐去臉上不悅的神色,沖着錢老爺客套一拱手:“貿然登門還望錢老爺不要介意才是。”

堂堂世子大駕光臨這說出去可是往臉上貼金的大喜事,錢老爺高興都來不及,哪兒會介意?

“殿下這麽說可是折煞小人了!”錢老爺敦實的胳膊往前一伸,盛情邀請,“殿下快些請進,請進請進。”

司馬晟也不推拒,就着錢老爺的話進了錢府的院子。

白秉的視線在人群裏迅速掃了幾眼,也沒發現長得特別标志的姑娘,難不成……

他的視線定在一個面容姣好卻梳了婦人發式的女子身上。

那婦人以羅帕捂嘴,看向司馬晟的目光滿是傾慕。

白秉心裏一沉,自家大人居然看上了有夫之婦?

他心情複雜,忍不住看了眼越走越遠的人影,心中百味雜陳。

司馬晟進了正廳,說和錢老爺有事要談。

錢老爺立即大手一揮屏退衆人,然後趕緊囑咐人上茶上糕點。

白秉特意看了眼方才那婦人,只見女子眼中隐含依依不舍之意。

他一顆心,更沉了。

“不知殿下駕臨寒舍有何貴幹啊?”錢老爺親自替司馬晟斟茶,将茶碗推到司馬晟跟前,目光落在他被雨水打濕的發絲上,“殿下都被雨淋濕了,這樣可不行,當心着涼啊!”

說着轉頭就吩咐候在廳外的小厮去熬姜湯。

司馬晟說了句“不必”,看了眼案上的茶碗卻沒有喝:“貴幹稱不上,就是有一樁事要和錢老爺确認一下。”

錢老爺扯着紅潤的臉皮笑得既恭維又尊敬:“殿下請說。”

“聽聞錢老爺的掌上明珠在議親?”這話雖是在詢問,語氣卻十分篤定。

白秉心思一轉:“?”難不成大人看上的是人家閨女?

“正是正是。”錢老爺笑着沖司馬晟做了個請的姿勢,“殿下喝口茶潤潤喉,潤潤喉。”

“嗯。”司馬晟賞臉端起茶碗抿了口,狀似無意道,“這可是件大喜事,只是不知這議親議的是哪一家?”

提起這未來的女婿,錢老爺是樂得合不攏嘴:“這門親事說起來是我們高攀了,議的正是梁國公家的嫡子梁遷。”

“梁家至今入朝為官的子弟共有十八個,如今府上的大朗二郎也在京中擔任要職。”

錢老爺越說越堵不住嘴,對梁家是一千個一萬個的滿意:“梁家可是洛陽的百年世家,小女能嫁入國公府那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這事兒兩邊已經說好了,今日國公府的人就會來錢府下聘,将這門親事給定下。”錢老爺一臉興奮地搓着手,嘴角險些咧到後耳勺。他看了看廳外的雨絲,皺了皺眉,“就是今日這天公不作美,雨一直下個不停,怪糟心的。”

“嫡子梁遷?下聘?”錢老爺說了一大堆的話,司馬晟似乎只聽進去這幾個字。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目光幽沉不帶半分光芒:“這門親事,不成。”

錢老爺:“??”

白秉:“……”

這話一出錢老爺笑出來的一臉褶子即刻僵在了面皮上:“殿下這話……是何意思啊?”

司馬晟沖着錢老爺難得露出一個笑,笑意只在眼周逛了圈并未觸及眼底:“梁遷此人生性放浪,是秦樓楚館的常客。這樣的人,即使家世再顯赫,錢老爺舍得讓掌上明珠嫁過去麽?”

錢老爺凍在一起的褶子總算是舒展開來,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笑着擺了擺手:“哎,世子殿下有所不知,那都是陳年舊事了。如今的梁三郎浪子回頭,為人謙和,已然是咱們洛陽的大名士了!”

為了突出梁遷的地位,錢老爺還伸出大拇指比了個大大的贊。

“是麽?那就怪了。”司馬晟不為所動,信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本子來。

紙張泛黃,瞧着有些年歲了。

“這是梁遷這些年夜宿花柳之地的記錄,錢老爺若是不信一看便知。”司馬晟将手裏的本子往錢老爺跟前遞了遞。

白秉:“……”大人為了搶親還真是煞費苦心,情敵的把柄整理的明明白白。

錢老爺面色一變,雙手接過本子,戰戰兢兢看了幾頁,一張臉立時變得煞白:“這……”

“每一頁上都有時間地點還有人證,錢老爺若是還心存疑慮,大可找上面的證人核對即可。”司馬晟放下手中的茶碗,看向錢老爺,等着他回話。

“世子殿下怎麽有這些……又為何……”錢老爺被這突如其來的證物給驚了心,卻也忍不住好奇司馬晟的來意。

司馬晟眼皮一垂,眼角自然壓出幾絲傷情來:“多年前曾有幸見過錢姑娘一面,自此便有意與錢府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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