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慌促
慌促
翌日,秦楚來了平王府,一進門就看到拉着臉的徐進坐在前院唉聲嘆氣。
“徐管家,府上可是發生了什麽事啊?”
徐進見是秦楚,耷拉的眼皮勉強往邊上扯了扯,擠出個笑來:“是秦公子啊,是來找我們世子殿下的吧?真是不巧,我們殿下身體抱恙,今日怕是不能見客了。”
“抱恙?”秦楚眉間一皺,“阿晟怎麽了?”
“殿下他……”徐進剛要說些什麽,一個小厮面色匆匆跑過來尋人,說是王爺找管家有要事商議。
湊巧白秉溜達到了前院,徐進一擡眼皮剛好和白秉對了個正着,他指了指一旁的秦楚嘴角一咧道:“白公子啊,我眼下手頭有事要忙,殿下的事你也曉得,就勞煩白公子和秦公子說一說原委吧。”
白秉順着徐進的手指看過去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秦楚,秦楚也看到了白秉,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俱是胸膛狂跳,做賊心虛般立馬彈開了視線。
“管家,其實大人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
白秉欲推辭,徐進索性擋住他的話頭:“此事有勞白公子了,有勞,有勞。”說話間人已經跟着小厮走遠了。
不過片刻,偌大的前院裏,只剩下白秉秦楚兩個人。
白秉迅速掃了眼秦楚,視線剛好落在秦楚的眼睛上。
剎那間,那晚荒唐羞臊的一幕嗖地一下湧進腦中。
白秉清楚地記得,那晚秦楚衣衫半、解,雙頰殷紅,急促的呼吸中睫毛微微顫抖,彎彎的眼睛中被無端的燥動激起一層層暧昧的水汽。
他的手很燙,身體更如炭火一般,灼得人心猿意馬。
“你……”秦楚突然開了口。
白秉猛地回過神來,慌促看他一眼:“啊?什麽?”
秦楚別開頭,略顯慌亂的視線看向旁處,“我……那晚……我們……”
意識到秦楚是在說那晚的事,他心下一顫迅速說道:“那晚的事是我唐突了,還望秦公子見諒。”
“奧。”秦楚沉默許久,“白公子多慮了,那晚的事分明是白公子仗義出手相救,我又怎麽會怪你呢?”他不好意思笑了笑,“倒是我,本該立即登門致謝的,拖到如今才來是我禮數不周了。”
白秉窘迫擺擺手:“秦公子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舉手之勞而已。”
提及“手”字,秦楚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了白秉寬厚結實而略帶薄繭的手上。
白秉的手,曾經放在了他的……
“秦公子是來找大人的吧?”
白秉的話打斷了秦楚的思緒,他面色一紅,頓覺手腳怎麽擺怎麽別扭:“啊?奧。徐管家剛才說阿晟抱恙,他怎麽了?生病了麽?”秦楚臉上餘熱未消,他皮膚又生得白皙,但凡臉紅就相當明顯。
像朵染了桃粉的白玉蘭。
白秉看着他,再一次失神。
“白公子?”秦楚見他目光呆滞,喊他一聲。
白秉仍舊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秦楚見狀往前走了幾步,他舉起手在白秉面前晃了兩下:“白公子?”
白秉終于醒過神來,他不自覺抓住面前那只手。下一刻才意識到自己此舉相當不妥,又趕緊松了手:“不好意思,走神了。”
秦楚有些尴尬笑了笑:“沒事。我就是想問問阿晟他到底怎麽了?”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今早出門前我想順便去看看大人,當值的小厮說大人身子不适讓我不要打擾,我這才來了前院。”白秉撓了撓後腦勺,“再之後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是這樣啊。”秦楚看了眼後院的方向,“那我先去看看阿晟,告辭。”
“好。”
秦楚走了,白秉又原地發起呆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晃得給了自己結實的一巴掌,憤憤然道:“白秉啊白秉,胡思亂想些什麽呢?那是你該肖想的人麽?真是白日做夢淨想好事兒!”
後院,司馬晟的院子死氣沉沉。
當值的小厮們一個個大氣不敢出,生怕一個不小心觸了主子的眉頭。
房中,司馬晟雙眸緊閉,面色發白,不過瞧着倒是比昨晚好了些,不再是那種瘆人的慘白。
“王爺,依老奴看,殿下這氣色比昨晚好,大夫不也說了麽?殿下年輕力壯定能挺過這一關的。”徐進挨在平王身邊苦口婆心開解,餘光瞥見司馬無疆嘴唇幹得起了皮,趕緊倒了碗溫茶遞到他手邊,“王爺,喝碗茶潤潤喉吧。”
司馬無疆看他一眼說了句“我不渴”,嘴裏說的是一樁,手裏做的又是另一樁。
只見平王唉聲嘆氣好一會兒才慢吞吞接過了茶碗,仰頭咕咚咕咚好幾口,半滿的茶碗就見了底。
徐進看了司馬無疆一眼:“……”不渴?不渴才怪。
“你知道昨晚為什麽我沒有追究梁國公府的責任麽?”司馬無疆嘆了口氣。
徐進點頭:“知道,王爺不想世子殿下和梁家三郎走得太近,擔心世子對梁家三郎再有什麽想頭。”
司馬無疆“嗯”了聲:“此為其一,其二便是要避免官家聽聞此事對王府再生芥蒂啊!”
徐進打小就跟在司馬無疆身邊,從一把嫩骨頭熬成了老骨頭。對于他平王向來最是信任看重,有什麽話也都會和他說,從不避諱。
“咱們平王府一直安分守己,從來不做結黨營私之事!”徐進不服氣拍了下大腿,“五年前官家已經冤枉過王爺一次了,難不成五年後還不放過王爺麽?”
“你也說了,五年前就冤枉過一次了,那如今就是再冤枉一次于官家來說也沒什麽妨礙。”司馬無疆洩氣搖了搖頭,“帝王之家,向來寧可錯殺不可漏殺。”
“哎……”徐進唉聲一嘆,“所以昨晚王爺不想将事鬧大,是避免被有心之人瞧見再加油添醋傳到官家耳中去。”
司馬無疆緩緩點了點頭:“不錯,就是……”
“王爺,秦家大郎秦楚前來探望世子殿下。”房門外,小厮恭恭敬敬的通傳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司馬無疆稍稍整理了下坐姿,吩咐小厮将人請進來。
秦楚乍一見到司馬無疆那張憔悴無光的臉,面上一驚:“司馬叔叔,您這是怎麽了?”
“阿楚來了。”司馬無疆擠出一抹牽強的笑,“晟兒他病了,他這一病我少不得着急上火睡不好,不是什麽要緊毛病。”
秦楚進屋看了眼,床上的人面色發白,額心處幹了一層皮,嘴角一周發暗發黃,瞧着可不是什麽好征兆。他神色一緊:“阿晟狀況看起來很糟,司馬叔叔,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一盞茶後,一臉憂慮的秦楚出現在了前院,剛好遇見了還待在原地的白秉。
“白公子?你……怎麽還在?”
白秉稍顯局促往前走近幾步:“閑來無事随便站一會兒,對了,秦公子去看過大人了麽?情況如何?”
秦楚嘆了口氣:“情況不是很好,人……尚在昏迷中……”
“什麽?這麽嚴重!”白秉可是個忠心耿耿的好屬下,聽到自家大人情況危急登時擠出一腦門子的汗來,“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就病重了?”
秦楚皺眉同他對視:“不是病了,是被打了。”
“被人打了?大人身手了得竟會被人打?誰?”白秉說着袖子已經撸起來一大半兒,一副要與人幹架的兇狠模樣,“到底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動大人?”
“是梁遷。”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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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國公府,梁遷用過早飯正在院子裏翻看竹簡。
忽覺頭頂一陣風掃,他身體迅速偏向一邊,躲開了那道勁風。
“好你個梁遷,居然敢躲?”
梁遷不緊不慢從書案邊起身,認出了來人是誰:“是你?”他提起視線看着來人,“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屬下,司馬晟喜歡偷雞摸狗深夜翻牆,你也強不到哪裏去?”
“我沒空和你胡扯!”白秉仰着脖子拿鼻孔看人,“怎麽?欺負了我家大人,看我找上門來,怕了麽?”
“怕?”梁遷涼聲一笑,“我有什麽好怕的?”
“你有什麽好怕的?”白秉氣哄哄哼道,“你小子都把我家大人打暈了還不怕?大夫都說了,我家大人被人打得腦袋出了問題,究竟什麽時候醒還說不準呢!”
“你說什麽?”梁遷“蹭”地一下起身,顯然也被這話給驚到了,“你說司馬晟他腦袋出了問題,你沒騙我?”
白秉憋着一肚子的火嫌棄瞪着他:“騙你?我可沒那功夫!要不是因為我家大人對你……哎,哎!我還沒說完你別走啊!”
梁遷頭也不回地出了院子,看到江福吩咐他趕緊備車自己要出門急用。
站在身後的白秉心裏犯嘀咕,怎麽的,這是良心發現要去王府看大人?
梁國公府的駿馬果然和尋常馬匹不同,腳程極快,白秉騎馬狂奔也沒能比梁遷快多少。
兩人前後腳進了王府,只是剛進大門,梁遷便被守門的小厮給攔了下來。
“這位公子瞧着眼生,敢問可有拜帖?”
梁遷提步欲走:“沒有。”
小厮盡忠職守擋住他的去路:“公子是生人,又沒有拜帖,請恕小人無禮,您不能進。”
白秉走了一會兒沒見梁遷追過來,回頭一看,發現梁遷被小厮給絆住了。
他心知大人對梁遷的那份心思,饒是梁遷打了大人他也未必會真的記仇。
如今大人昏迷不醒,說不定梁遷能喚醒他呢?
白秉腳下稍作遲疑,回身奔到梁遷跟前拽了人就走,只扔給身後小厮一句話:“有什麽事我擔着,人先帶走了,若是王爺問起來你實話實說就是。”
小厮被白秉這番操作驚得無以複加,怔愣良久才小聲道:“……是……”
梁遷本來跟在白秉身後,慢慢的,他步子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居然越過白秉率先沖進了後院。
後院,靜悄悄一片。
梁遷循着舊時的記憶很快找到了司馬晟的院子,只是站在院門外,聽着院中不時傳出來的啜泣聲,他一顆心明顯不受控制地揪作了一團。
他怕……他怕司馬晟真的出事……
可轉念一想,昨晚自己出手并未用盡全力,他怎麽就傷得那麽重?
糾結片刻,梁遷還是懸着一顆心緩緩推開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