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法修

法修

餘晚是看着小師妹進入房間的。

但是她前腳剛踏入,就被吸入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一位身披袈裟的長者坐在遠處,沖她招手。

餘晚只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地向他走去,而後席地而坐。

“此處乃一方小結界,此乃老朽之一縷神識,小友莫怕。”

只是一縷神識,卻能讓她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和可能,此人的修為該多麽可怕。

老者似乎看出她的緊張,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讓人如沐陽光般感到溫暖。

“老朽在此,已經等候多時了。”老者望向她的眼睛裏有她看不懂的深沉與感慨。

餘晚有些不解,但身體卻不受控制,說不出話來。

“老朽曾見過你的師尊懷音仙尊。”老者垂眸,聲音平淡。

餘晚的眼睛卻不由地瞪大了些。

那人淡然一笑,笑裏含着慈悲和釋然。

“此物,乃懷音讓我轉交。請務必帶在身邊。”

餘晚的身體自主地接過,是一串紫紅色的佛珠。

色澤均勻,質地不凡,不是俗物。

佛珠上似乎刻着些什麽,但細細看去,卻又歸于虛無。

反倒讓觀看之人頭暈眼花。

不等她有所反應,就被這一方結界彈了出來。

餘晚見到小師妹安子依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大師姐?”小師妹神色疑惑。

餘晚應了一聲,安子依笑道:“大師姐方才怎麽發了好半天的呆。”

餘晚摸了摸腕間多出來的佛串,滿腔疑惑,但也沒有多說。

師尊,老者,佛珠。

看來想要解開這些謎團,禪淨宗是必須要去了。

餘晚素來少夢,睡眠質量極好。

但今日不知為何,剛入睡便見到——

紅色,漫天的紅色,似乎整片天空都燃燒了起來。

而紅色的外面是可怖的黑,黑色夾雜着毀天滅地的氣息。

似乎想要把那紅色侵吞。

什麽聲音,是誰在嘶吼。

餘晚猛然坐起,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在夢中遠遠望着那片紅色,似乎心都要碎了。

這是……做噩夢了?

身邊的小師妹睡得甘甜,餘晚搖了搖頭,想要忘記那情景。

可一閉眼,她似乎就能隐隐約約見到。

餘晚撫上手腕上的佛珠,皆傳佛修法器可凝神靜氣,可這串佛珠剛戴上就讓她如此。

師尊不可能會害她……

或許是借這佛珠之力,在封印着什麽。

師尊……究竟想向她傳達些什麽?

知道自己應該沉沉睡去,才不辜負自己的長生夢。

但餘晚有些睡不着,索性出門透口氣。

今夜杏林城明月高懸,繁星點點,天空是墨藍色,而非夢裏那紅與黑。

餘晚飛上屋頂,難得悠閑地賞起星星來。

身邊卻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只是那氣息過于熟悉,餘晚也沒有被吓到。

那人白皙的皮膚在夜色之中更襯得如同白玉一般,他只是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你,你便能感受到——

那眸子裏有世間無雙的專注和認真。

餘晚看過去,少年如墨石般的眼眸裏全然是她的影子。

竟有一瞬間感受到了深情。

餘晚勾起嘴角,不知道是哪根惡趣味神經發作,忽然靠近他,然後把他歪歪扭扭的發髻打散,又扯了扯他好看的面頰。

看着少年一雙波光潋滟的眸子裏含着幾分委屈,餘晚的心情忽然明媚起來。

雲知歧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指尖卻不小心碰到了那個凡人的手。

帶着溫度的、輕柔地幫他取下發簪的手。

雲知歧感覺被燙了一樣,迅速拿開。

有一種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仿佛無法控制體內的火,他覺得整個身子都有些燙。

好奇怪。那個凡人卻好像絲毫沒有這樣的感覺。

餘晚迅速而漂亮地給雲知歧挽了一個發髻。

她從前沒少給師弟師妹們梳發。

不得不說,小師弟的發質是所有師弟師妹裏最好的。

也不知道用什麽清洗頭發,柔順無比,摸着怪舒服的。

見雲知歧還看着自己,餘晚拍了拍他的手:“看星星。”

雲知歧低頭看着這個凡人的手,從來沒覺得凡人的手也可以這麽溫暖。

他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嗯,學着餘晚的樣子拍了拍她的手。

月亮,星星,漂亮師弟。

還有好多靈石,生活還是很美好的嘛。

兩人靜靜地待了一會,餘晚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要回去睡覺了。”

“不睡覺就長不高。”

雲知歧把手放在她的頭頂,又移到自己頭頂。

少年的聲音清郎甘冽,又帶着一絲不服輸:“我比你高。”

餘晚笑出聲來,“你要長得比我高很多才行。”

“我們小師弟乖乖睡覺,長得最高。”她語氣歡快。

目送着雲知歧回到房間,她也悄悄回去。

想了想,還是将佛串摘下,放入乾坤袋。

一夜好眠。

卯時初刻,天已大亮,師弟師妹們下樓時,餘晚已經喝光了第一碗菜粥。

這客棧的吃食很是味美。

衆人圍着餘晚坐下,津津有味地吃起早飯。

連雲知歧都吃了不少,餘晚望着他們的模樣,不禁沉思。

她素來只給師弟師妹們吃辟谷丹,以後回去要不要試着做些飯菜?

小師妹安子依吞下最後一口饅頭,問道:“大師姐,我們馬上啓程嗎?”

餘晚卻溫聲問道:“你們可想進永元秘境?”

衆人都擡起頭看着她,只有小師弟雲知歧還在慢悠悠地喝粥。

四師弟明奕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昨日與逍遙宗弟子一戰,激起了他作為劍修的戰意。

“我們可以嗎?”看如此多大宗門優秀的弟子也在打擂,足見永元秘境選拔之殘酷。

餘晚淡然一笑,眉宇間有說不出的自信:“當然。”

“那今日——”

“便去打擂。”餘晚望向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神色堅定。

今日是永元秘境選拔的最後一日。

若是想要參加秘境,只需報上門派、姓名、年齡,便可以領取木牌。

如果被挑戰,木牌則會亮起,自動指引修士回到擂臺。

餘晚看着眼前懸浮的前三百名排名榜,只要打敗排名榜上的任何一人,自己的名字就會出現在其上一名。

她看到了一個眼熟的名字。

第二名,遠雲派,肖天煦。

在他之上,第一名,逍遙宗,晏池。

恐怕就是逍遙宗為首的那名白衣男子。

“餘道友,今日還有丹藥可賣嗎?”有人見到她問道。

餘晚搖了搖頭,“今日我們不賣丹。”

那人有些遺憾地應了一聲。

身邊的雲知歧擡頭望向虛空。

虛空中的神識微微一滞,不過是個築基小兒,怎麽可能發現他。

餘晚察覺到他的動作,挑了挑眉。

雖說擂臺比武講的是自願自由,但如此重大的選拔擂臺,若真無人暗中監管,倒顯得回春門治城無能了。

雲知歧應該是察覺到了有大能在注視着擂臺。

二師弟顧久塵竟是第一個上擂臺的。

“天丹宗顧久塵,挑戰千法派元商陽。”少年朗聲道。

他身上的那股日常的散漫勁沒了,身板挺得筆直,看着自己的對手一步步走上前來。

“竟然有人要挑戰商陽師兄?還是個丹修?”旁邊有千法派弟子小聲讨論。

“丹修對上法修,不可能會贏啊。”

更何況元商陽乃千法派掌門三弟子,法修年輕一輩第一人。

如今排行榜第十位,已是築基後期修為。

但他的陣法造詣,卻遠超築基,已越階打敗不少金丹對手。

鐘然、明奕和安子依眼中都顯出幾分擔憂。

二師兄面前的紫衣少年手持青色法杖,面色平靜,周身似有靈力波動。

看着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餘晚卻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如果二師弟穿紫色法袍,說不定比這元商陽還要顯得矜貴張揚幾分。

她又想起那日一身灼灼紅衣立于褐色礁石上的雲知歧。

總覺得讓這麽漂亮的師弟師妹們跟着她穿玄色宗服有些委屈他們。

臺下有人驚呼。

原來是元商陽的法杖和腳下突然出現靈力紋路,臺上霎時出現十個一模一樣的元商陽!

竟然是十星博容陣。

此陣一旦開啓,便會吸走陣法內其他修士的靈力。

上等殺陣。

看得出來,元商陽想速戰速決。

顧久塵在他催動陣法的同時淩空而起。

一鼎碩大的丹爐憑空出現,又重重落下。

衆人嘩然,丹修在擂臺上掏丹爐,難道要當衆煉丹不成?

丹爐中十顆二品風行丹飄出,地面上剎那間出現十股小型飓風。

以摧枯拉朽般的架勢摧毀了一小半元商陽的陣法。

元商陽終于認真地看了一眼這個丹修。

他苦修陣法十餘載,自然知道這不是一個丹修能做到的。

對面也是個陣法師。

丹爐竟還在往外輸送丹藥!

三顆二品降塵丹。

只見飓風裹挾着漫天黃沙往十個元商陽的方向卷去。

十個元商陽同時揮袖,一道道靈力劈在飓風上,卻被卷入其中。

竟然被完全吸收了。

确切地說,這風行丹外竟然包裹了一層可以吸收靈力的蟬衣!

那蟬衣輕薄透明,若不細看極難發現。

而顧久塵此時向丹爐中源源不斷地輸送靈氣。

元商陽皺眉,此丹爐乃顧久塵飓風陣法的陣眼,必須毀掉!

他轉化陣法,将十星博容陣的吸收對象轉為飓風,而後用法杖發出一道磅礴靈力——

勢必将這丹爐一舉摧毀。

可就是這一瞬間,暴露了真實的元商陽所在的位置。

眼見靈力就要打到玄衣少年身前的丹爐之上。

可少年和丹爐一瞬間便消失在原地。

紫衣修士身後傳來一道似有些得意的聲音——

“道友,你輸了。”

輸送靈氣進入丹爐,并非煉制丹藥,而是一個小型傳送陣。

此乃引蛇出洞,聲東擊西。

顧久塵雙手之上浮起兩團靈氣,将元商陽擊落擂臺。

擂臺上飓風驟停,只有作為陣眼的法杖屹立不倒。

“元商陽竟然敗了……”旁觀的衆修士皆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紫衣少年用手撐着自己,念了一聲口訣,法杖回到手中。

他的身上有不少降塵丹留下的黃沙,顯得十分狼狽。

餘晚眨了眨眼,看見排行榜上顧久塵的名字驀然出現。

第十名,天丹宗,顧久塵。

第十一名,千法派,元商陽。

玄衣少年輕舒了一口氣,對着餘晚等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做到了。

這是他琢磨了許久的,丹法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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