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傀儡

傀儡

回春門。

清和仙子在軟榻上睜開了眼,狠狠地皺起了眉頭。

“他們沒吃下丹藥。”

不僅如此,連以前的那些都感受不到了。

清和不複以往的慵懶,面色猙獰,一張極美的臉顯得陰沉不已。

這餘晚,還有她身邊的那群礙眼的家夥,必須除掉。

她拍了拍手,有修士從殿外踏入。

“那些‘怪物’情況如何了?”她眼中沒有一絲情緒,底下的弟子卻被吓得出了一身汗。

他只能強忍着恐懼,裝作鎮靜道:“禀掌門,只需再來一次,便可徹底成了。”

清和這才覺得氣順了些,又懶懶地靠在座椅上,漫不經心道:“引那群不知好歹的天丹宗弟子到‘極樂之地’去,把‘怪物’放出去。”

“事情辦得漂亮些。”

一想起掌門豢養的那群“怪物”,那修士跪在地上的腿都開始有些發抖。

“是。”他低低而恭順至極地道。

是夜,餘晚帶着師弟師妹們逛街,卻忽然發現許多行蹤詭異的修士——

他們都用術法遮蓋了原本的容貌,換上了最為簡單的白色衣衫,不約而同地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大概就是走在路上看見一波又一波的無臉人向你湧來。

蠻吓人的。

餘晚攔住了一位路過的無臉人,溫和道:“這位道友,你們是要去何處?”

那人停下,面容模糊看不真切,語氣卻很是不耐煩:“當然是去擂臺。”

永元秘境都關了,這大晚上的這麽多人去擂臺做什麽?

“為何?”餘晚問道。

那人似乎非常着急,“今日可是十五,每每此時回春門都會給打擂勝者賜六品培元丹,回春門清和仙子人美心善,專門為散修設立擂臺,晚了可就沒名額了。”

說罷,便向前匆匆走去,若不是此處禁飛,恐怕如今早已禦劍粗蹿離。

“六品培元丹”一出,餘晚便眉心一跳。

她轉頭看了眼雲知歧、顧久塵幾人,心裏有些凝重。

這回春門每月十五都在此賜丹,若那六品培元丹中是君子絕,恐怕這修真界不少散修已經被下了毒。

“師姐,我們可要去瞧瞧?”顧久塵猶豫道,擂臺恐怕危機四伏。

“去。”餘晚沉聲道,她想知道,這回春門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忽然,餘晚感覺自己的左手腕被人輕輕握住。

她回頭,小師弟正拿着一根紅繩,溫柔地系在她的手腕上。

少年不知何時長開了許多,眉眼柔和,低着頭能看到濃密卷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明明是夜晚,卻白得像是在發光,一眼望去,唇邊還隐隐噙着笑意。

诶?

他輕輕放開了餘晚的手,又在自己左手同樣的位置系上了紅繩。

餘晚望着他有些微微發愣,總覺得在永元秘境出來後,小師弟就一直不太對勁。

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這樣便不會走散了。”雲知歧看着少女雪白的手腕上的那抹紅色,滿意極了。

鐘然湊了過來,嚷嚷道:“小師弟當真聰明,我們的呢?”

懷裏一直乖乖待着的小家夥也伸出一個腦袋,啾啾地叫了兩聲,仿佛也在問。

雲知歧額角跳了跳,這些凡人和這只老鼠着實是有些聒噪。

他敷衍地拿出幾根紅繩随意扔了過去,狠狠揉了一把火光獸柔軟的皮毛,把它摁了回去。

“你有沒有覺得小師弟和大師姐之間怪怪的。”小師妹安子依一邊系着紅繩一邊對明奕道。

“不是一直這樣嗎。”明奕向來是個粗線條,哪裏能察覺到這些。

安子依看了眼前面站着的兩個人,分明還有幾步的距離,卻好像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仿佛旁人根本無法介入。

她搖了搖腦袋,把那一分奇奇怪怪的感受甩出去。

“師姐,人越來越多了。”顧久塵看着周圍的景象,皺眉出聲道。

餘晚神色一凜,街道上步履匆匆的無臉修士是方才的幾倍之多。

他們換上了幾套白色衣衫,遮蓋了面容,混入了人群之中。

本以為如永元選拔那般在擂臺上挑戰對手,卻不料擂臺上空無一物。

有兩個面無表情的回春門元嬰期修士站在擂臺一側,仿佛在把守着什麽。

餘晚等人排着隊,等湊近了才看清是一個漆黑的入口,那黑色比夜幕濃重得多,隐隐有紅色的光透出來,仿佛是猛獸的血盆大口。

她的警戒之心在進入入口之時便提到了最高。

是一條漫長的甬道,通往地下深處。

她作為大師姐站在隊伍的最前端,而小師弟從秘境出來後,如今的修為連她也看不透,但定然是要高出她許多,便讓他站在了最後面。

前方傳來一陣陣嘶吼和尖叫,有恐懼,有興奮,血腥和暴戾之氣撲面而來。

緩緩靠近,便看見這地下擁擠了無數的修士,只有一方狹小擂臺。

擂臺上有兩人,一人一身白衫已經被血染紅,半跪在地上,連手中的劍都握不住,搖搖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這已經是一位金丹前期的修士。

另一人卻滿頭髒發,衣衫褴褛,面露兇色,眼神渾濁,直勾勾地盯着前面那人,似是一個饑餓至極的人看到了食物,下一瞬便能飛撲而來。

他周身有渾濁的靈氣,餘晚看不出他的修為,顯然要在金丹期後期之上!

他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修士,倒像是已經失去理智的野獸。

忽然,那人仿佛清醒了過來,在一片昏暗中舉起了自己沾滿了鮮血的雙手,一臉不可置信。他拼命後退,蜷縮在擂臺的

角落,痛苦地□□着。

下一秒,他卻又喪失了理智,如同野獸般龇牙咧嘴,發出一陣陣低低的怒吼。

臺下的觀衆也好似失去了理智一般吶喊,殺聲不絕于耳。

那人動了,他猛地飛竄出去,分明有着極高的修為,卻用着最原始的方法。

于是她眼睜睜地看着,那白衣修士是如何被人掏了金丹,那金丹又是如何被那人生吞了下去。

師弟師妹們何時見過這樣的場景,安子依直接吐了出來,渾身發抖,其他人面色發白。

好在尚未失去理智,出現這般症狀的修士不少,他們并不顯眼。

饒是餘晚活了兩輩子,也從未見過如此殘忍的擂臺鬥毆。

不留一點理智的、野蠻至極的。

在法術之下,雲知歧狠狠地皺起了眉頭。

這杏林城表面霁月風光,可暗地裏藏污納垢,邪惡不堪。

“确定他們進來了麽?”餘晚耳力極好,聽見身後有人如此說道。

不知為何,她有一種直覺,恐怕那人說的便是他們。

“親眼看見他們進來了。”有人答。

“那便開始吧。”

話音剛落,擂臺上的“人”像是忽然被抽離了意識,瞳孔渙散,僵硬地朝着擂臺邊走去。

那裏有着一個巨大的用暗紅色幕布遮起來的箱子,餘晚本以為是堆放的雜物。

一旁穿着回春門服的弟子猛然掀開幕布,這才發現是用玄鐵制作的牢籠,裏面是一群蓬頭垢面又瘦骨嶙峋的“人”。

他們一個個眼球渾濁,目光呆滞,仿佛已經失去了神識。

方才擂臺上的“人”直直地進入籠子,半分反抗都無。

三師弟鐘然第一個反應過來,哆嗦着小聲道:“這些……是活人儡。”

餘晚有些震驚,卻又想起來玉堂仙尊的話:“君子絕本身在體內可存活百餘年,操縱之人可以此蠱惑其心,直至将其煉制成傀儡。”

再聯想那日清和仙子的好心相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些修士早已被種下了君子絕,逐漸失去了自己的意識,被活生生煉制成了傀儡……

回春門的道袍向來是通體素白,除門徽外無任何修飾,象征着潔白無暇,道心純善。

餘晚看向站在鐵籠邊那些身着素白衣袍、長身而立的修士們,這一身純白下,到底掩蓋了多少肮髒?

忽然間,地下擂臺景象忽變,身邊許多散修忽然像是人間蒸發般消失不見。

——是幻術。

即便如此,仍留下幾十散修。不知何人從擂臺高處灑下了何種藥水,那低階幻化之術皆化為泡影,所有修士的臉都露了出來。

散修們見此情景都面面相觑起來。

“承宇長老,請吧。”鐵籠邊的回春門弟子冷聲道,故意用內力将聲音傳遍擂臺上下。

餘晚等天丹宗弟子無一不瞪大了眼睛。

承宇長老?

便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佝偻着背,顫顫巍巍地從籠子裏走了出來。

身上還穿着天丹宗的道袍,只是早已破爛不堪,污漬斑駁,只有道袍胸口處的标識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着一絲微弱的光。

與餘晚等人身上普通絲線編織而成的不同,那是一針一線用極為珍貴的冰蠶金絲繡出。或者說,那是天丹宗輝煌時的标志。

這身道袍恐怕已經是幾十年以前的了。

回春門,想要誘他們出去。

餘晚眯起了眼睛,清和仙子恐怕已經發現他們沒有服下君子絕,如今在永元選拔中又出盡風頭,恐怕已經起了殺心。

“承宇長老,便從東邊開始吧。”那回春門弟子勾了勾嘴角,聲音裏沒有一絲溫度。

承宇長老盯着餘晚等人胸口的一行繡字,愣了許久。

佝偻着身軀的老人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渾濁的眼睛中留下了兩行清淚。

可是下一瞬,雙眼通紅,不管不顧地向東方沖去。

那是,有着化神威壓的——活人儡。

幾乎是一瞬之間,東方的那個年輕修士,尚未緩過神來便被碾為齑粉,那築基後期的金丹,便是活人儡也不屑于吸收。

人群裏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修士們拼了命往出口跑去,擂臺邊卻升起了金色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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