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探望

探望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時近四更,夜色幽深,南安侯府。

從碧落齋離開後,南安侯夫婦便去了溫瑾瑜的院子。

“妹妹她如何了”

江氏道: “還好,服了安神湯,已經睡下了。”

“是孩兒的不是,沒能看顧好妹妹,讓她受了這樣大的驚吓。”

溫瑾瑜頗為自責,也是他大意,那會兒光想着明婳是頭一回來上京的夜市,又是難得的機會,便滿眼都是人家了,哪曉得一眨眼的功夫,妹妹人就不見了,最後還差點丢了性命。

南安侯聽了擺擺手道: “這也不能怪你,誰能曉得中秋盛會,天子腳下,竟然有刺客敢當街行兇。”

江氏也是心有餘悸,後怕的很, “是呀,也不知這夥賊人究竟是什麽來頭我聽說兵部尚書家的那個孩子也受傷了,似乎還傷得不輕,也有些更是當場就喪了命,真是可憐。”

南安侯皺緊眉頭看向溫瑾瑜,問道: “瑜兒,你當時人就在現場,可有什麽發現”

于是溫瑾瑜便仔細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将他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分毫不差的講了出來。

大半個時辰後,南安侯夫婦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卧房內,夫妻倆躺在床上。

江氏見丈夫仍舊愁眉苦臉,便勸慰道: “索性家裏的孩子們都沒事,你就別擔心了。”

南安侯卻是嘆了口氣, “只怕此事并不那麽簡單,聽瑜兒的描述,還有咱們得來的消息,似乎那夥刺客的目标,不是皇子公主,就是世家貴族的孩子,顯然是做足了準備。”

江氏聽得心裏發涼, “你的意思是……”

南安侯道: “自從太子逝去,陛下一直沒有再立儲君,諸位皇子,各方勢力一直蠢蠢欲動,且這些年北疆屢屢來犯,還有西涼虎視眈眈,今晚的事,只怕大有文章在。”

江氏是婦道人家,軍國大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便道: “安全起見,這段時間就別讓孩子們出去了,咱們家也都警醒些,小心行事罷。”

南安侯點了點頭。

末了江氏又道: “對了,明兒個等小酒好些了,咱們帶上禮品去忠王府走一趟,若不是有忠王公子在,咱們女兒可是兇多吉少。”

“你說得對,是得去一趟,那孩子傷的不輕,雖說沒在心脈上,可到底是人家才認回來的寶貝兒子,心疼都來不及,如今為救咱家女兒受了這麽重的傷,若是留下什麽病根……”

南安侯沒有說下去,轉頭對江氏道: “我記得庫房裏有許多珍品良藥,明天你一一清點出來,記着要挑最好的,總是禮多人不怪,裝上個滿滿一車帶過去,也是咱們的心意。”

夫妻倆算是想到一塊兒去了,江氏直言好。

——

翌日,忠王府。

書房內,忠王站在窗前,手裏拿着一樣東西,正是昨夜刺客射傷唐令用的那支弩箭,箭頭已被清理幹淨,在太陽的照射下,散發着鋒利的光芒。

忠王若有所思的看了會兒,忽然身後有人來回禀: “王爺,南安侯一家來訪。”

“南安侯”

那人答“是”,又補充道: “還帶了一車禮品,說是來看望大公子的。”

是了,兒子昨晚便是為着溫家丫頭才受的傷。

忠王眸光微動,将箭放到桌上,然後道: “請他們去正廳好生招待着,本王稍後就到。”

忠王去內室換了身見客的衣裳,趕到正廳的時候,見王妃和靜長公主已經坐下了,正和南安侯夫婦說着話,溫家那個小丫頭則在一旁靜靜陪坐。

南安侯見忠王來了,也懶得多客套,本身兩家也算相熟,便直言道: “昨夜街上驚變,小女身陷囹圄,幸得令郎出手相助才能平安回來,我們夫婦心裏都十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今日來,便是想當面答謝他。”

忠王笑道: “侯爺客氣了,原本咱們兩家就是鄰居,阿櫻和溫丫頭也是從小一起長大,令兒身為阿櫻的哥哥,見着溫丫頭有難,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只他昨夜受了傷,雖說沒有危及性命,但太醫叮囑過,要他好生歇息,便不好見客了。”

到底這份恩情南安侯記在心裏,日後忠王府若有需要他的地方,自然會鼎力相助,便道: “那等過些日子,他傷好了,我們再來看他,我這裏帶了些上好的補藥和療傷聖品,還請王爺收下。”

于是兩家人又閑話了些旁的,南安侯夫婦便要告辭,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溫酒忽然開口道: “王爺,公主,我想去看看阿櫻,可以嗎”

忠王看向溫酒,眯了眯眼,和靜長公主笑着道: “自然是可以的,她昨晚也受了不少的驚吓,你去瞧瞧她正好。”

說罷便吩咐身旁伺候的嬷嬷為溫酒引路。

見得了準許,溫酒便對南安侯和江氏道: “爹娘,你們先回去吧,我和阿櫻說會兒話便回去。”

江氏囑咐道: “那你早些回來。”

溫酒點點頭,又沖忠王與和靜公主福了福身子,便跟着那引路的嬷嬷走了。

忠王盯着溫酒的背影,眸光微動。

和靜長公主見丈夫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便笑道: “王爺想什麽呢”

——

且說溫酒跟着那引路嬷嬷去了唐櫻的住處後,姐妹二人說了好多話。

“昨晚真是吓死我了,還好哥哥去的幾時,否則你若有什麽事兒……”

唐櫻拉着溫酒的手,眼裏都泛水光了。

溫酒笑道: “好啦,我這不沒事兒嘛,別擔心了。”

緩了緩,溫酒才為難似的道: “那個……你哥哥怎麽樣了,我……想去看看他。”

唐櫻道: “沒事,你別擔心,哥哥身強體壯,而且那一箭其實射偏了,就是皮肉傷,太醫說了,好好修養幾天就會沒事了。”

說罷就讓侍女綠煙領着溫酒去唐令的院子。

溫酒: “你不去嗎”

唐櫻: “我才吃了藥,現下正犯困呢,你去吧。”

溫酒: “好吧。”

——

沿着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七繞八拐的走了好一會兒,引路的綠煙忽然轉身往一處小徑而去,又行了一會兒功夫,溫酒遠遠望見一片紫色的竹林,郁郁蔥蔥,直沖雲霄。

溫酒想着,難怪那日會在她家後院的竹林裏碰到他,原來兩地相隔如此之近。

邁進紫竹林裏頭,一座清幽的院子躍入眼簾,綠煙将溫酒送到門口,同守門的人道: “這是南安侯家的姑娘,過來探望公子。”

說罷,綠煙就沖溫酒點點頭返身回去了。

溫酒踏入這間院子,見伺候的人也不多,都靜悄悄的。

侍女進去通傳後出來道: “溫姑娘,我們公子請您進去。”

溫酒呼了口氣,在原地站了會兒,然後輕手輕腳的進了屋子。

房中安靜地沒有一絲聲響,溫酒環顧四周,見琉璃屏風後,映出一張模糊的俊顏,正盯着她。

唐令靠在床頭,穿着雪白的中衣,面色也是一股子蒼白之态,可見傷的不輕。

溫酒抿了抿唇,稍微往裏走了幾步,适當的關心問說: “你怎麽樣了傷口可疼得厲害”

唐令原是極無聊的躺在榻上,恍惚就要睡過去,聽聞下人說溫家姑娘來看他,那點子困倦立時一掃而空,眼巴巴的望着門口,見溫酒進來,先是招呼她坐下,然後才慢吞吞,帶着點孩子氣的道: “嗯,是挺疼的。”

溫酒聽得眼神閃了閃,視線挪向唐令的胸口。

是了,那樣鋒利的箭頭一下飛進人的皮肉裏,治療的時候還要拔出來,血淋淋的,想她平時被小小的針尖紮到手都要難受好久,他這樣子不疼才怪呢。

“你好好養着,過幾日應當就不疼了吧,或叫太醫開些止疼的藥丸來服下。”

想了想,溫酒又組織了一下語言,言詞誠懇,意真情切的說道: “我今日來,是專門同你道謝的,昨夜如果不是你奮不顧身,只怕我就沒命活了,唐令,謝謝你。”

溫酒是發自內心的感激唐令,一碼歸一碼,恩是恩,她分很的清楚。

唐令聞言,似是笑了下,動了動唇,然後用很輕的聲音說: “都說救命之恩應以身相許,你打算如何感謝我”

溫酒:……

唐令就那樣望着她,眼眸深處的情緒止不住的往外溢,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幾乎将人溺進去。

溫酒覺着該說的都說了,于是若無其事的繞開這個話題,打算趕緊離去。

“你受了傷,還是多歇息的好,我心意已到,便不多叨擾了,告辭。”

說着便要起身離開。

唐令見她要走,急了,掙紮着要從床上爬起來。

“你別走,我……”

原本傷口就沒愈合,這會兒随着唐令大幅度的動作,一下子就裂開了,血跡染紅了白衣。

溫酒見狀大驚,連忙走過去扶住唐令重新躺回去,輕聲呵斥: “你做什麽,別亂動。”

唐令果然頓住,乖乖的,任由溫酒擺弄着。

溫酒沒好氣的訓道: “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

唐令忽然拉過她在床邊坐下,扯住她的一只袖子,緊緊捏在手裏,語氣有些軟綿綿的道: “你莫生氣,我還有話想問你。”

溫酒瞥了他一眼,然後垂眸去看自己的袖口,想扯回來,卻抽不動,便冷聲道: “松手,被人看見像什麽樣子。”

唐令有些耍賴皮的道: “他們不會進來的。”

溫酒抿了抿唇,望着屏風不去看他, “你要問什麽”

唐令盯着她的側臉,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他為何沒有向你提親”

“這些話,我很早就想問你了,我來上京沒多久便聽說他要娶妻了,一打聽,卻道不是娶你,他……可是負了你”

最後一問,聲音極輕,卻是含着萬千情緒,像是不甘,又似生怒,還夾雜着幾分慶幸和失而複得。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溫酒皺了皺眉,這問題實在不好回答。

若說人家沒負她,當時只是與她做戲來着,那是不能夠的。

可若說沒錯,人家負了我,豈非又讓唐令笑話她,看吧,你不要我,人家也不要你。

溫酒在心裏直嘆氣,剛剛就應一走了之,不該一時心軟留下來,可轉念一想,唐令畢竟是因為她才受的傷,怎麽好無動于衷呢。

唉。

一旁唐令的視線太過火熱,溫酒想了又想,才平靜道: “沒有,是我反悔了。”

唐令睜大了眸子, “那你為什麽……”

溫酒陡然回過頭來,有些氣呼呼的問他: “你哪來那麽多為什麽我且問你,你又為什麽會來京城還成了阿櫻的哥哥,忠王的兒子。”

這些話也是她很早就想問的,她以為回到家,一切就都是新的開始,然而命運弄人,她和眼前的這個人,始終像是被人綁在了一條線上,剪不斷,理還亂。

唐令被溫酒吼的住了口,咬着唇,委屈巴巴的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當年父親還是世子時,曾外出游歷,途中結識了一名女子,便是我母親,據我姨母說,我爹娘二人,是一見鐘情,他二人相識不久便成了婚,天作證,地為媒,可是後來父親帶我娘回王府時,卻遭到了所有族人的反對,他們一致認為,母親是江湖女子,配不上父親,老王妃甚至以死相逼,不被祝福的婚姻終是難以長久,且王府當時身陷困境,父親既頂不住家裏的壓力,又要護衛王府及一衆族人,所以……”

所以只能放棄你的母親了,溫酒沒想到其中會有這樣的隐情在。

“母親也是離開後才知有了我,她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生下我,卻積郁成疾,我尚未記事時便去了。”

“其實我一直都挺恨他的,恨他當年為什麽要抛棄母親。”

這樣傷心的往事,唐令卻沒什麽表情的訴說着,情緒毫無波瀾,像是在敘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令人心疼。

溫酒輕輕問: “你既然恨他,又為什麽要回來認下他呢”

“為什麽”

唐令喃喃一聲,望向溫酒,良久之後,他忽然傾身輕輕擁住少女纖細的身軀,熟悉的味道漂浮在鼻間,唐令小心翼翼的靠在溫酒肩頭,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

“我只是想看着你,看着你就好。”

溫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她沒有躲避唐令的觸碰,身體僵硬的坐在那兒,不敢去看唐令的眼睛。

所以,竟是為了她嗎

——

忠王卧室內,侍從正在向忠王夫婦回禀。

“溫姑娘去看望郡主後,沒待一會兒,就由綠煙引着,去了公子的住處。”

“哦她待了多久”

“聽公子院裏的說,待了有一會兒才走,而且,離開的時候,神色不大對,說是瞧着眼睛有些紅紅的。”

忠王一時沒說話,和靜長公主便道: “行了,你下去吧。”

“是。”

和靜長公主看向丈夫, “王爺,你怎麽了可是有哪裏不對”

忠王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笑了笑。

和靜長公主又好奇問他: “王爺好端端的笑什麽”

“你可知那日我問令兒喜歡什麽樣的女子,他是如何答的”

和靜長公主搖搖頭。

忠王回憶起唐令說過的那段話, “令兒和我說,他喜歡的姑娘,須樣貌出挑,還得是萬裏挑一的那種,為人聰明伶俐,大方随和,身份也要門當戶對的好,還說家裏最好也有爵位在身,最起碼也是侯爵之上,再有呢,就是要離咱們家近些,若是婚後人姑娘想回娘家叫他陪着也方便。”

和靜長公主聽罷覺得有趣,含笑道: “這孩子,平日清清冷冷的,不想竟這樣有主意,他的要求還真不低呢。”

忠王剜了妻子一眼, “你沒聽出來麽他這說得不正是……”

然後擠眉弄眼的。

和靜長公主眼珠轉了轉,一下子轉過彎兒來。

“你是說,他是瞧上了溫家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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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小高潮,按照書裏的時間,緩一陣子,後面就是大高潮,然後就要結局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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