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彌彌山複蘇,鳥兒紛紛飛到枝頭搭窩。

山雀勤奮靈巧,東找西湊不消半日便攢成個鳥窩的雛形,蹦跳着打量一番,覺得還少些東西,便又銜來花瓣和狐貍毛。

半路上被某個晶亮的東西晃了眼,直接拐個彎落下來,正落在那東西前。

堅硬短小的鳥喙猛地一啄!

“哎喲!”白諾諾捂住頭。

好不容易入定,沒想到竟然被一只山雀攪了局,找誰說理去?

咦,那山雀怎麽嘴邊發亮?定睛一看,瞳孔驟縮。

“我的小釵!”白諾諾大叫。

新婚小半月,她和夫君厮守在彌彌山上,發髻懶得梳精致,便常用兩根小釵松松簪住,如今其中一邊被那蠻橫的“盜匪”劫去,便散落得不成樣子。

身旁月白大袖風動,那遠去的山雀在半空打了個璇兒,驚叫一聲松了小釵倉皇逃去,然而小釵并沒有落地,被純淨的靈氣包裹着,送至一只如玉雕琢的大手中。

蕭翊看向身旁的新婚妻子:“要吾幫你戴麽?”

“要!”白諾諾仰起頭,笑意盈盈。

蕭翊便斂裾而起,走到她身後,輕輕撫弄她散亂的發絲。

新婚小半月,他們住在這彌彌山上,真如度蜜月一般逍遙快活,只是蕭翊只有一半魂魄,需要時常調息,于是除了行夫妻之事,更多時候是在琉璃殿調息。

諾諾在琉璃殿裏待得悶了,便出來或是練劍、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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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翊教了她一套新劍法,讓她重新想起自己做仙門弟子的情景,分外興奮,得了空便光腳提劍在草地上揮汗如雨,練一整天都不覺得累。

這天雲淡風輕,白諾諾揮着玉白長劍舞得鬓角生汗。

“這裏不該壓腕,會失了應變的靈活,先轉身,刺出去,直取咽喉再壓腕。”身後貼上來一片柔柔暖意,夾着郁金花香,兩手握在了白諾諾的手上,指點她姿勢。

白諾諾心中悸動,卻忽然聞到那郁金花香中夾雜着一絲近乎微不可查的柚子香氣。

那氣味極淺淡,若不是常年聞着,她絕不會察覺。

反應過來後想要逃開,腰間卻被猛地箍緊,不由自主轉身,生生被那熾烈的吻擒住。

柚子的香氣陡然灌滿口鼻,她被侵略得節節敗退,頭暈目眩。

她想掙紮,下巴卻被手掌鎖住,動彈不得。

這霸道強硬的吻結束,白諾諾才發現他們已經踩着紫雲飛離了彌彌山!

“糯糯,你讓本座好找。”羽玄胸口起伏,那雙潋滟的丹鳳眼含笑,顧盼如神。

白諾諾看一眼那越來越小的琉璃殿,對羽玄道:“你是怎麽混進來的?”

羽玄張開雙臂,得意地擡起下巴。

白諾諾這才注意到他那身雪白的交領長袍。大袖飄逸,衣帶當風,長發松松地挽在腦後,留下一半垂落至腰際,與他以往的裝扮大相徑庭。

與此同時,或者更早些時候——

初階弟子練功的冼星臺上,靠近角落的位置正有一名女修雙目含春,對另一女修道:“方才我撞見師叔祖了,他可真是神仙般好看吶。”

另一女修猛點幾個頭,兩手托腮:“我前幾日也看見了,他還向我問路來着,聲音那般好聽,還一點架子都沒有,不愧是一劍斬落魔主的人物!”

攬月閣內剛剛入定結束的幾名弟子互相交頭接耳:

“原來師叔祖複活的傳言是真的,那天他還跟我問路來着,還沖我點頭致謝呢!”

“對對對!我也見來着,不過沒你幸運,只遠遠地看他駕着紫雲飛過,但那身姿背影,宛如流風回雪~”

大空山洞府。

桃園雨住花歇,道極面對着棋盤喝了口茶,搖頭啧聲道:“看來是我錯怪你了,風間長老如今這樣就很好啊。”

廣濟在她對面笑而不答,“啪”地落了子。

道極頓時色變,“哎!剛才那步不算!”

此刻的紫雲之上,白諾諾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苦?你又不喜歡我……”

“誰說本座不喜歡你?”

“呃?”白諾諾說了一半的話梗在喉中,卻發現他雖然語氣驕矜,眼神卻透着真摯,不由得愣住了。

羽玄打量她的神情,“怎麽,這很奇怪嗎?”

“可你……從未說過喜歡我。”白諾諾茫然道。

仔細思索這五十年,除卻第一年如膠似漆,其他時候,羽玄在她記憶中的樣子,永遠都在發火,區別只在于發的大火、中火,還是小火。

羽玄躬身湊近,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彷如幻境,笑容帶着出征時她慣常見到的志在必得,輕聲對她說:

“本座心悅你。”

霎時間,呼嘯的狂風仿佛都靜止了,只剩下那一句很輕的話語撞進白諾諾胸口,掀起陣陣漣漪。

白諾諾恍然回神,推開他:“不行,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的蕭翊!”

羽玄從未被她推過,有些訝異,随即反駁道:“你喜歡的是你師尊,不是現在的蕭翊,”

“這有何區別?”白諾諾不解。

“本座這副軀體原是你師尊的,如今剩下的這一半魂魄也來自你師尊,那你為何不認為本座是你師尊?”

白諾諾眨了眨眼睛,看他。

羽玄繼續道:“既然你喜歡的是你師尊,為何你可以喜歡你師尊的另一半神魂,而不喜歡更齊全些的這一半?”

“我……”白諾諾抿了下唇,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作答。

确實,得知蕭翊的另一半神魂便是羽玄,她只有驚訝,但卻從沒想過,自己以前沒有喜歡過羽玄這件事有多蹊跷。

明明出自同一個人啊!

“你也一直喜歡本座,對吧?”羽玄揚眉笑道,向她湊得更近了幾分。

白諾諾臉上一紅,随即整理一番思緒,搖頭道:“也許我是真的喜歡你,但你喜歡真正的我嗎?從前我害怕被你趕走,害怕再見不到這張臉了,所以對你總是小心翼翼。若你和真實的我相處,恐怕以你的脾氣,早就忍受不了了。”

按照白諾諾對這位魔主殿下的了解,這樣直白殘忍的話,放在平時,他早就氣炸了。諸如:“你竟然只對本座的臉感興趣?!”“白諾諾,本座給你臉了是吧?”這樣的話,不等他說,白諾諾自己都能想到。

當然,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最好一氣之下把她丢在半途,她好回彌彌山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捏了捏白諾諾的臉。

“你當本座看不出麽?本座巴不得見見你的真實模樣。”

“诶?”

羽玄目露冷光,回憶道:“每次你看本座的眼神,看似專注癡情,其實望向的都是另一個人,你知道本座心裏有多窩火麽?”

“什麽?!”

結果震驚的是白諾諾自己。

她以為自己因藏得很好!沒想到這麽多年,竟然被他洞察得底兒掉!

“即便如此,本座依然覺得你才是最适合本座的那個人。”他撫着她的長發,輕輕說道:“因此便一直沒有詢問你那個人究竟是誰,只是想等哪天本座暗中将那人找來,當着你的面宰了他,好讓你死了這條心。”

白諾諾:“……”不愧是你。

左右說不過,眼看着就要出離懸境,她甩開他的手,用白玉長劍挽了個劍花,“我只會喜歡更像師尊的那一個。你若是不放我走,我和你拼了!”

她用檸檬綠的發帶紮着雙髻,瓜子臉俏生生的,發絲在風中柔軟飄逸,眼神卻透着決絕。

羽玄看得心中一軟,眼中透出某種複雜的情緒。

白諾諾自然知道不可能打得過他,但她心中有氣,運劍刺去,然而不知怎麽,玉劍竟被他捏在了兩指之間。

他冷着臉道:“就這?”

忽地劍柄震顫,引得她手掌麻了一下,那柄劍竟然碎成了渣!

那雙漆黑的眼眸如墨頓點,只盯着她看,似乎在問,多年夫妻,真的要做到這種地步麽?

白諾諾眼神躲閃,順勢将手去摸耳尖。輕薄的對襟紗衣被風吹開些許,羽玄的視線陡然下移,落在那一片雪白的肌膚上,神情驟然間将至冰點。

白諾諾順着他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竟然有一枚粉紅的吻痕!

她不自主地側了側身子,攏了攏衣裳,道:“想必在離懸境的這段時間,你應該已經知道……”

“我知道。”他截住她的話。

白諾諾別過眼去,“你既然知道,那便放我走吧。”

他卻向前半步,紫雲不算大,她退無可退,只能将将貼在他胸前,“你當真不肯再給本座機會?”

白諾諾低下頭,沒有作聲。

紫雲始終未曾減速,離懸境一出,狂風凜冽,雪大如席,一件厚實的披風及時罩下,不給白諾諾發抖的機會。

頭頂的人啞聲道:“放心,本座定會奪回那一半魂魄,還你個完整夫君。”

出了離懸境便沒必要繼續僞裝,白衣道人不是羽玄的作風,裝了這些時日渾身變扭,他重新換上一身紅袍,将白諾諾整個抱在懷裏,替她遮擋撲面而來的風雪。

正在這時,自茫茫風雪中突兀飛來一道見光,白諾諾猛地感覺一邊身子陡然變涼,羽玄已經拔劍劈了出去。

“翁!”

兩柄好劍相遇,蕩出一陣戰栗的铮鳴,原本向東南吹刮的風雪向西北轉了個彎,重新響起了嗚咽聲。

羽玄眉眼透着桀骜,“反應挺快呀。”

“把糯糯還回來!”蕭翊白衣獵獵,語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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