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王晏之眉眼斂着，看不出是個什麽意思。
“我知道錯了。”李呈口齒不清，嘟嘟囔囔：“我買一罐新的賠你。”
“你知道去哪買？”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李呈說話時舌頭會翹起來，整個舌苔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綠，碰到嘴唇，甜絲絲的，牙齒上卡了些糖渣。
那一罐子裏裝了好幾十顆，他倒吃得下去。
“停産了。”王晏之說：“你買不到。”
“啊？”李呈張開嘴，表情遺憾，心裏卻幸災樂禍。
買不到最好。
不等他得意多久，嘴巴驟然讓一只不屬于他的手撐開。
骨節分明的手指探進去，摸摸索索攪弄片刻，從他牙齒上摳了什麽，整個過程十分緩慢。
李呈說不出話，感到不太舒服。
津液順着唇角流下，李呈茫然無措，下意識握住王晏之伸來的手腕，後知後覺地開始推拒。
“別動。”王晏之低沉的嗓音溢出來，李呈當真不動了，整張臉上挂滿了不知所措。
他的手退出來，帶出幾條細細的絲，李呈咳嗽幾聲，聽王晏之說：“下回別吃這麽多，又沒人和你搶。”
李呈呆幾秒：“給我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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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王晏之抽了濕巾擦手，抓着他話裏的漏洞，問：“你以為是給誰的？”
李呈不說話。
早知道不一口氣吃光了，都沒嘗出什麽滋味，只記得綠色好吃，是蘋果味。
車裏的氣氛怪怪的，李呈覺得不太自在，雨勢越來越大，王晏之将車開進李呈住的小區。
撐傘下車，繞去開了副駕的門。
這傘一個人撐的時候還挺大，兩個人就有些捉襟見肘。
傘面斜過來，将李呈罩得嚴嚴實實。
上了臺階，王晏之突然停住腳步。
“怎麽不走了？”李呈疑惑道。
“你自己上去吧。”
大雨在他身後啪啪濺開，肉眼所見皆白蒙蒙一片。
王晏之半個肩膀濕透了，大雨濺濕了他的褲管，傘下的臉淡淡的。李呈遲疑着，想要不要請他上去換身衣服，再一想，他們身高差這麽多，根本穿不了同一個尺碼。
踟躇間，王晏之向下退了一個臺階，剛好同他平行。
“不用勉強。”仿佛看出了李呈的猶豫，王晏之道：“實在害怕就算了，我過去對你的确太過嚴厲，你不喜歡我，我可以理解。”
他這樣一說，李呈反倒不知該說什麽，過會兒才嘟囔出聲：“也沒那麽不喜歡。”
雨勢太大，将他的聲音吞去一半，王晏之好似沒聽清楚，向前一些：“什麽？”
“我說……”他遲疑一下，改口說：“沒有不喜歡你。”
王晏之都給他買糖了，也不能太讓他傷心。
“那你這段時間為什麽一直躲着我？”
“我沒躲你。”李呈撓撓頭，開始胡說八道：“我是明星，很忙的，又不像你們坐辦公室的，每天準時上下班，沒碰見可能是沒緣份，你別說我躲着你，好像我多小心眼似的，再說，我沒事躲你幹什麽。”
王晏之沒出聲。
李呈正別扭，越來越別扭，本來上回的事就讓他很不安了，這會兒瞥着他撐傘的那只手，總是忍不住想起剛剛在車上他就是用這根手指伸進他的嘴巴裏，弄掉他牙齒上殘留的糖渣。
他都這麽大了，王晏之還像對小孩兒一樣對他，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屬性嗎。
驀地，一道驚雷自頭頂炸響。面前的人嘴唇翕動，在這時說了什麽。
李呈沒聽見：“你說什麽？”
王晏之重新邁上那層臺階，在咫尺間同李呈對望，說：“你怎麽知道我們沒緣份。”
“我随口說的。”李呈讓他眼裏的鄭重吓到了，好在只是一個瞬息，王晏之說完便挪開目光，合了手裏的傘。
家裏雖然沒有王晏之的尺碼，但有烘幹機。
他洗了澡，裹着件浴袍，很自然地進了廚房。
李呈最近不經常喝牛奶了，他覺得喝牛奶長個子都是編出來哄孩子的。
他已經十八歲，不會再長個子了。再喝下去，恐怕真的要腌入味。
王晏之看了冰箱，發覺但凡是需要剝皮的水果李呈一樣都沒吃。
有些放太久，已經不怎麽新鮮了。
他挑出一些扔了，将剩下的拿出來切了一個果盤，剝了冰箱裏僅剩的那個石榴，拆了買回來就沒用過的榨汁機，打了一杯果汁。
李呈嘴挑，愛吃的東西都麻煩，過去有下人給他剝，來這沒人能使喚，情願不吃也不願意自己動手。
廚房是開放式，對面就是沙發和電視機。
李呈盤着腿，每一次切換深夜場景，屏幕裏都能映出身後挺拔的人影。
姓王的不僅有腹肌，還有胸肌。穿上衣服那麽精瘦的一個人，脫了怎麽能是這樣。
李呈低頭摸摸快要融成一塊的肚子，心中很是不平，轉頭過去，說：“我想辦個健身卡。”
王晏之擡頭，擦得半幹的頭發濕淋淋搭下來，眼鏡摘掉了，看着比平時年輕許多：“瞎折騰。”
“怎麽叫瞎折騰，我現在靠臉吃飯，維持好狀态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王晏之收了東西，将榨好的果汁端過來：“隔壁書房的跑步機，我看你好像一次都沒有用過。”
李呈愣住：“哪有跑步機？”
王晏之遞來叉子，想他恐怕連書房門都沒推開過。
李呈暈書。
書房對他而言，做擺設都是多餘的。
過去是不得已，他現在已經不是皇帝了，別說那些書，就是他現在積累學習的“名著”都必須是電子版。
“算了。”李呈往嘴裏塞了兩塊猕猴桃：“我讓傅燃帶我去。”
王晏之睨過來，薄薄的兩片唇瓣張開又合上，平淡卻不容置喙：“不許。”
李呈倏地瞪過去，同他目光一對，又轉回來。
知道他此刻必定又在心裏嘀咕抱怨，王晏之不由緩了語氣：“你如果真想鍛煉，可以去我那。”
別墅一層應有盡有，完全算得上一個小型健身房，李呈第一次去就領教過了。
捧着果汁哼唧兩聲，嘟嘟囔囔：“我需要的不是健身房，是健身教練。”
王晏之放下水杯，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我可以教你。”
這話一出，李呈仿佛一瞬間回到了過去被他支配的那些歲月，将頭搖成撥浪鼓：“你那麽忙，我還是別給你添麻煩了。”
王晏之勾起唇角：“你的事，怎麽能是麻煩。”
李呈很後悔，人生已經很艱難了，他還親手在他本就坎坷的人生路上刨了個巨大無比的坑。
他想安詳地躺進去，可每天的鬧鐘不允許。
如今除了正常通告，李呈又多了個活，每天必須準時準點去王晏之的別墅報到，連吃的東西都變得講究起來。
不能為所欲為的人生是沒有意義的人生。
李呈決定化悲痛為上進心，日日跟在李薇身後，問她最近有沒有什麽需要出差的工作。
他不怕辛苦，什麽都能做。
李薇詫異他突然轉性，沉吟片刻：“還真有一個，公益項目，沒什麽通告費，要進山裏待一個多月，沒酒店，沒餐廳，沒無線網。”李薇翻着手上的簡歷，給李呈細數此行的缺點，最後問：“你願意去？”
沒無線網，這的确是個大問題。
“條件差，所以沒什麽人想去，不過很适合像你這樣的去刷臉，博個好感度，我是挺希望你能去的，但陳助理不太建議。”李薇說：“我倒是還沒回絕，你自己考慮，考慮好了告訴我。”
陳朝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幹哪行都拔尖，屬于天賦異禀那挂的。既然他不建議，李呈想，那或許真的不适合，又不死心，追問一句：“他之前還說讓我少說話，裝得和藹可親一點，既然是公益項目，他為什麽不支持了？”
李微撂下那沓簡歷，抱着手臂，涼飕飕地朝李呈睨過來。
“幹嘛這麽看我？”
“我有個事一直想問你，”李薇坐直了：“你跟王總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我聽你叫他叔叔，這難道是什麽新型愛稱？”
“這跟愛稱有什麽關系。”李呈皺眉：“這是尊稱。”
李薇似笑非笑，暧昧的目光讓李呈不禁抖下一層雞皮疙瘩。
不知道這些人都什麽毛病。
王晏之大他十二歲，是他父皇的結拜兄弟，不叫叔叔叫什麽。
擱在電腦邊上的手機響了，李薇拿起來，對李呈說：“陳助理說你嬌氣，吃不了山裏的苦，我猜這八成是王總的意思，總之你自己考慮清楚。”
這是诽謗，赤裸裸的诽謗！
他八歲登基，能文能武，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怎麽都跟嬌氣這兩個字挂不上邊。
憤憤然出了辦公室，迎面碰見工作室新來的女孩兒從外頭回來，懷裏抱着一大束草莓做成的花束，笑容腼腆還有些羞澀，問李呈吃不吃。
“給我個大的。”
女孩兒挑了最大最紅的幾顆給他。
邊走邊往嘴裏塞，汁水在嘴裏迸開，李呈的臉頓時擰作一團，扭曲的有些猙獰。
酸。
那邊王晏之剛開完會，推門就見桌上放了幾顆鮮豔欲滴的大草莓，放肆張揚霸占了辦公桌正中最顯眼的位置。
眸色一緩，回頭問：“他人呢？”
“下去了。”秘書回。
關門走到辦公桌前，因長時間的會議而産生的疲倦随着桌上的草莓煙消雲散。
手搭在辦公桌上，盯着那幾顆同主人一樣嚣張的草莓看了好半晌，終于拿起一顆。
咬一口，頓住。
眉眼間蕩開淡淡的笑，若無其事地吃了剩下半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