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章
第 63 章
等待的時間度日如年,李呈抱着手臂,受傷的腿嬌貴地盤在另一條腿上,想萬一還是晚了一步怎麽辦。
要是王晏之已經被拿下了呢?
那這牆角他到底是撬還是不撬?
不等他從道德的枷鎖中掙脫出來,王晏之的電話便打進來。李呈神色一凜,清清嗓子,接通後低低叫了聲“叔叔”。
對面單刀直入,直接問:“不舒服?”
李呈唇角微壓,嗯出一道虛弱的音。
王晏之問:“醫生怎麽說?”
“沒叫醫生。”
沉默幾秒,王晏之道:“我讓醫生去看你。”
“叔叔,”李呈小聲說:“我想出院。”
“過幾天,拆線了讓小吳給你辦出院。”
李呈知道他會這麽說,拿出過去同他耍賴的勁兒同他哼哼唧唧。
一會兒說消毒水的味道聞得他想吐,一會兒說晚上走廊總有腳步聲,吵得他睡不着覺,甚至還擠出了兩滴眼淚,抽抽搭搭同王晏之追憶往昔,說他小時候如何如何,如今只能一個人可憐兮兮的住在醫院。
對面安靜聽着,等他說累了停下,方才開口:“是你不要陪護,還趕走了經紀人和助理。”
李呈哽了一瞬,倒頭假哭,一聲叔叔一聲王晏之,裝着裝着就變成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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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房的護士聽見動靜,輕輕敲門,李呈霎時止住眼淚,被子一拉,将頭蒙住。
電話那頭一直安靜,李呈心裏有些沒底,試探地叫了一聲,王晏之終于開口:“那你想怎麽樣?”
李呈問:“想什麽都可以嗎?”
王晏之道:“我斟酌。”
李呈壓低嗓音,帶着哭腔:“我想回家。”
好一會兒,王晏之才無可奈何般應了聲“好”,他道:“我安排,明天讓你回家。”
“叔叔……”
王晏之嗯一聲,李呈小心翼翼:“我能去你家嗎?”
沉默的氣氛在病房中蔓延,李呈蒙在被子裏,聽見自己忐忑的心跳聲。
王晏之想得太久了,久到讓人不安。李呈嘴唇抿緊,大腦飛速轉動:“我想我父皇了……”
這話多少帶些真情實感,眼淚不用擠,自然而然湧出來。
他出生就沒了母親,八歲喪父,每每惹事只要提及自己有多可憐,王晏之便無有不應。
這回也不例外。
李呈抹了眼淚,挂了電話,高高興興收拾行李,坐着等王晏之來接。
可他人是來了,卻不是一個人來的。
淩晨兩點,王晏之同祝侑一塊邁進病房。李呈擰着眉頭,稍帶怨念地瞪向來人。
“你好。”祝侑大大方方,似乎對王晏之為什麽大半夜來醫院接旗下藝人這件事沒有一點好奇,反而主動解釋:“我送朋友過來,剛好碰見王總在樓下,一塊上來打個招呼,沒有吓到你吧?”
李呈別過臉不理人,被王晏之擰着腦袋轉回來:“不禮貌。”
“沒關系。”祝侑急忙擺手:“小孩子嘛。”
“我成年了。”李呈不敢大聲,只能暗暗生悶氣。
祝侑笑笑:“我知道,十八了嘛,我百度過你。”
李呈嘴一張,想沖他,又怕王晏之聽見了教訓他,臉一扭,又不作聲了。
“你不問問我是誰?”
李呈悶道:“沒興趣。”
祝侑不僅不生氣,反而笑眯眯同他做了個自我介紹:“不介意的話,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叔叔。”
“你才幾歲。”李呈嘀嘀咕咕,心道真會占便宜。
“我就是長得年輕,大你不少呢。”
李呈瞥過去。
真不要臉。
“不想叫就算了。”王晏之過來攙他:“能走嗎?”
李呈瞟向祝侑,正想磨王晏之背他,祝侑就說:“護士站有輪椅。”
就他長眼睛了。
樓裏一派寂靜,便将車輪的滾動聲顯得分外明顯。祝侑主動提出推輪椅,李呈不願意,手扶住車輪,憋半晌也沒想出該用什麽說辭拒絕。
正當祝侑要來推他之時,車輪輕輕一轉,順到了王晏之手上。他道:“我來。”
不等李呈松一口氣,就聽祝侑笑盈盈道:“他又不重。”
李呈皺起眉頭。
什麽意思,內涵他?
本以為下樓就能分道揚镳,不想祝侑竟還跟上了車:“我送你們回去。”
李呈憋紅了臉,氣得胸口疼。
每每忍不住想要開口,就會讓他那副男主人的姿态噎回來。好不容易捱到下車,他竟然還要進去坐坐。
李呈憋屈一路,聽他這麽說,立刻将目光投向王晏之。
“太晚了,”王晏之拿出後備箱的行李,連同醫院的藥一塊交給管家:“不方便。”
“那好吧。”祝侑面露遺憾:“那明天見。”
夜風冷清,王晏之神色淡淡的。等人走遠看不見了,李呈仍盯着他離開的方向,眼睛都要瞪直了。
王晏之垂眸,伸出的手修長分明:“怎麽,等我抱你?”
李呈坐在車上,腿早好的差不多了,看向王晏之的眼神裏藏着一股幽怨:“你怎麽不去送他?”
“我為什麽要去送他?”王晏之将問題抛回。
李呈洩氣:“我還是回去吧。”
鏡片下的眼睛微微斂起:“折騰我?”
“不是。”
王晏之問:“那你要幹什麽?”
李呈老實答:“我怕把自己氣死了。”
“你有什麽好氣的。”王晏之站直一些,摘掉了鼻梁上的眼鏡。
“看你們卿卿我我,我堵得慌。”
将鏡片上的霧氣擦拭幹淨,重新戴回去,視線裏的人更加清晰。王晏之解了袖扣,忽聽一句:“你要打我嗎?”
動作一頓,王晏之擡眸:“我打你幹什麽?”
李呈道:“因為我壞了你的好事?”
“……不打你。”
“那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王晏之颔首:“問。”
“這回是真的嗎?”李呈記着上次的誤會,心頭惴惴:“你要和剛才那人結婚了?”不等王晏之回答,追問道:“你又喜歡他了?”
王晏之擋在車門前,眼皮耷下:“我只回答一個問題。”
李呈糾結住了。
等不到他的問題,王晏之便自己答道:“沒有。”
沒有?
李呈擡起頭,還沒來得及問這個答案是涵蓋型還是對應型,一只手便繞過膝彎,不等反應,已經被王晏之抱出來。
他順勢摟了王晏之的脖子,像小時候那樣貼過去:“叔叔。”
王晏之踢上車門,聲音平平的沒有起伏:“說。”
路燈明亮,在眼底投出點點星光,李呈仰頭:“你跟我結婚吧。”
腳步一頓,停在進門的臺階上,王晏之垂眸:“這算是求婚?”
廊下的燈投下臉上,李呈雙手環緊:“可以嗎?”
王晏之重新邁步,同時說道:“別鬧了。”
他将李呈放在沙發上,起身要走,讓李呈扯着拉下來。
“沒鬧。”他手腳并用攀在王晏之身上,那點羞赧蕩然無存:“既然你一定是會結婚的,那為什麽不能跟我結。”李呈半伏在他身上,蹙眉道:“你不喜歡我了嗎?”
王晏之任他壓着,半晌,摘了眼鏡,薄唇微啓,李呈立刻貼上來,蜻蜓點水般蹭了一下,很不講理:“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和別人結婚。”
“你這是做什麽?”王晏之沉沉道。
李呈跪坐在他腰間:“我在求婚你難道看不出來?”
“你不喜歡我。”
李呈伏下去,在他的頸窩磨來蹭去:“我喜歡你。”
王晏之按住他那條亂動的傷腿:“別耍賴。”
“沒有耍賴,”李呈擡頭,一本正經同他說:“是撒嬌。”
這是他打小慣用的手段,除了對他父皇不管用,擱哪都好使。
登基後覺得身為皇帝,老是哼哼唧唧的不像話,便端着身份裝老成,慢慢身邊也就沒有了能讓他撒嬌的人。
如今纏上王晏之,讓他慣出幾分小時候的德行,尤其在知道他背後都為他做過什麽,李呈更無顧忌。十八般武藝齊上陣,威逼利誘行不通,那就撒嬌耍賴纏死他。
有句話怎麽說——烈女怕纏郎,他就不信拿不下一個王晏之。
可不等他将人拿下,出去送人的管家回來了。
李呈聞聲彈起,雙膝擴開跪坐在王晏之腰上,氣勢全無,茫然羞赧,不知所措地抓了王晏之的袖子。
對方畢竟是個老人家,李呈要臉,十分要臉,讓他撞見自己伏王晏之身上哼唧沒完的畫面,頓覺無地自容,更怕從此在他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變成那個“勾引人的男狐貍精”,竟還因此升出了一種,勾引有婦之夫被捉奸在床的窘迫。
不知是不是讓剛剛看見的那幕驚到了,韓叔唇角微繃,五官幾乎不可查地扭曲着。
完了。
李呈想,老人家現在一定認為他不是正經人了。
抓着王晏之的手越攥越緊,薄薄不厚的布料能清楚察覺到他的緊繃和無助。
李呈茫然呆滞,想現在動手刨個坑把自己埋了還來不來得及,身下的人突然開口,叫了聲:“韓叔。”
李呈垂頭,同王晏之的目光對上,聽他說:“去睡吧。”
韓叔應一聲,路過沙發時目不斜視,卻在經過後拿手背輕拭眼角。
他家先生不愧是他家先生,大半年沒動靜,一動就是這個陣仗。
進展喜人,但該準備的步驟一樣不能含糊。
關上門,摸出早就準備好的工具,悄默聲送到三樓。卧室衛生間各備一份,以保萬全,甚至連游泳池都放了。
做完這些,終于安心躺下。
客廳裏,李呈仍舊跪坐在王晏之身上,繃緊的身體随着一道有意而為的關門聲而松弛。
“吓死我了。”
無言片刻,李呈又說:“真的。”
王晏之終于開口:“我沒說是假的。”
“你的眼神說了。”在關門聲落下時,李呈的無措和羞赧也随之消散。他抓了王晏之的手,帶着往胸口上按:“不信你摸,我心都快跳出來了。”
“那是因為你身體素質差。”王晏之将他的話還回去。
李呈頓時啞聲,眉頭蹙着,埋怨:“你真記仇。”
王晏之扶着他的腿,起身拿了邊上的眼鏡:“鬧夠了?”
托起那條受傷的腿将他從腰上挪開,沒等起身,李呈立刻又爬過來,摟他的脖子,勢将無賴進行到底。
王晏之握住他的手臂:“不怕韓叔出來看見?”
“看就看見吧。”李呈摟得死死的不肯撒手:“反正他遲早會知道。”
他半個身子壓向王晏之,一旦發覺他有任何要推開自己的意圖,李呈便唧唧賴賴哼個不停。
王晏之問:“不怕我了?”
“不怕。”李呈摟着他,停了一下,又說:“也就只有一點點吧,那是因為你過去總罰我。”
默幾秒,王晏之道:“你先松開。”
“不松。”嗅着他身上的冷木香,李呈覺得自己就快要溺死過去了,深嗅一下,冷不丁道:“叔叔,你真好聞。”
王晏之頓住,片刻後将他推開:“你昏頭了。”
“沒昏。”李呈被迫起身,改盯他的臉:“我很清醒。”
“不想我和別人結婚,所以決定自己頂上?”王晏之問:“不委屈嗎?”
李呈搖頭,無比真誠:“不委屈啊。”
“你會後悔的。”
王晏之作勢起身,讓李呈攔腰環住,有些着急:“我都說了不後悔不後悔,你怎麽就是不相信呢!”
“你不喜歡我。”王晏之淡淡道:“自己說的話這麽快就忘了?”
李呈咬着牙:“我喜歡你!”
王晏之眉頭輕挑:“我倒覺得你想咬死我。”
李呈猛一挺身,跪起來望着王晏之,重複:“我喜歡你,是真的!”
黑眸裏倒出李呈的局促和暴躁,王晏之不急不緩:“我不信。”
風水輪流轉,終于也輪到了他頭上。
李呈洩氣,但不氣餒,虛心問道:“那你怎麽才能相信?”
王晏之反問:“你能怎麽讓我相信?”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李呈尚在遲疑,王晏之便挪動腳尖,做出了一個離開的姿态。
李呈忙不疊起身:“叔叔!”
王晏之停住,鏡片後的眼睛輕輕一擡,下一秒,視線裏的五官因眼鏡被摘掉而變得模糊一剎。
嘴唇輕而淺地擦過什麽,未等感受,便聽耳畔傳來熟悉的輕哼:“是真的。”
李呈按住胸口,想起過去用來應付王晏之的那句身體差,嘴邊的話咽回去,小心翼翼去貼蹭那兩片唇。
手環上去,學王晏之過去對他的樣子,拿舌尖輕輕舔舐,嘴裏不消停,捏着間隙同他哼哼。
王晏之的無動于衷讓李呈有些着急,膝蓋一挪,壓到什麽傳來破裂的聲響。李呈反射性低頭,卻王晏之捏住下颚,重新擡起。
他問:“這就是你的誠意?”
李呈試探道:“夠嗎?”
“你覺得呢?”
他覺得當然是夠了,但如今輪不到他覺得。李呈果斷搖頭。
王晏之托起他的臉,問:“那怎麽辦?”
李呈不知道怎麽辦,有些小小的急躁,可轉念一想,他前頭不也是這麽對王晏之的,便又按住性子:“你想怎麽辦?”頓了頓,說:“我追你?”
“追我?”
李呈點頭,人還挂在他身上。
“別說大話。”王晏之扯了他的手臂,彎腰拾起被李呈一膝蓋壓碎的眼鏡:“我當真了你卻做不到怎麽辦?”
“做得到,我做得到。”李呈豎起手指,信誓旦旦:“君無戲言!”
他嘗出滋味,親出門道,捧着王晏之的臉十分響亮的吧唧一下:“那說好了,這樣你就不可以去相親了。”不待王晏之回答,李呈便又挂在他身上:“說好了?”
靜默的時間不算久,李呈等不及,不太高興地仰了臉,盯着王晏之的眼睛,轉詢問為強調:“說好了!”
黑眸沉沉落在李呈臉上,映着他微擰的眉,因為得不到回應而不高興抿起來的唇,終于,在李呈壓下唇角欲泣不泣,仿佛受了天大的挫敗和委屈,好像他不應,下一秒就要哭給他看時,眼皮輕斂,嗯一聲:“好。”
李呈如願以償,轉陰為晴,賴在王晏之身上撒嬌:“那你抱我上去吧。”
王晏之将一偏頭,李呈便開始耍賴,一邊嚷嚷腿疼,一邊環上去,圈住王晏之的腰,樹懶似地挂着他,哼得仿佛被截肢了。
“像什麽樣子。”王晏之嘴上這樣說,手卻扶住夾在腰上的兩條腿,輕輕一托,将人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