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奇怪的脈象
奇怪的脈象
寧子昔睡覺輕,或者說他的警覺性比較高,一旦有人靠進,就會驚醒,當然也有例外,比如奶娘,觀棋和不語,還有褚元安。
當然,褚元安是靠着他的不要臉硬擠進寧子昔的信任名單。
管家走後寧子昔才起身,觀棋一點兒都不意外:“就知道您早就醒了,還要裝睡。”
寧子昔笑道:“沒辦法,如果我醒了,他少不得還要多墨跡一些時候,你也知道我最不耐煩和人打交道了,只能辛苦你啦。”
觀棋嘆了口氣:“哎,要是褚郎君在就好了,他最會跟人打交道了。”
提氣褚元安,場面一時間有些尴尬,寧子昔似乎不怎麽想提他,觀棋相當自覺,抱起藥材跑路。
“我把東西送去庫房哈。”
回到侯府的日子貌似和在莊子裏也沒有多大不同,生活還是按部就班的繼續,調養身體,煉藥,提升精神力,唯一的不同,就是沒有每天固定來報道的褚元安。
因為他對外的名義的身子不好需要調養,所以也很少有人去打擾他,幾位姨娘也只是送過去一些吃食探望,并不會打擾過多。
寧子昔偶爾會想起褚元安,不過也僅僅只是偶爾,會想起來的次數并不多。平靜的日子過了沒幾日,永寧侯終于忍不住主動前來。
此時的寧子昔正趴在院子裏曬太陽,觀棋蹲在一旁勸他:“侯爺難得來一次,世子也好歹做做樣子。”
寧子昔不想動:“他來或者不來,都一樣,我是病人,我需要太陽。”
觀棋小聲嘀咕:“人家真的病人都要在屋裏靜養的,哪有您這樣日日曬太陽的。”
寧子昔懶洋洋的回答:“你不懂,有些人病弱就是在屋子裏關的,這類型的就需要多多曬太陽,比如我。”
觀棋不想理他,也就是他這樣不怕太陽的人才敢這麽說,你換個人試試。
寧子昔的水系精神力很好的幫他抵消了陽光中對他有傷害的部分,只留下有益處的部分,整個人的感覺就好像在泡溫泉,不冷不熱很舒服,還能增進精神力,如果不是因為做不到,他甚至想抱一個太陽回家。
永寧侯一進院子就看見一個趴在石頭上,一個蹲在一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主子不成主子樣,下人不成下人樣,成何體統。”
寧子昔慢悠悠地站起來:“兒子在別院長大,也不曾習得多少規矩,請父親見諒。”
永寧侯原本是想來和兒子修好的,但是這一生氣,嘴就沒收住,剛說出口就後悔了,想着孩子給他個臺階下去,低個頭認個錯,這事兒就翻篇了,哪想到人家不但沒給臺階,連門檻兒都給拆了。
永寧侯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邊的管家:這誰家的孩子這麽不懂事。
管家一臉無辜的看回去:您家孩子啊。
永寧侯差點兒被噎個跟頭,心說自己喊管家一起過來是為了有個幫手,畢竟父子多年未見的确挺尴尬,誰知道管家這麽沒用,不知道鋪梯子搭橋也就算了,還帶拆臺的。
寧子昔噎了便宜爹一句,心裏挺開心,眼看着對方正在琢磨措辭,心說要先下手為強,直接吐了一口血。
永寧侯下意識後退一步,好家夥,差點兒濺身上。
“世子病成這樣,怎麽不請醫師過來看看?”
觀棋小聲嘀咕:“世子病成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
管家忍了又忍才忍住笑,他家侯爺注重名聲,出了名的體恤下人,而且世子身邊的這幾個人除了不語是撿來的,其他都是夫人帶來的,賣身契都在世子手裏,侯爺也管不着,觀棋這小子簡直太好玩了。
永寧侯的嘴角微微抽搐,其實他每個月都會請醫師去莊子上探望,畢竟是自己的繼承人,不過傳回來的消息都是世子雖然體弱,但是沒有大礙,這血都吐成這樣了還沒有大礙?
寧子昔原本以為一口血能把永寧侯弄走,誰知道這人會這麽□□,而且還有心思埋怨別人,猶豫了一下就又逼出了一口鮮血,主打的就是一個只要吐不死,咱就不怕吐。
永寧侯雖然好面子,又不怎麽願意操心,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多少還是會惦記些的,見他這個樣子,心裏也慌了:“管家,趕緊屋請禦醫過府。”
按照本朝規定,侯以上的爵位可以請禦醫診病,不過有資格歸有資格,人家願不願意來就不一定了,畢竟落魄到只剩下一個名頭的侯府也不是沒有。
永寧侯府算不上落魄,但也算不上多鼎盛,屬于不上不下的那一種,平日裏也不會特意請禦醫過來,一聽說是永寧侯府的人,整個太醫院都開始好奇了。
當年世子跪吐血的事情雖然不許外傳,但是多多少少還是漏了消息,外人雖不知世子吐血,但是也知道他受了大病,如今得知侯府請禦醫,都想過去看看熱鬧,畢竟宮裏當差緊張又無聊。
世人眼中的太醫院非常嚴肅,畢竟都是一群把腦袋挂在腰上随時嚴陣以待的人,但其實太醫院就是八卦聚集地。
八卦是古今通用從未消失過的東西,而對于永寧侯府來說,當年世子出事、永寧侯多年未未續弦、後院多位美妾卻再無子嗣出生,都是外人八卦的焦點,尤其是那群太醫們。
歷朝歷代都很重視子嗣,永寧侯年歲不算太大,後院妾室更是年輕貌美,前面還有了三個孩子,怎麽就突然沒有孩子出生了呢?
十多年不算長,但是在刻意想要孩子還沒有的情況下,就很值得懷疑了。
這次永寧侯府請太醫過府,幾個當值的太醫差點兒搶破頭。
獲勝的劉太醫興致勃勃的去了侯府,給世子診過脈之後陷入沉默,能進太醫院的人醫術肯定是不會差的,此時此刻,他第一次對自己的醫術産生了懷疑。
寧子昔的脈象虛弱到病入膏肓,的确人看起來也很虛弱,但是絕對沒到将死的地步。
太醫反複診脈之後仍舊是沉默,作為一名醫者,對自己說出的診斷一定要負責,他不能在不确定的時候随便說。
古往今來的病人都會害怕醫者的沉默,不過寧子昔除外,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體,原主在五年前就已經過世了 ,全靠着他的精神力支撐才能存活至今,所以才會出現如此矛盾的脈象,不過他并不打算向太醫解釋,畢竟事實也算是匪夷所思了。
永寧侯見太醫沉默,心裏也沒了底:“太醫,這……”
劉太醫定了定神:“世子的身體有些弱,尚需好好調養。”
調養的範圍可就廣了,這個說辭簡直就是萬金油,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就用這個準沒錯。
寧子昔一聽就知道太醫為難了,輕輕咳了幾聲:“太醫不必為難,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您就說我還能活幾日吧。”
劉太醫倒抽一口冷氣,連連擺手:“世子可不要這樣說。”
寧子昔咳出一口血:“太醫不必安慰我,我明白的。”
觀棋強忍着沒笑出聲,世子又在吓唬人了。
劉太醫開了一份不會出錯的溫補方子,興致勃勃的過府,灰頭土臉的回去。
其實對于寧子昔來說,這方子沒什麽用處,不過溫補的方子好藥材比較多,永寧侯又舍得,好藥材不要錢的往松風苑裏送,觀棋笑的見牙不見眼。
太醫院裏沒有秘密,永寧侯世子命不久矣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
三日後,當朝太子選長随,皇子年少時都會選一次長随,類似于伴讀的意思,從小一起長大等于培養親信,太子是年幼時選一次,随後每三年都會選一次,算是培養未來帝王的親信。
按照規定,六品以上官員子弟都有機會參加,皇上會特意欽點幾人,最後由太子擇選。
皇上疼愛太子衆人皆知,為他準備的備選人才肯定也都是百裏挑一的,像寧子昔這樣命不久矣的肯定早早的就被劃出了名單。
此時此刻永寧侯和寧子昔面對面坐着發呆,他們父子兩個還是頭一次這樣平靜的對視。
能讓爺倆平靜相處的唯一原因就是遇到了共同的難題,比如兩個人都想不通皇上為什麽把一個病秧子添加到備選名單上。
寧子昔沒忍住:“皇上是不是年紀大了?”
“別胡說。”說完永寧侯也開始犯嘀咕:“不過的确也不算小了。”
正值壯年的皇上在禦書房打了個噴嚏,此時此刻的他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永寧侯誠心誠意的建議:“不然明日面聖的時候你再吐個血?”
寧子昔一臉詫異:“我真的是您的親兒子?”
永寧侯有些心虛:“咱們侯府能夠長盛不衰,靠的就是從來不站隊,而且你這身體也實在不合适。”
寧子昔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永寧侯府只能說不太差,但真的說不上昌盛,不過他不打算争論這件事,心裏暗暗盤算,實在不行的話,明日進宮就吐個血吧,興許真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