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掌控

掌控

【系統時間現代】

這是個偏遠地區的孤兒院。一棟勉強能住的破敗樓房,幾張撿來的破床,加上一位還算有善心的男人給他們每天送些吃的,一個孩子們的庇護所就成型了。

沒有正規手續,沒有出生來源,地處偏遠而貧困,諸多問題致使這裏幾乎成為了一棟免費勞動力販賣市場。你若需要一雙來路不明的手為你幹活,你便來這領一個孩子走便是。只可惜,近日瘟疫流行……

病怏怏的空氣裏彌漫着孩子們身上半死不活的臭味。或許這次疫情過去後,這裏會空出許多位置,多處許多新面孔。

這樣的日子,或許沒有人會來的吧……

男孩這麽想着,手上更加賣力地刨土。他明白,光靠那一星半點的救濟,他可能還沒病死就已經餓死了。他奮力找出一塊草根,拍掉土便塞進嘴裏嚼起來。

他繼續挖,手指觸到了什麽硬邦邦的東西。是一只拳頭大的地瓜!他欣喜若狂地刨出來,揣在懷裏寶貝的不得了。

“給我!”

他回頭,一屁股跌在地上。

“什麽……”“我看到了,給我!”

那弟弟也像個破破爛爛布娃娃,只是臉上多了些不符合年紀的兇氣。他二話不說就要搶。男孩捂着的手臂不給他,兩人便扭打在了一起。

像這樣的事情也不止一次兩次了。在這裏,弱肉強食。

你要狠心。

……

揣着搶來的食物,男孩一路小跑歡喜地躲進一間破房的殘塬底下。這是他的秘密空間,是他的容身之地,他自認為這裏是安全的。

可他抹掉地瓜上的血跡要享用美味的時候,一只手卻拎住了他。他毫無防備地被拽出來窟窿像只流浪貓一樣被提到了空中。他驚慌失措地縮成一團,眨巴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并沒有比他大多少,但從體型和穿着上就可以判斷他是外鄉人。

“你剛剛,”他的聲音不輕,但也不似責難,“是不是搶走了那個孩子的食物?”

他驚慌地捂住胸口的地瓜,可憐巴巴地搖頭。

“還會撒謊?不錯。”

少年輕笑聲。他将男孩放下,從懷裏掏出了一根火腿腸。男孩受寵若驚地接過,對他的戒備也消退了不少。

“我問你,你剛剛為什麽要用石頭砸那個孩子?”

他嚼着香腸,含糊不清:“餓。”

“你砸了他的腦袋,你不怕殺了他?”

他愣了一下,努力思考死亡地概念,随後用力搖頭。

“不怕。”

“為什麽?”

“反正……”他扭捏着,“他總會死的。”

昏暗無人的地下車庫是最靠近深淵的邊緣。拿着公文包的男人緊張地下了車,焦急不安地左右張望快步前進。

似乎總有另一個腳步正在不遠不近地跟随,但無論男人如何尋找也找不到。他只能摁住包裏的文件加快腳步。

電梯間的燈光黃暈而溫和,為他提供了一絲安全感。很好,電梯就在這一層。他摁下按鈕,看着電梯門在面前打開。

可他随後便愣住了。電梯裏,穿着雨衣的青年擡起墨色的眼眸,宛如死神般冷峻地看向他。

準确說,是他背後舉起的匕首。

口鼻被捂住,他被死死禁锢在一雙臂彎裏眼看着刀身一下下紮進胸口。他絕望地伸手向電梯裏的人求助,得到的卻只是嗤之以鼻的無視。

他倒了下去,成為了又一位刀下的亡魂。

……

“別吵了,文件拿到了。”

“嗯,我這邊也可以了。”

“好,走吧。”

“這件事處理的不錯。”“您過獎了。”“工資我已經打過去了,自己看看。下午來一趟,又一單大的。”“是。”

挂掉電話,看着賬戶裏的餘額,他冷靜多收起手機,向窗外鳥瞰整個城市。

他背後,安盛宇正泡在無邊泳池裏放松。連着幹了好幾單的他們急需一個假期,他們得抓緊時間好好休息。

看着他走過來,趴在泳池邊的安盛宇便向他潑水,笑嘻嘻地要他也下來玩。莫晨禮貌微笑着拒絕,蹲在了他面前揉了揉他濕漉漉的腦袋。

“诶,莫晨你怎麽這麽不高興?”安盛宇歪着頭可可愛愛,“咋了?“

“嗯。我下午要去一趟。”

“啊……連軸轉啊……真把我們當工具啊!”

看着面前這個怨氣沖天的腦袋,莫晨也無計可施。

工具嗎?

“你……”他伸手波動池水,似是無意般提問,“還想幹嗎?”

漣漪泛起,池裏出現了短暫的安靜。

自從離開孤兒院,他就開始了極其嚴苛的培訓。為了将他塑造成組織想要的樣子,他下手極重,甚至有一次差點将安盛宇打死。

或許一開始,他們确實是工具……

“莫晨,你別開這種玩笑。”

他被扯回現實,他看着安盛宇可憐巴巴地扯自己袖子,像個撥浪鼓似的搖頭。

“我才不走呢!”

“為什麽?”

“我沒有走的理由啊。”

這樣啊……

“莫晨,你幹了多久了?”

他立在辦公桌前的身子一僵。

沒有開始,沒有結尾,似乎他生來就是在工作,似乎他一直在收割。

他和小不點認識也有很久了,他當時還只有那麽小一個,瘦瘦小小的。如今也長到這麽大一只了,不用跳就可以一刀切開咽喉了。

好快啊。

“您問這個是做什麽?”

對面的人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很讓人不舒服,連一向不動于色的莫晨都皺起眉來。

“有後悔過嗎?”

後悔?或許沒有吧……沒有吧……

他垂眸,沒有回答。

“以你的資質,你如果去正規學習知識也會有很好的前途,而且生活也會更加平靜。”

“但,我已經站在了這裏,我只會做我該做的。”

“是,你一向忠誠。”

對方推過來一個文件夾給他,自己站起身走到了窗邊。他背着手,莫晨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看看吧。”

莫晨拾起了文件夾,餘光微微一掃看到了一絲奇妙的反光。他稍稍一愣,還是故作鎮定地翻開,看着裏面的名字。

“安盛宇”。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本以為會是自己……

“驚訝嗎?”

他努力平複呼吸,合上文件夾。遠處樓頂的反光刺痛他的眼睛,他也明白自己無法從戒備森嚴的大樓裏全身而退。他根本沒有選擇。

窒息地感覺壓抑在胸口阻塞他的感官,他撐着身子不讓自己露出太多破綻。

“怎麽,下不去手?”

他沉默着。

“你可以拒絕的。”

然後讓其他人去解決?

他幹巴巴地笑了聲,直起身子。

“正如您所言,我一向忠誠。”

“盛宇。”

“嗯。”

“你記得我們第一次這麽躺着是什麽時候嗎?”

身邊的那對紅眼睛幽幽地看過來,似乎在努力探究他的意思。

“好久了吧。”

“是啊,”他長嘆一口氣,“好久了……”

他也轉過頭與他對視。他盯着那雙澄澈的眼眸,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安盛宇便抓起他的手,由他觸及自己微顫的長睫。

“如果莫晨想要我的眼睛,我便挖出來給你。”

他搖搖頭收回手。這是他最鐘愛的作品,他不願意讓其他人去擁有、去傷害,包括作品自己。

他只能是自己的。

“……”他咽下一個名字,“盛宇,你後悔過嗎?”

“什麽?”

“後悔……被我帶回來,被我訓練成這個樣子。”

他稍稍翻起,揪住他的耳朵将他輕輕拉近懷中。他附上他的耳,咬住他的耳垂。

“怨我把你塑造成這樣嗎?”

他環抱住他的腦袋,低頭含着他的耳。濕潤的舌攪動着這句話,模棱兩可。

他能夠感受到安盛宇炙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胸口,他知道背在自己身後的手裏拿着刀,猶豫着是否要抱上自己。

“還記得那個孩子嗎?”

安盛宇點點頭。他松口,将自己全身壓住安盛宇,将唇貼上他頸部的皮膚。很鮮嫩,還有他很喜歡的淡香。

“他和你是同類。如果他死了,你會恨我嗎?你從他身上目睹了自己的過去,你會恨我的狠毒嗎?”

他沉醉在他的氣味中,陶醉不已。

這一切都是他的喜好。

“……盛宇,你想要反抗嗎?”

背後的冰冷散去。他看見安盛宇眼底陰郁的神色逐步散去,他看見他笑了,笑得也是那麽模棱兩可。

“莫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把我養大,把我塑造成這樣,你就是我的爹爹,你就是我的信仰。”安盛宇攬住他的肩膀,雙腿也纏:了上去。

“如果是這樣,我甘願做你的所屬物。”

“如果是這樣,我甘願為你獻上一切。”

好傻。

纏綿悱恻。

他回味着,苦笑着,将後備箱打開。在看到屍體的時候,周圍戒備的槍口都停止了逼近。

他将腰間的槍扔到地上,舉起手将自己的态度明确表示。那些曾經的戰友将他摁倒在地,反扭他的手将他扣上。

他随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一起上了樓,被押赴到上司的面前。他無聲地跪着,沉默着,似乎被抽去了反擊的力氣。直到那具屍體被扔到他的面前,他才有了些反應。

“您,”他啞着嗓子,“不信?”

“莫晨,沒有人會信。你和他交好這裏所有人都知道。你也沒有必要毀壞他的面容。”

一只槍管狠狠戳在後腦,他踉跄着穩住重心,重新又閉上眼。

“随便找一具身形差不多的屍體毀去面容就可以濫竽充數了?虧你還是高材生,怎麽還會犯這種錯誤?拖延時間?”

腦後的槍托又一次打過來,他被掄倒在地上,頭破血流。

“你以為你這樣送死的行為可以為他争取多少時間?你覺得他會逃的掉嗎?”

他被拎起來摁到牆上,被摁着肩硬生生吃下一圈。他啐了口碎牙,擡着無神的眼睛看上司。

“如果你現在說,或許我會給你個痛快。或許我也會給他一個痛快。但你若不說……”

他搖晃着要栽倒下去,身子又被扶正再次挨上一拳。他弓着身子咳嗽着吐了些水,靠着牆慢慢滑了下去。

“莫晨,我知道你一向忠誠,我本來也不想殺你。但你經手了這件事,你和他就只有這個下場。”

上司走到他面前抓他起身,他也終于擡起眼睛正視對方。

“說吧,莫晨。”

“說……什麽?”

“安盛宇在哪?”

“在哪?”

他閉了閉眼,陰測測地笑了。他笑得愈來愈放肆,愈來愈大聲。他驟縮地瞳孔裏只是瞬間便染滿了瘋狂。

“你猜猜啊!你猜猜你背後的是誰啊!”

在上司驚愕轉身的同時,窗簾也被猛然掀開。陽光燦爛而至,随着子彈飛過的同時為每一位仍處在震驚中的人渡上血色。于此同時的是大廈中震耳的警報,似乎有誰已經攻破了防線。

“什麽……護衛!”“護你媽衛,外面早就不是你的人了。”

身後的莫晨擡腿一腳踹斷他的小腿骨,上司哀嚎着跪了下去,不可置信地看着剛剛還對莫晨拳腳交加的人退去僞裝,擡槍對準自己的腦袋。

“什麽時候……你怎麽可能……難道你和對家……”

“我一個人确實不可能。”

莫晨繞到他身前,安盛宇為他解開束縛。他擦掉嘴角的血,活動着手腕,一拳下去打飛上司的門牙。

“您說的,我一向忠誠。确實,我很忠誠。我只是和他們做了交易,其他的什麽也沒要。”

“你以為你和他們合作就能活着嗎?這裏只是一個分部。你不會有好日子的……”

他一腳将上司踹翻,看着他在地上呻咛哀嚎。他揮揮手示意安盛宇把手槍給他。

“是啊,我是不會有好日子過。但那不重要,也沒必要。”

他擡槍,眼底殺意四起。

“人要活在當下。”

砰,砰砰砰砰砰砰。

他将清空的手槍一扔,回身攬住安盛宇。

“噓,”他修長的手指還沾着血,輕輕堵住了安盛宇內疚的話,“閉嘴。”

他們一起走到窗邊,迎着高層的風,俯視混亂的世界。

“忠誠。”他笑,“可以這麽解釋。”

他捧住安盛宇,給他了一個血腥而熱烈的吻。他摩挲着他發紅的耳根,滿意。

“Astyre,你記好了。我忠誠的是我自己的利益。”

“而你,也是我的利益。”

握住,抱緊。他們在硝煙中縱身躍下,目睹這篇虛假的傾頹。

【世界線結束】

“Boreas,回來了?”

身邊跪坐着的少年叫了聲哥哥,接着往自己懷裏縮了縮給Boreas讓了些位子。他今天倒是高興,看起來是被哄好了。

“怎麽樣?”

“嗯。院長說整體完整度、流暢度和安全度都已經達标。我已經完成恢複。”

“那好。”

Astyre像只小貓一樣的往懷裏拱,還抓起他的手求摸摸。他伸手靠近他的薄唇,輕輕抓住他吐出半截的小舌頭。

“略……壞……”

軟糯如此,卻也可以含着刀片。

真不愧是量身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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