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天後,還是那間茶樓。紫衣俊美的風流公子懶洋洋的倚靠在窗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灰色的窗棂。

一文錢續三杯的廉價茶水喝了足足十杯,喝的小肚子都發脹了。街頭終于出現了一道綠油油的矮短身影,腳下一溜煙的就撲到了窗下的牆根處。

“找到了?”占嬴一下子坐直身子。

小蛙精雀躍的點頭,想到今後終于可以安安靜靜的蹲在牆角,不用擔心再有人拍自己的頭,心裏就是一陣難言的激動,紅光滿面的叉腰挺肚道:“就在城東那家悅來客棧!”

“何人所有?”

“額······一個臉白白的,下巴尖尖的,眼睛像星子似得男人······”

一陣紫色的風刮過,窗內的人已經不見。

“哎,我還沒說完呢!”小蛙精急的亂跳。

“······那個男人很危險!”

一身青色道袍,渾身罡氣,對于所有精怪來說可不就是致命的天敵。小蛙精沒說完的是,石頭就在那家客棧裏,在一個過路的行商手裏,而那位一看就很厲害,很不好惹的道士就住在商人的隔壁。

······

可惜心急火燎的占嬴并沒有聽到後面的重點,直當綠晶石在那位聽描述長相還算不錯的小白臉手中,單槍匹馬一股腦的沖進悅來客棧,大手一揮,一枚金光閃閃的金錠子砸到掌櫃腦門上,便問明小白臉所住的廂房。

從城南到城北,繞城大半圈,占嬴走的急,忘了拴在茶樓門口的寶馬,兩條腿跑到客棧時,已近費去一個時辰。

天色近黑。

簡陋的客棧裏沒什麽人氣,一路上樓也沒見着幾個人影。掌櫃早被那一顆碩大的金錠子砸暈,橫躺在櫃臺後面。占嬴了無牽絆,信心洋溢的摸到廂房門口,側耳細聽。

房內安靜的沒有一絲動靜。倒是隔壁那屋地動天搖的,喘息陣陣,不用拿眼看也知道裏頭在做什麽勾當。

石頭自然是要拿的,春.宮也是不容錯過的。

占嬴聽了一會兒,終于被此起彼伏的喘息聲勾動腳步,輕挪到隔壁門前,手指沾上唾沫在門上戳了個洞。

紅帳搖曳,床被翻滾,昏黃的燭光裏一雙黝黑粗壯的大腿叉跪在床板上,兇狠的聳動着渾圓的屁股蛋子,往上看不見迅猛漢子的臉膛,倒是能看清楚底下嬌喘連連的臉。

纖細雪白的腿緊緊纏在黝黑結實的腰間,纖薄平實的胸膛劇烈起伏,弓腰迎合間向外露出一張唇紅齒白的臉。這臉竟還有幾分熟悉,可不就是望春樓的小倌柳葉麽!

好家夥,私活都做到這裏來了。也不知身上的漢子多添了幾兩銀錢,可夠他回去買一瓶上好的傷藥抹平受創流血的菊花。

只愛大胸脯的嬴公子委實難以理解,天底下的女人是都死光了嗎?怎麽還就有愛當那攪屎棍,走臭後門子的貨色?

抖落一地雞皮疙瘩,又悄聲挪了回去,故技重施的往門上戳了一下。

這回卻是失算了,屋子裏沒點燈,望去黑乎乎的一片,別說是石頭,就是人影也看不見在哪個方位。

正想着是不是趁裏頭那位睡得正酣,破門而入,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

“看什麽呢?”

“反正不是看你!”占嬴頭也不回的揮開肩上的手,倒是沒忘了壓低聲音。

“在下就在這裏,公子自然看的不是在下。”身後那人偏不識趣的又添上一句。

占嬴脊背一繃,猛地回身。

于是,撞入一雙眸。

果真若小蛙精所說,如星子一般。

天地失色,獨見那一雙璀璨的眸,清澈明淨,望進去便似失了心神,若泉水滌蕩過青苔石板,褪去滿目塵埃,汩汩流淌的是胸腔裏不可自抑的心跳聲,亦或是鼻息間輕不可聞的呼吸。

青衣道袍無風自動,掠起烏黑的長發。肩上的手緩緩擡起,淡藍色滾邊的袖袍處卷雲紋圖案晃得占嬴不由退後一步,屁股撞在門上,砰的一聲響。

“你、你······”占嬴回過神來,手指被雷劈中了似得在身前抖動。

“妖氣?”道士忽然凝目,眸若厲電般直直射向呆若木雞的占嬴。

“你才是妖!”

出師不利,被人捉了現行,占嬴這才懊惱沒多帶幾個身手靈便的來翻窗越貨,眼瞅着樓下門外又走進來一名同樣青色道袍的小道士,明顯是跟前道士的同伴,人多勢衆,明搶是不妥了,占嬴氣急敗壞的唾了一口,推開道士就要開溜。

時機不對,待到夜深人靜再來過也。

“站住!”道士卻不依不饒,一把抓住占嬴的肩膀,星子般的眸将占嬴從頭到腳審視一遍,“公子身上好重的妖氣,不,還有鬼氣······奇怪,你怎麽還能活着······”

呸!

老子天天見鬼,走路撞妖,能幹淨嗎!倒是區區一個臭道士身上怎麽會有龍氣?

占嬴在心裏想了一下天子在外遺留血脈的可能性,暗暗搖了搖頭。那雙明亮的大眼,一看就不是當今天子的種。

天家素來出美男,且清一色的單眼皮。比如三皇子玄素,即使三皇子的母妃生就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也耐不住天子基因結實,生出來一個賽一個的像狐貍。

從客棧出來後,在城中找了大半夜的侍衛終于姍姍來遲,占嬴一肚子窩火的照準走在前頭的倒黴蛋就是一巴掌,“都他媽去吃屎了嗎!現在才來!”

石頭沒偷到,回去實不好交差。一路上占嬴的臉色就沒晴過,跟頭頂的夜空幾乎一個色,入了府後聽到門房來報,錢師傅已經在院子裏等了兩個時辰,占嬴的臉立刻抽搐了一下,直覺想要拔腿就跑。

可來來回回在門口轉了兩圈,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昂首闊步的回了院子。

自出生起,他那冷硬薄情的老子就給他找了一位師傅,負責他的看護教導重任,名錢坤,都喚其錢師傅。雖然占嬴對于三歲以前沒什麽印象了,三歲以後開始記事,這張整日板着張驢糞蛋樣兒的臉就從來沒間斷過在眼前晃悠。

雖然管的也不算寬,除了限制每日出門的時間,另拿遣散一府美人威脅他就範之外,真沒別的什麽了。可天生好美的占公子要每日每夜對着同一張百看百厭的臉,也是要發瘋的。

“公子去了何處,至今才歸?”

此時,那張風吹不動的驢糞蛋臉正閑适的坐在那張搖晃的躺椅上,暗黃的燭光和頭頂蔥郁的樹葉在那張臉上打下斑駁的影,看去有那麽一點陰森森的,真叫人忍不住抓狂。

“師父不是能掐會算嗎,不會自個兒掐一掐?”占嬴不懂尊師重道,撇着嘴走過去,一屁股拍在旁邊的石凳上,拿起桌上溫熱的茶水直接對着壺嘴狠灌了兩大口。

錢坤習以為常,就是臉上的沉色有些化不開。一雙精光綠豆眼直勾勾的将占嬴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忽然出手如電,從占嬴的袖子裏扯出一道黃符。

占嬴倏然睜大眼,看着那折成三角形狀的符,讷讷道:“這······這是哪來的?”

“你之前見過何人?”錢坤目光沉凝。

占嬴維持着張大嘴的呆滞模樣,看向那道符,“這符可有什麽用處?”

奇怪的是,凡事都要追根究底的錢師傅只是神情莫名的對着他看了一會兒,并沒有再追問下去,只垂眼看着手中的符,道:“這是驅邪符,昆侖山專用道符。”

話雖說的平淡,可占嬴總覺得好像剛剛有一瞬捕捉到了錢師傅臉上一閃而過而又極力掩飾的神情。

占嬴忽然就想起了道士的話。

“公子身染污穢,将有大難。”

道士的聲音和人一樣,清越明淨,十分悅耳,可偏偏吐出的話叫人氣血上湧,不那麽中聽。

想到那雙認真明亮的眼睛,占嬴無意識的伸手去拿黃符。

那符卻從他的指縫裏穿過,落入了錢坤的袖袋裏。

一瞬的觸感,溫溫的,仿佛那只搭在肩上的手,透過衣衫令肌膚發熱,卻又一觸之後飛快收回,快的甚至來不及抓握感受。

不知怎麽的,腦海中忽然就浮現起了在客棧門外偷窺到的那一幕春.色。雪白的大腿緊緊纏繞在緊實的腰間,平滑緊致的腰腹,微微弓起的背,汗涔涔的臉,和濕濡在唇間的發······

裆.下一緊,占嬴低頭,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來的突然的欲.念,渾身打了個哆嗦。

那道士果然邪行!

“跟我走。”

錢坤突然起身,一把拎起還在發呆的占嬴,腳尖點掠間飛上牆頭,不一會兒落到了一間破敗不堪的草屋前。

錢坤松開手,徑自向前推開了搖搖欲墜的木門,草屋裏黑漆漆的一片,占嬴瞪大眼也沒看出個究竟,正疑惑大半夜師父他老人家拎他到這流浪狗都不來撒尿的地方作甚,錢坤伸手朝前一指。

“你看看,可看出什麽了。”

占嬴眨巴眨巴眼,探頭順着黑屋子睃了一圈,“看什麽?難不成這裏有鬼?”

錢坤嘆了口氣,腳尖在地面上點了兩下,示意占嬴低頭。

“啊——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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