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見師父他老人家也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只得忍下一口惡氣。

錢坤問陸雪臣,“那現在需要做什麽?”

陸雪臣略一思忖,言簡意赅道:“引蛇出洞。”

好一招引蛇出洞,倒是拿什麽引蛇出洞?當釣魚呢!占嬴大笑着發表完意見後,忽然想将自己的舌頭一口咬掉,因為他看到在自己說完後,三人齊刷刷的朝自己看了過來。

“都看我幹嘛!難不成還要我去做引子不成!”這話說的一點底氣也沒有,不用猜了,三人的表情已經是很好的回答。

敢情這麽一群人專等他前來,就是要拿他去喂蛇,然後換回金貴的三皇子?

好嘛,人家釣魚用餌,他們勾條蛇卻要用大活人。

倒也沒什麽不可以,人命貴賤不同,用草芥換三皇子一條性命挺值,可為什麽偏偏是他!他分明是參天大樹,帝皇朝未來的國之棟梁好麽!

而且,這裏成堆成垛的人,都是死的不成?

師父他老人家回答的很有說服力,因為那蛇妖看上他了,指明要拿他去換才會放人!估摸着是昨天那一口咬下去,一下子就契合到了心靈深處,骨頭縫裏,叫蛇妖回去輾轉相思不能入寐,于是因地制宜甚有計策的搶了他兒時的玩伴,引他主動前來獻身。

“你、你還是我師父不!有你這麽無情無義的師父嗎!”占嬴不幹了,也顧不上去想那蛇妖怎麽就認準了他,還清楚的知道玄素是他的玩伴,拿玄素來要挾置換,跳起來就要走人。

他就是傻,幹嘛沒事跟着來湊熱鬧!這下好了,熱鬧沒看上先把自己的小命搭了進去,要什麽屁的解藥,他還就喜歡毒入骨髓了怎麽着!與其被蛇妖卷回去吸成人幹,他寧願一輩子和男人茍且!

男人好歹也還是個人,也比跟蛇攪合到一塊強!

錢坤眼疾手快的拉住占嬴,苦口婆心的勸道:“你先別激眼,這也是皇上的意思,你就這麽走了,回去也是死,倒不如賭一把。再說了,不是還有道長他們在嗎,以道長的本事一定能保你無虞的。”

“放屁!”占嬴惡狠狠的甩開手,瞪了眼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陸雪臣,大逆不道的沖自己的師父吼,“他給你下了什麽迷魂藥叫你這麽信他?就他那二把刀倒是有什麽本事保我無虞!”

聽到這裏,白鷺又忍不住了,“那蛇妖既然鐘情于你,想來暫時不會要了你的命,你只需先将它引出來,待救下三皇子之後,師兄自會想辦法趁機制住他。”

好一個鐘情!他們是哪只眼睛看見蛇妖鐘情于他了?就憑在他屁股上波兒了一口?

“要是制不住呢?”占嬴冷冷的看向陸雪臣。

陸雪臣抿唇,垂下眼,“我自當盡力,若當真失手······我願以死謝罪,賠公子一條性命。”

“呸!你當是殉情呢!誰稀罕你陪葬!就讓玄素那孫子被蛇一口一口吃了拉倒,要本公子去與那條惡心的玩意······那個······那個虛與委蛇,本公子寧願被五馬分屍!”

錢坤并沒占嬴想的那麽多,雖然擔憂占嬴的性命安危,但來此之前陸雪臣說的很有把握,他也只能賭一把。見占嬴不由分說的轉頭就走,再次拽住他,“你想想你爹,想想整個将軍府,難道你願意眼睜睜看着他們都給三皇子陪葬嗎?”

不說這話還好,占嬴猛地回首,雙目怒紅,惡狠狠道:“別跟我提我爹!他算哪門子爹?能在我将将落地時狠心殺了我娘祭神,在他眼裏我根本不是他的兒子!若非他老的不中用了,再生不出崽來,怕是我這個不祥之人也要被他毫不猶豫的拿去當祭品!皇上要殺我全家,那剛好,以後也不用他再整日的擔心我什麽時候咽氣,沒人替他延續香火了,一了百了!”

錢坤不說話了,驢糞蛋老臉繃得緊緊的,甚是難看。

白鷺那賊小子這會兒也會裝傻了,嘴閉的緊緊的扭頭看天,不再搭話。

倒是陸雪臣神情微動。他從來不知原來還有這麽一茬,這幾日相處只是看占嬴吊兒郎當,沒心沒肺的模樣,便當這是個蜜罐子裏長大的标準纨绔子弟,說實話心裏還有些鄙夷不屑,卻不知風流浪蕩的背後,原是這樣不為人知的苦痛,和對自己對血親之人的深深厭棄。

他是個沒有父母的孤兒,是師尊他老人家從山腳下撿回來的,打小就在道觀和一群師兄弟一塊長大,雖然沒有父母,但師尊待他猶如己出,師兄弟也都相親相愛,如同一家人,從不會讓他感到一絲一毫的孤單和自卑。

所以,說起來,他其實比占嬴要幸運的多。

其實,仔細想想,占嬴也沒有很糟糕,雖然浪蕩無形,卻重情重義,甚至可以為一群不相幹的小妖與他據理力争,并慷慨的為它們提供安身之處。明明怕蛇怕的要死,在蛇妖撲來時,卻又舍身擋在了自己的前面,差一點葬身蛇腹,雖然最後僥幸逃脫,可也因此中了毒······而自己,只為了仍不确定的一個猜測,便要拿他的性命去冒險,又如何堪得起“端方道義”四字。

想到這兒,陸雪臣微微抿唇,“錢師傅不必勸了,贏公子說的是,人生來平等,三皇子縱然身份尊貴,卻也不該拿他人的性命去換。是在下淺薄愚昧了,若贏公子有所損傷,在下亦不能心安。該将如何,便看各人造化吧,在下願舍命闖一闖,若不能救下三皇子,也是三皇子和在下的命數如此。”

“師兄!你分明知道——”

白鷺話沒說完就被陸雪臣一個手勢止住。

占嬴微微一愣,回頭看陸雪臣。身上的铠甲因為動作幅度咔咔作響,在寂靜的山谷裏格外清晰。

月亮從山那頭爬上來,今日剛好是十五,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可今晚的月亮卻詭異的渾圓,明亮的外圍鍍着一圈淡淡的紅色,瞧着分外妖異。在陸雪臣拔劍邁出腳步之際,占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們真的有把握制住那條蛇?”

陸雪臣愕然轉頭,星子一般的眸看着他,誠實道:“也許,但也可能會失手。”

白鷺卻在一旁朗聲吹噓:“我師兄可是昆侖山最得力的弟子,以往從未失過手。”哼道:“你若怕死就幹脆走人,不要總是疑神疑鬼。”在陸雪臣的目光威懾下終是沒将那句“我看你才是分明有鬼”給咽回了肚子裏。

從未失過手?那他屁股上的窟窿是怎麽來的?

占嬴狠瞪了白鷺一眼,咬牙道:“先說好了!我可不是聖人,也不是怕誅九族砍全家,我只是看不慣那蛇欺人太甚,竟然敢咬本公子的屁股!此仇不報本公子食難下咽,你們最好提拎着點精神,要是救不回本公子,本公子一定要你們償命!死之前也要先唆使那蛇将你們先奸後殺,再奸再殺!”

“······”

“嬴兒你······”錢坤忍不住上前一步。占嬴不耐煩的揮手,“行了,別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要是真的回不去了,你就直接去找我爹,告訴他趕緊再多娶幾房小妾,使點勁,也許菩薩看在我舍身救人的份上,會額外開恩賜再他一個兒子也說不定,祖墳什麽的我也不打算再進了,就讓他一條草席将我的骨頭渣子裹了跟我娘葬在一處,也算是我喊了他這麽多年爹換的最後一點請求。”

錢坤聽得不忍,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什麽。

占嬴已經大步走出去,撥開擋在前面的一排士兵,昂首挺胸的沖遠處黑黝黝的洞口大喊:“喂!本公子已經來了,識相的趕緊将人放了,否則本公子一個不開心就将這裏炸成平地!”

喊完,卻是半天沒有動靜,只聞洞口沙沙的草木風聲。

站在咒陣外面的士兵個個神情緊繃,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一步。

占嬴十分開心的咧着嘴回頭沖身後那三位聚精會神盯着洞口的嚷嚷,“你們瞧,一定是你們會錯意了,要麽就是被騙了,哪裏需要本公子——”

話沒說完,就見衆人臉色驟變,驚呼聲乍起。

陸雪臣渾身一繃,手中的劍已經金光大放,陣陣作鳴,筆直的朝自己弛來。說時遲那時快,等占嬴感受到身後有股子強勁的力道襲來,想要回頭時,腰間已經被什麽緊緊纏住,然後在衆人驚懼欲裂的注視下,騰空而起。

就這麽的,餘下的話俱是被那股力勒回了肚子裏,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拽向了山洞。那蛇妖倒是守信,将他往洞裏拖時,眼瞅着從裏面丢出來一個黑乎乎的玩意,那玩意一身素黑,只一張臉雪白,瞪着一雙水盈盈的狐貍眼與自己擦肩而過,半空還伸手與自己依依作別。

“小嬴······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媽的!我這哪是來救你,我這分明是自己想不開找死!

占嬴被勒的直翻白眼,連痛快的罵上一句都不能,就被飛快的拽進了洞裏,最後一眼看見陸雪臣眼睛也不斜的越過墜地的玄素,筆直持劍追來。難得安慰的想着,還算臭道士有良心,怎麽不再多踩上一腳,直接摔死玄素那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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