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馮若金用袖子擦了把嘴角的油,“這個簡單,本公子說了只要查看那些人的案宗就知道了。除了進出過百花樓的,剩下的幾個所住之地往來市集都是要經過百花樓前那條街。即使今日不走,明日也要走,明日不走,總有一日要走的。”

白鷺戳了半天白菜,慢慢擡起頭來,“這麽說兇手很可能就在百······百花樓之內?”

馮若金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們不是來查案的嗎,自己去查不就行了,問我幹嘛。”

白鷺再次閉嘴。

占嬴眼珠子骨碌碌一轉,推開懷裏嬌滴滴的舞女,“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去百花樓吧!”

玄素奇道:“來的時候你不是說不管這事嗎?怎麽突然又要管了?”

沉默了大半夜的錢坤這時方出聲道:“他本就沒打算要管。”哪裏女人多就愛往哪兒鑽,這是本性,與查案無關。

百花樓是無名鎮上最火的一間妓坊,三朵金花挑起大梁,夜夜笙簫,客流不斷。門前大紅燈樓高挑,五顏六色的綢帶纏滿了樓上樓下的欄杆,夜風裏伴着呼吟嬌笑聲和各色的彩衣絲帕搖曳不休。倒是給這座不甚繁華的小鎮平添了幾分喧鬧。

從縣衙出來後,白鷺一直比較沉默。與陸雪臣不同,陸雪臣是打小就被領養回山上,而白鷺則是在八歲的時候方才入觀。占嬴從陸雪臣口中得知,白鷺的母親曾是四處漂泊的伶女,十九歲那年途徑一個小鎮,賣唱時遭人欺辱,被一名當地大戶的私生子救起。英雄救美素來成就佳話,結局也大同小異,被救的女子感恩戴德,一來二往,漸漸生情,便是要以身相許。

在當地私生子的身份是不被認可的,所以那青年也沒有大戶子弟的倨傲之氣,并不覺得娶一名伶女有何辱沒之處,且白鷺的母親性情溫柔,長的也算個少見的楚楚美人,于是,一頂簡陋的紅轎子就将嬌妻娶回了家。

兩人婚後第二年就生下來白鷺,那幾年,兩人過的和和美美,缱绻似神仙眷侶。可好景不長,是個男人就耐不住偷腥,白鷺的父親也沒能擺脫這個俗套,沒過兩年便與勾欄院的風騷小娘子勾搭到了一處,從一開始偷偷摸摸怕被家中妻兒發覺,良心和顏面都過不去,到後來幹脆大張旗鼓的拿着妻子貼補的錢進出勾欄妓坊,夜夜不歸家。

白鷺到現在都還記得,小時候一次又一次亦步亦趨的跟在母親身後去妓坊找尋父親的畫面,華燈刺眼,周遭肆無忌憚的調笑,譏嘲,擠兌,針尖一般往耳朵裏紮,笑母親舀不清自個兒,伶女也是風塵女,也不比誰清白高貴多少,卻到這兒來找男人?真是笑死人了,要不要咱們幫妹妹先挂起個牌子,送妹妹些生意,推薦幾位客人?

而自始至終,父親都沒有露過一次面,維護妻兒一句。反而變本加厲,掏光了家裏的米糧錢,在外面花天酒地夠了,再醉醺醺的回到家打砸一通,罵母親下賤,不自量力,自命清高。白鷺抱着母親血流不止的腿大哭,哀求父親不要再打了,母親快要被打死了······

母親到底沒有被父親打死,卻在一日早起後,扯了當年的嫁衣挂到梁上,将自己吊死了。

父親是半夜喝醉酒後回來的,看到屋中高懸的屍體,吓得屁滾尿流,竟是渾然不顧抱着母親雙腳哭的聲都啞了的白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結果腳下沒猜穩,腦袋摔到了路邊的一塊石頭上,當場就斷了氣。

私生子尚且不被家人認可,何況是私生子與伶女所生的兒子,爹媽死後,白鷺就成了流浪街頭的小乞兒,最後被一位游獵的昆侖道士路過撿了回去,這才成了陸雪臣的師弟。

“要不,小白道長還是別跟着進去了。”錢坤在一旁聽了幾耳朵,出聲道。

占嬴看了師父一眼,聳聳肩表示随意。不過看到陸雪臣專注的望着樓坊前花枝招展的光景,心裏又開始冒酸水。忍不住湊過去道:“我差點忘了,你雖然不必恪守齋戒,不過問道修仙之人出入這樣的場合真的沒事嗎?會不會玷辱了自身的清靈之氣,損毀修為?”

占嬴知道,陸雪臣雖然不必清修自持,可起碼的臉面還是會要的,他故意說得這麽體貼便是有心擠兌道士,看他還好不好意思跟着進去。

誰知道士聽了,看了眼樓坊前被一群塗胭脂抹粉的女人簇擁拉扯進門的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有個法子,不過還需公子幫忙。”

昆侖有一種術法,可以借物移魂,這個物可以是普通的物件或一張紙人,也可以是個真正的人。不過移魂到人身上,耗損靈力巨大不說,兩人共用一具身體也容易發生意外的情況。而且想要不被那些女子沾身,附在人身上尤其是占嬴身上就更不在選擇之內了。

陸雪臣到街邊的紙畫攤子上借了紙筆,裁了張手指長的紙人,對占嬴道:“稍後我将魂魄轉移到這張紙人身上,由公子帶進去即可,屆時公子盡可自便,我會想辦法四處查探有無可疑之處。”

“這樣也行?”占嬴傻傻的張大嘴,又問:“那如果被發現了,把你撕了,你會不會有事?”

白鷺道:“自然是不可的。移魂之法危險萬分,借身或者原身但凡出現一絲意外,都将對魂魄有損,魂魄破碎或者不能原樣返回原身,師兄将再無法醒來。”

占嬴道:“不是吧,這麽嚴重?那我豈不是壓力很大?”

陸雪臣道:“公子不必覺得有壓力,若真有什麽意外也是無法避免的,我不會怪公子的。”

占嬴連連擺手,“那也不行,你死了不要緊,我怕我晚上做噩夢!要不你跟着玄素吧,出了事算他的!”你要實在想去,直說就是,用得着變着法的混進去?假正經,真虛僞!

陸雪臣不假思索道:“也好。”

占嬴愣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也許不該這樣說話。可那邊一旦決定了就開始照計劃行動了起來。尋了附近一座茶館,找了個清淨封閉的雅間,陸雪臣的原身由白鷺和自诩年紀大了不愛喧嘩的師父他老人家留下照看後,化身紙人的陸雪臣就輕飄飄的邁着優雅的步伐往玄素袖子裏走去。

玄素活像是撈了個寶,難得沒有露出半點嫌棄的表情,撐開衣袖,暗搓搓的等君入甕。

就在紙人即将鑽進袖子裏之際,占嬴突然伸手将紙人捏了起來,舉到眼前甩了甩。紙人裁的十分簡單,只有腦袋軀幹和四肢的輪廓,白乎乎的腦門上畫了一雙眼睛,看着特傻,此時被占嬴捏着脖子甩來甩去,雙手和雙腿無力的垂着,來回擺動,只那雙眼睛緩緩的眨了兩下,證明紙人是有意識的。

占嬴突然樂了。做了個撕紙的假動作,見着白鷺緊張的跳起,嘿嘿一笑飛快的把紙人揣進了懷裏。

“我突然改變主意了,三皇子身嬌體貴怎麽能在身上揣這麽個危險的玩意兒到處晃,還是本公子辛苦一下代勞吧。”

玄素撇嘴,心道:你真有這麽好心?莫不是要拿着那紙人偷偷做什麽奇怪的事吧?

留下目眦具裂的白鷺和錢坤,占嬴揣着紙人與玄素并肩出了茶館,歡天喜地的直奔百花樓。

熱情洋溢的老鸨将兩人迎上二樓,命人端茶送酒,挑了幾個姿色出衆的出來,抹的通紅的嘴岔子一股腦的咧到腦後,笑道:“這是咱們這兒最美的姑娘了,兩位看着哪個好盡管直說,保管服侍的您二位滿意舒心!”

玄素左看看右看看,覺得美是美,可就是因為美才更不滿意,拍下一錠沉甸甸的銀子,道:“去,再換幾個來!”

“等一下!”占嬴突然擡手,幽幽轉頭觑向玄素,“你不會是想留在這兒和我一起切磋技藝吧?”

玄素當然不肯放大兄弟一人在這兒逍遙快活,“這、這有何不可!”

“當然不可!你不怕長針眼,我還怕落下陰影影響發揮呢。”占嬴跟着拍出一錠更大的銀子,對老鸨道:“麻煩帶我這位兄弟另尋一間雅室,挑最美的姑娘,不用擔心錢,我這位兄弟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一定要伺候好了!”

“好來!”老鸨眉開眼笑的撈起桌上的銀子,不等玄素張嘴,喚來身後的幾位姑娘連拖帶架的給拖出了門去。

“小嬴!我告訴你,你別想撇開我偷吃······”

“砰!”

老鸨在占嬴的眼神示意下将門幹脆利落的關上了,隔絕了門外的叫喊,回過身來灼灼的盯着占嬴手中的錢袋子,笑道:“爺還有什麽要吩咐的盡管說,剛剛那幾位姑娘若是不合爺的心意,爺說喜歡什麽樣的,媽媽我都能給爺找來!不是媽媽我吹的,全鎮上最美的姑娘都在咱們百花樓了,要什麽樣的有什麽樣的,溫柔嬌俏的,妩媚大膽的,六藝俱全,唱念俱佳,絕對挑不出一點不好來······”

占嬴懶洋洋的靠進椅子裏,道:“聽說你們這最有名的是三朵金花?不知是哪三朵啊?”

“自然是白牡丹,小茉莉和水仙!人如其名,水仙姑娘溫柔楚楚,潔白如仙,但凡看一眼吶就絕對忘不了。小茉莉嬌俏玲珑,性子也活潑可愛,最是讨喜。要說這白牡丹更是了不得了,不光人長的傾國傾城,那氣質也是堪當國母的材料啊——”

“這話我勸你一會兒到隔壁那屋時千萬別說。”占嬴笑嘻嘻的打斷賣弄不絕的老鸨,将老鸨盯着看了半天的銀子丢了過去,不假思索道:“那就那什麽玲珑小茉莉吧!”

“好的好的!不過······小茉莉的價錢比其他兩位都要高一些,要這個數。”老鸨伸出五根手指。

“五兩?”

“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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