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在岐山教化司的山頂,藍忘機的殺氣連江澄都震驚了。這個一直面無表情的人,在聽到那些人嘴裏念叨出“魏無羨”三個字的時候,藍忘機一瞬間釋放的殺氣,江澄都被驚到了。

然後他們兩人聯手從這些人嘴裏逼來魏無羨的消息,這個消息更是讓兩人打從心底裏涼透了。魏無羨離開虞山後也不知道在哪裏迎頭遇上溫晁,被溫晁帶着溫逐流等人一路追殺,魏無羨在即将被追上的最後關頭,沖進了夷陵亂葬崗。

夷陵亂葬崗?

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方。不管是凡人還是修士,千百年來那裏都是所有人的禁地。不管再高深的修士,只要進到那裏,就再沒人聽過他的消息。所以溫晁等人親眼看見魏無羨禦劍沖進亂葬崗的地界,在他們看來,魏無羨死定了,死無葬身之地的那種。

“你說你一定會回來找我的……”江澄的聲音低到自己都幾乎聽不到的程度,他身邊的藍忘機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江澄的雙臂,“你說什麽?魏嬰承諾會回來找你?那他就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回來的。”

“對,對,”江澄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是吼起來,“他說過的,他承諾過的,他一貫是言出必行,我相信他,我這次一定相信他!”

江澄和藍忘機從教化司回來後,他一直随身攜帶魏無羨的随便。他相信魏無羨一定會來找他,別看魏無羨總是大大咧咧的對待他的随便,連名字都沒認真取一個。但江澄知道魏無羨,他只要還活着,就一定不會放棄随便。從江澄随身攜帶随便那天起,藍忘機也一直跟着江澄,或者說,跟着魏無羨的劍。所以,藍忘機也在等劍的主人?江澄有時候看見藍忘機盯着随便的眼神會覺得心悸,藍忘機好似也變了一個人,應該說,從離開玄武洞後之後,藍忘機對其他人還是老樣子,但是只要涉及到魏無羨,藍忘機就不一樣了。

魏無羨,快回來吧,不止我和阿姐在等你,還有藍忘機,還有聶懷桑……魏無羨,快回來吧,我們都在等你。一直等你。

深夜裏無法安睡的時候,江澄會用手指觸碰床邊的随便。随便封劍了,拿到手的時候他下意識就想拔劍,看看魏無羨的随便是否完好。可是他拔不出來,藍忘機也拔不出來,阿姐也拔不出來。随便不知在什麽時候生出劍靈,大概只有落入魏無羨的手裏才能被拔出吧,可是對于劍修而言,封劍,并不是好消息。藍忘機當時意識到随便封劍的時候,臉色難看到江澄都擔心他會暈過去,江澄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臉色其實比藍忘機好不了多少。

江澄始終不相信魏無羨死了,夷陵亂葬崗又如何?那可是魏無羨啊,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去那個方向,但是那可是魏無羨啊,他蓮花塢堂堂的大師兄魏無羨,他一定會回來的。就算随便現在封劍了,他也一定會回來的。江澄如此堅定的相信魏無羨,他姐姐江厭離和他一樣,倒是藍忘機和聶懷桑因為一直沒有魏無羨的消息,臉色一天比一天凝重。

和魏無羨再會雖然在江澄的意料之中,可是再見到的魏無羨,卻是江澄完全陌生的模樣。這天,他和藍忘機被安排來夷陵截殺一夥溫氏兇徒,等他們趕到夷陵監察寮的時候,只看見一地慘屍。從那些屍體扭曲猙獰的表情看來,他們一定是備受折磨、痛苦致死的,比當年蓮花塢的慘案還要悲慘更甚。然後江澄和藍忘機都沒在意那些屍體,他們被現場站着的一個人吸引去所有的注意力。那個身軀更加瘦弱的熟悉身影一身黑衣負手站在那裏,腰際插着一管黑色的長笛,笛子上墜着的流蘇倒是鮮紅的讓人忌憚。

那個人是他們一直在等,他們終于等到了他。

“魏無羨”,江澄根本不管其他人,大呼小叫的向着魏無羨就沖了過去,魏無羨臉上陰翳的神情還來不及收起就被江澄抱進懷裏。魏無羨愣了愣,在江澄堅決不放、勒得他生疼的擁抱裏,魏無羨臉上不屬于他的陰翳終于褪去,笑容又回到他的臉上。他一邊輕輕回抱江澄,一邊看向藍湛,“藍湛”兩個字都到他嘴邊了,最後被他咽回去,他只是笑着向藍湛點了點頭。原本跟着上前的藍湛,倒是在他這樣帶着幾分客套和疏離的回應中,停下了腳步。

随便終于回到他主人的手裏,輕輕的嗡鳴聲将劍靈此刻的激動展現無遺。魏嬰好笑的伸出手指彈了彈劍柄,“随便,你什麽時候生出劍靈了,這麽可愛,還是個小鬼頭的性子吧?”

似乎還是那個愛說笑的魏無羨,江澄看着眼前這個眉梢眼角盡是笑意的熟悉的臉,他在那裏惬意的把玩着手中的随便,可是再環視一圈滿地的慘屍,江澄無端的打了個寒戰。魏無羨仿佛感受到他的不舒服,收斂了幾分笑意。這一收斂讓江澄想到剛進門時看到的魏無羨,周身籠罩着一股冷冽的陰郁之氣,俊美依舊卻蒼白駭人,淡淡的笑意中盡是徹骨的森然。那是他從未見過的魏無羨,那是他不願意看見的魏無羨。好像是從深淵地獄、血海屍山中爬出來的惡鬼,那不是他的師兄,他那個神采飛揚、自信過頭的師兄去了哪裏?也許,在自己要把爹娘、把師兄弟、把蓮花塢賠給他的那天,就被自己弄丢了。還能找回來嗎?他想要那個師兄,他還能把魏無羨心中那個可以毫無負擔想回就回,想走就走的蓮花塢建立起來嗎?他還值得魏無羨信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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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江澄,江澄,我跟你說話呢,回回神啊,別一臉要哭不哭的,看到我有這麽激動嗎?”魏嬰用不大不小的力度拍着江澄的臉,江澄此刻的表情不知怎麽讓他也很難過,有一種什麽重要的東西正在離去,而他怎麽努力也挽回不了的痛苦。不會的,他都重生了,這次,他一定會改變,也一定會挽回一些什麽,否則,魏無羨不知道自己重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江澄!”魏無羨終于喚回江澄的神智,他将笛子收回乾坤袋,把随便插回腰際,然後一手拉着江澄,一手向藍湛招招手,“你們來得正好,跟我走,我帶你們看一樣好東西,江澄,那是我送你的禮物,你一定會喜歡的。”

在夷陵的某間客棧裏,魏無羨帶着江澄和藍湛上到樓上。已經沒有人樣的溫晁看到魏無羨就又是哭又是哀嚎的求饒,他把自己緊緊縮在溫逐流的身後,恨不得連影子都不要露出來。

魏無羨和江澄相視一笑,看出彼此都很滿意。

三人聯手下,溫逐流也抵抗不了多久,何況他身後還有一個拖油瓶,不僅幫不了他分毫,還死死拽着他的衣擺影響他的動作。沒有幾個來回,溫逐流被魏嬰一劍砍去頭顱,潑灑而下的鮮血淋了溫晁一身。直到這個時候,溫晁才停止尖叫,他擡頭看向溫逐流沒有頭顱的身軀,又看向面無表情看着他的三個人,這裏的三個人,每個人都被他狠狠折磨羞辱過,每個人都和他有化解不了的血海深仇。此刻的溫晁不知道是否後悔當初自己的跋扈嚣張,此刻他露出一個癡癡傻傻的笑容,這一笑,口腔裏惡臭的口水順着嘴角流了出來。

三個人頓時各自後退一步,對于這等特殊的攻擊方式,他們都……不太适應。

藍湛不再管溫晁是否在用裝聾作啞的方式脫逃懲罰,他只是看向魏嬰,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只看着魏嬰,而魏嬰,卻一直若有若無的在回避他的眼睛。風水輪流轉,從藍氏聽學開始,一直在回避魏嬰的眼睛的人是他,如今他和他卻反過來,追逐的人成了自己,而逃避的人,卻成了魏嬰。藍湛心裏酸酸澀澀很不是滋味,但是現在的重點不是這個。藍湛轉身來到魏嬰正對面,“魏嬰,你是用什麽方法殺死夷陵監察寮那麽多人的?”

魏嬰一手撫摸着腰際的随便,另一只手從乾坤袋裏取出橫笛,單手橫在唇邊吹了幾個極凄厲的音,忽然一個鬼童,一個青面女憑空出現。他們出現的瞬間,溫晁發出比之前還要凄慘得多的尖叫。兩個鬼頓時轉向他的方向,溫晁的聲音再次拔高到聳人聽聞的程度。

只是魏嬰、藍湛和江澄都對此充耳不聞。藍湛向着魏嬰上前走一步,沉聲道:“你是用什麽方法操控這些陰煞之物的?”

魏嬰揚揚手中的黑色橫笛。

藍湛又向着魏嬰繼續走一步,這次他和魏嬰之間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近,近到似乎都能感受到對方呼吸,聽到對方心跳的地步。藍湛自己此時的心髒跳動快到他都覺得喘不過氣的程度,他看着魏嬰的眼睛又問了一句,“操控這些陰煞之物可會傷到你的身體?”

一直看起來漫不經心的魏嬰忽然愣了一下,似乎有什麽出乎他的意料,他呆呆的看向藍湛。不對啊,重生的記憶裏,他和藍湛在這裏差點吵翻天,藍湛當時想把他抓回雲深不知處,他們倆甚至怒到呼喝彼此的字。可是,這次的藍湛,想問的僅僅是他的身體是否會受傷?還是說,之前那一世,藍湛其實更多的也是擔心他可能會因此受傷,而他誤會藍湛只是看不慣他使用歪門邪道?難道他,一直以來都錯怪藍湛了?

魏嬰呆愣愣的搖搖頭,“不會,不會傷到我,我的靈力可以正常操控怨力為我所用,兩者混合的很好,不會因此受傷。”

得到答案的藍湛,肉眼可見的松弛下來,他主動後退一步,又前進了半步,“我很高興你回來,你沒事就好,其他不重要。”藍二公子的話讓江澄都瞪大眼睛,這還是他印象裏那個冷若冰霜、拒人千裏的含光君嗎?

魏無羨,你和藍忘機在玄武洞裏究竟經歷了些什麽?我有生之年居然看到藍二公子羞紅的雙耳,真是,真是……我要去洗個眼睛,我TM為什麽忽然覺得肚子飽飽的?

旁觀的江澄都不動聲色的崩潰了,何況遭受正面直擊的魏嬰。魏嬰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連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停滞下來。

藍湛留下這天的第三句話,“溫晁就交由你們處理,我在門外等你們。”然後轉身離開。

被留下的、離傻不遠的兩個師兄弟默默地看着藍二公子的背影一步步離開他們的視線,江澄忽然又打了個寒戰,“TM的魏無羨,你是給藍二下了什麽蠱?要是讓藍先生或者藍宗主看到這樣的藍二,我們又得被拖回雲深不知處挨戒尺,你TM這次三千都不一定能少得了!”

魏嬰想到之前的那三百都覺得後背又火辣辣的疼起來了,但不得不承認江澄的話很有道理,三千?藍先生估計活活打死他的心都有,至于藍曦臣藍宗主……不好說,真的不好說。

不好說就不說了呗,反正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魏嬰和江澄再次相視一笑,笑容一樣的殘忍而瘋狂,殺意肆意,恨意濃烈,此時,再沒有任何人或者事能夠阻攔下他二人的複仇。連含光君藍忘機都主動選擇了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夜色被凄厲的長嚎聲劃破。

一直守在門口的藍忘機擡頭回望,白衣和抹額在冷風中獵獵而飛。黑夜已過,天上的太陽就快升起來了。而他,在一會兒之後,終于等來了他最想等的人。

魏嬰一身黑衣雙手提着衣袍下擺,腳步輕快的走下來,随着他的走動,一股濃烈刺鼻的血腥味也跟着一起湧下來。輕微潔癖的藍湛此刻什麽都不在乎,他的眼睛裏只看得見一個人,那個人看起來輕松又欣悅,如此便是足以,其他都不重要。

被包括在“不重要”範疇裏的江澄明明就跟魏嬰相差兩步距離,但他再次注意到自己被人無視得很徹底。江澄忍不住揉揉額角,我拜托你快點正常起來啊藍二公子,你已這副模樣回去,你家澤蕪君非把我和魏無羨吊起來打才行吧?!

江澄,你多慮了。澤蕪君就算真的抽,也只會抽你一個。另一個他碰都不會碰一下,他本能的感受到魏公子在弟弟心目中的與衆不同,只是這個不同是什麽程度、什麽情況的不同,他還沒有确定。反正啊,不管是那種不同,只有他弟弟高興就行。其他都不重要。

好吧,澤蕪君,你和含光君果然都是親兄弟,嫡親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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