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

第 54 章

藍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先祖已經走了,他的靈魂離開了,您,也該走了,把魏嬰還給我吧。”

成串的血淚汩汩而下,阿羨的神色空洞而絕望,“他走了,他又走了?他就這麽不想跟我在一起麽?我做錯了麽?我只是想跟他在一起,再一次在一起,我們在一起時明明那麽幸福,為什麽,為什麽要彼此這麽痛苦,我不信他對我沒有感情了,我們明明還能繼續幸福的!”

“我也不知道,”藍湛搖搖頭,他是真的不明白先祖為什麽寧願彼此都痛苦,“也許,也許是因為他曾經是出家人,後來又出家,出家人追求的圓滿與我們不同,他也許真的在日複一日的修行中做到了割舍情愛、心無雜念、六根清淨、一心向佛吧。”

“所以,我被割舍了,我是他的情劫麽?”阿羨苦笑起來,他掙紮着從地上站了起來,仰天一笑,“藍安,你真厲害,我祝你大道得成,永失所愛,我祝你生生世世永遠失去最重要的,永遠得不到你最想要的!”

這樣如同詛咒般的祝福,藍湛并沒有再說什麽,因為先祖已經離開了。說完最後的告別後,先祖的靈魂就離開自己的身體,藍湛看到有一股若隐若現的魂體化為一股塵煙圍着阿羨旋轉一圈,然後向着自己點點頭,就這麽消散于天地間,不會有轉世投胎,不可能從頭再來,先祖藍安就此永遠消失了。果然是,永遠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啊。

藍湛看向依舊占據魏嬰身體的阿羨,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這個當事人,被算計的人,一方面感嘆阿羨的智慧,草蛇灰線,伏脈千裏。一方面又嘆息阿羨的命運,算計了這麽久還是一場空,最後的結果依然什麽都抓不住。盤算到如今,他連來生都期盼不了,他和先祖藍安的緣分,再也續不上了,永遠不可能再有未來。

藍湛不恨他算計自己,不恨他占據魏嬰的身體,他看向魏嬰身體裏的阿羨,心裏其實也對當年先祖的做法滿是不解。他就不一樣了,不管魏嬰轉世多少次,他都願意等,也願意找,只要對方還是魏嬰,只要對方還願意與自己在一起,他是一定不會放手的。

藍湛小心翼翼的開口第三次,“前輩,您,請您把魏嬰還給我吧!”

魏嬰悲憤的臉忽然露出猙獰的扭曲,藍湛最害怕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我得不到幸福,你憑什麽能幸福!他讓我那麽痛苦,你是他的後人,你就幫他一起分擔我的痛苦,我要帶着你的魏嬰一起去……”

魏嬰的身體忽然一個震動,然後眼耳口鼻七竅出血,藍湛防的是阿羨前輩的手腳,卻沒防的住他體內的魏嬰。阿羨原本的計劃是當着藍湛的面,控制着這具身體自尋死路,卻沒想到魏嬰更狠,直接将長久以來蓄積的所有力量作用于靈海,一舉将靈海撕碎,金丹毀滅,而體內的靈根更是徹底斷裂,再無繼續修煉的可能。魏嬰用這個方法強行借靈海爆炸的爆發力試圖将阿羨的靈識徹底從自己體內驅逐出去,但是,這是一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舉措啊。

阿羨愣了片刻,然後大笑起來,“好好好,太好了,魏無羨你是個狠人,即使面對的是自己,你下手也一點不留情,好樣的。”

他一臉惡意的看向藍湛,“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他為了驅逐我,破壞了自己的丹府和靈根,那是靈根,他把自己的靈根破壞掉了,從此他再不能修煉。就如同當初的我和藍安那樣,也如同最初的你和魏無羨那樣。到時候你依然只能眼睜睜看着魏無羨老死在你眼前,而你什麽都做不了。”

藍湛震驚到言語不能的程度,他看着眼前魏嬰的身體,伸出手按向魏嬰的脈門,果然,探查出來的情況如同阿羨前輩說的一樣,魏嬰作為修士的生涯就此斷絕,再無繼續的可能。也就是說,他和魏嬰的時間就只剩下未來的數十年,然後,一切就将如同最初那一世一樣,魏嬰無病無痛老死于自己面前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所以,自己這些年究竟做了些什麽,經歷魏嬰的九世輪回,到最後的最後,一切還是要回歸到最初的時候麽?自己和魏嬰終究是無法長長久久的在一起麽?到最後,這蒼茫的人世間還是自己獨行麽?

阿羨放聲狂笑,“好了,藍安,這就是你把我當作情劫的處罰,你的痛苦将延續到你的後世子孫身上,他們和你一樣,生生世世永遠失去最重要的,永遠得不到最想要的。我大仇得報了。”

阿羨的靈識放棄掙紮,徹底被魏嬰拼盡最後的力量驅逐出體外。阿羨做事面面俱到、頗有章法,其實他在此處秘境也備有法寶。如果這次計劃不成功,他就算被魏嬰驅逐出身體,也能通過法寶隐藏修複自己靈識,在以後還能找尋機會,再次執行自己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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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藍安這次的拒絕,和藍湛的解釋讓他喪失繼續活下去的動力,魏嬰的舉措更是将他最後的憤怒發洩一空。此時,他已了無生趣,再也找不到繼續活下去的意義。于是,他就這麽讓自己的靈識靜靜的游蕩在這處秘境,他什麽也不想做了,就想這麽讓自己消散掉,這個人世間,他來過,愛過,恨過,該經歷的都經歷過,他不想再來了。

就此消散吧,從此魂消魄散于三界,從此永不超生,從此這世間再無藍安與阿羨,讓他們就此不存在。他愛與不愛,已經都不重要,反正,阿羨也已經不再執着于自己最想要的了。

連個聲響都沒有,阿羨的靈識就這麽消散了,如他所願,再也不會轉世投胎,和藍安再不會有交集。兩人都是一樣的魂消魄散,他們的故事只能流傳于藍氏的族譜,他們的故事從此再不會有延續。

藍湛此時根本顧不上其他,他只是把魏嬰抱在懷裏,為魏嬰擦拭七竅裏不停流出的鮮血,可是,擦不淨,怎麽都擦不淨,似乎魏嬰全身的血都在奔流而出,藍湛一口血終于沒忍住,從自己的嘴角滲出一縷。

“傻瓜,”在他懷裏疼痛到顫抖的魏嬰,一樣的臉,只是換了一個主導的靈魂,藍湛一眼就看出眼前的正是他的魏嬰,魏嬰不顧自己的傷勢,伸出手輕輕擦拭藍湛的嘴角,“你真的是傻瓜麽?別難過了,我沒事的。”

“怎麽會沒事?”藍湛的心都要疼碎了,“破壞丹府不痛嗎?撕開靈海不痛嗎?斷掉靈根不痛嗎?你,你何必下這麽狠的手,你要我在往後餘生還怎麽……你又要再一次抛下我先走一步嗎?我辛苦掙紮了這麽久,最後還是要回歸最初的痛苦生活,你何其殘……”

“你還演上瘾了是嗎?”魏嬰強撐着身體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藍湛的腦門上,就這一個動作做完,他都氣喘籲籲半天,“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文藝腔,知道我痛那還拖延什麽!阿羨前輩的靈識已經徹底消散了,那就快把你乾坤袋裏的極品築基丹給我,快點,我都快疼死了!”

“哦,給你。”藍湛一掃剛才的悲憤和痛苦,恢複成他最常見的面無表情,趕緊拿出極品築基丹塞進魏嬰嘴裏。

丹藥一放進去就化成水,自動流向魏嬰的咽喉,被他咽進肚子裏。魏嬰的臉色頓時就好看不少,最明顯,七竅的出血已經徹底停止了。魏嬰本來不敢再耽擱時間,還借着這股藥勁趕緊修複丹府、再塑靈根、填補靈海。但是這個時候,秘境因主人的死亡居然開始自毀。魏嬰和藍湛對視一眼,魏嬰龇牙咧嘴的抱怨起來,“唉,阿羨前輩真小氣,那麽些大能都是死後依舊保存秘境,以其為後世的修士留點好東西。”

藍湛什麽也沒說,只是一手托起魏嬰的腿彎,一手抱在魏嬰的後背,将其抱在懷裏,就這麽開始找尋秘境的出口。

這時候,懷裏的魏嬰擦幹淨臉上殘留的血跡,忽然摸摸自己的鼻子,猶豫的看向藍湛,“藍湛,等一等,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我們是不是有什麽疏漏?我們好像把什麽忘記了?”

把什麽忘記了呢?

藍湛和魏嬰陷入短暫的沉思,然後兩人忽然看向彼此,“糟了,我們把溫寧忘記了。”

嗚呼哀哉,溫寧你可以欣慰了,你家魏公子終于想起你了。

趕在秘境徹底崩潰前,藍湛抱着魏嬰,溫寧膽戰心驚挂在他背上,藍湛就這麽毫無形象的,拖家帶口的禦劍逃了出來。這邊剛逃出生天,藍湛還來不及松一口氣,他身後的溫寧忽然毫無預兆的慘叫出聲。藍湛被這一瞬間的魔音直接穿耳,震得頭暈眼花,落地的時候甚至踉跄一步,差點摔倒。藍湛沒好氣的回頭瞪了溫寧一眼,然後順着溫寧手指的方向看過來,他懷裏的魏嬰不知道什麽時候失去意識了。藍湛這下急了。

魏嬰再次醒來已經是四天後的事情了,他慢慢睜開眼睛,意識回籠,同時疼痛也鋪天蓋地而來。魏嬰沒忍住,哼了一聲,他閉緊眼睛咬牙忍耐着這波劇烈的疼痛過去。再度睜開眼睛,然後愣住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出現在他面前,魏嬰傻乎乎的問,“溫情,我是不是在做夢,你怎麽會出現在我夢裏,你這是……死後托夢嗎?”

溫情原本柔和的面容頓時扭曲,而魏嬰的神智也徹底清醒。最大的運氣是,藍湛和溫寧也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他們當然聽到魏嬰的話,兩人立馬就沖了過來,一個護着魏嬰,一個拉着溫情,拼命拉扯着話題,終于等到溫情面無表情的收起手裏的銀針。

溫寧、藍湛和魏嬰三人各自偷偷松了一口氣。

問題就出在此。

一個人偷偷松口氣的動靜小,可以被忽視,但是三個人同時那可就……溫情的面容又開始往猙獰的方向轉變,原本已經快要收進乾坤袋的銀針又開始往反方向移動,溫寧拉住他阿姐的手瞬間就被甩到一邊。溫寧只來得及“嗷”地一嗓子:“跑啊!”

藍湛反應極快的用被子把魏嬰包裹成團扛起來就跑,就聽“嗖”地一聲,連影子都看不見了。其實也可以不用跑那麽快的,溫寧已經在無意中使出他的獨門必殺技——獅子吼。所以,溫寧的這聲“跑啊”在他阿姐耳邊響起,溫情被震暈過去實在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能不被震聾才是萬幸。

不過更慘的是,藍湛怎麽把魏嬰抱着跑了,他一會兒後還得原樣把魏嬰抱回來。魏嬰錯過最好的治療時機,要想不留下隐患,他們還少不了求着溫情用針用藥。溫情皮笑肉不笑敷衍他們一下,然後魏嬰鬼哭狼嚎也躲不了要喝上好幾天的苦藥渣子,早晚還得被針灸,治療的這一個月禁油禁鹽禁辣禁葷,最重要的是禁酒禁欲。前面一串飲食上的禁忌是對魏嬰說的,後面的禁酒禁欲,溫情說的時候,眼睛卻是看着藍湛,尤其是禁欲二字,溫情加了重音,于是藍湛的耳朵又紅到滴血。

魏嬰後來與四叔閑聊的時候才知道,幾天前的深夜,他們山上這群人早已睡到打呼,結果被驚天動地的一嗓子全部叫醒。後來這群人才想起來,那天送溫寧下山太匆忙了,都沒有給溫寧帶一張可以繞開山下禁制的通行符,以至于溫寧和藍湛帶着昏迷過去的魏嬰在山下轉了好幾個圈都找不到上山的路徑。藍湛一急之下拔出避塵準備直接破壞掉山下的陣法,溫寧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能一聲帶着哭腔的“開門救命啊”,直接叫醒了一山的人,外帶幾裏路之外,夷陵小鎮的半鎮子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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