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學
同學
突如其來的推背感震得沈星立馬回過神來，她的車尾親切地被一輛奔馳親上了。
還沒進村先出車禍，這是什麽運氣？沈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眉頭微蹙，從副駕拿了件外套随便套上才下車。
那人也下了車，只簡單穿了一件白色T恤，現在才三月初，就算豔陽高照，氣溫也不高，顯得有點der，要不是那張臉撐着，活像是走失人員。
男的這種生物都這麽抗凍？
“對不起，對不起，這事我全責。”男生從後面走過來，雙手微微合十，剛一見面就把責任攬了過去。
黑色坦克越野的左側凹進去了一小塊，後面的大燈也有碎痕。
男子又道了一回歉，然後試探性問“那咱是報官還是私了？”
沈星聽到這話噗嗤一笑，剛剛的壞心情都沖淡了一些，走保險還挺麻煩，會影響到第二年的車險金額。
既然男生說了他負責，沈星直接開口
“別麻煩警察叔叔了，我也有責任，直接私了吧。”
聽了沈星的話，男子沒有意見，他說該多少錢就是多少錢，不過他看沈星的車也挺新的，就說最好是去市裏修，距離也不遠，手藝好得多。
沈星點點頭。
“加你個微信吧，我就住在隔壁村，明天去修行不？”男子拿出了手機，點開微信頁面。
沈星說行，掃碼間隙兩人閑聊。
“你是哪個村子的啊，我看你面生，是來走親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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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就是前面雨規村的，回來住一段時間。”沈星看了眼自己的車，無奈搖搖頭。
“雨規村的啊，我也在這個村子上班，我們弄了個鄉村旅游公司，叫“話桑麻”，你要是有時間歡迎過來玩。”
沈星點頭稱好。她低頭看了眼微信上發過來的人名“張鬧鬧”。
果然人如其名，活潑且熱情。
*
迎着村中“老年糾察隊”的目光沈星拐進小巷，青黑色的磚牆有着歲月的故事，偶爾還能看到小孩子們用粉筆塗鴉的痕跡。
她家是普普通通的北方農村小院子，卻被老太太收拾得很溫馨，即使現在天還未暖，玻璃陽臺上，依舊擺滿了綠意盎然的盆栽，有一種讓人平靜下來的魅力。
老太太正躺在搖椅上曬太陽，聽到動靜立馬起來“星星回來啦！”
這中氣十足的聲音，一聽就健康，老人如今七十二歲，身體硬朗，眼不花耳不聾，一人獨居鄉下，侍弄花草。孩子們一直想接老太太出去生活，就是不走。
她說到了這個歲數就想和老姐妹們打麻将。
老太太一看到大孫女就笑呵呵地給人迎進屋子裏。
屋子的裝修偏向上個世紀，木制家具搭配上富有時代特色的老物件，好像拿起每一件東西都能滔滔不絕地在暖陽中講上一個下午。
沈星在房間放下東西，洗澡後換了一身松快的衣服才出門來。正好看到奶奶在院子中摘菜，略有西斜的陽光蓋在老人的身上，顯得很是柔和。
見狀沈星也輕松下來，找了個小木凳坐在奶奶旁邊，一起摘菜拉家常。
卸妝之後的沈星很憔悴，常年失眠，酗酒成瘾，還時不時抽幾根煙，又勞心勞力，臉色蠟黃，黑眼圈堪比國寶。
老太太只是看了一眼，在心裏微微嘆了口氣，也沒挑起這些話題，她能感受到孫女不開心，不開心就不提，回來就好好吃喝玩樂。
“聽你爸說，你不打算走啦！”老太太熟稔地掐着豆角的兩頭。
沈星決定回村之前給自己那不太熟的父母去了一個電話，簡單說明辭職的問題以及要回村休息的事情。
這就是個流程，反正他們也管不了沈星。
“不走了，準備常住下去呢！”沈星露出大大的笑容，眉眼彎彎，一副乖乖女樣。
“挺好的，人家電視上都說現在的年輕人壓力大，容易得什麽…抑郁症，還是在家好。”常年獨居的老太太自從看見孫女，嘴角的笑就沒下去過。
沈星聞言一愣，見到奶奶慈祥的笑意才反應過來，她親昵地在奶奶的腿上蹭了蹭。
“嗯嗯，我可是得好好陪陪奶奶呢！”
奶奶戳了戳沈星的眉頭，笑嗔，“今天晚上給你準備了好多菜，吃完飯咱們一起出去溜達溜達，你這幾年沒回來，村子裏變化可大了。”
奶奶緩緩說着，語氣平和看不出是高興時代的變遷還是傷感過去記憶的消逝。
她其實有感覺，小時候她還在村裏上學，這裏很窮，毛坯房采光特別差，放學之後就要抓緊趁天亮寫作業，還要撿柴火燒大鍋做飯。
村子的路是泥路，一到下雨下雪天簡直就是災難，上下學往返一趟，說是泥猴子也毫不過分，冬天還不能在家裏洗澡，每次弄一身泥可難受了。
而現在村子裏是大瓦房，民居鱗次栉比，十分規整。
靠街道的民居都刷上了灰白色，甚至還仿網紅打卡點畫上了大型畫，二次元居多，很年輕化。
主幹路兩側臘梅正在開放，小小的花苞，淡淡的黃色，恍如到了江南。
剛進村的時候還看到一個小公園，老人們在裏面坐着聊天下棋。
村口新建的停車場裏三三兩兩停着其他地方牌照的車。
這裏沒有了她印象中的狼狽樣子，更像一個康養莊子。
本想說回來振興鄉村，
這柏油馬路、這小公園、這街邊藝術，這花花草草
振…振興完了？
既生瑜，何生亮啊。
好在她只是玩笑，倒也沒真打算在村子裏大幹一場。
飯後陪奶奶在堤上蜿蜿蜒蜒的小路上散步，田裏冬小麥返青，綠油油地紮在地上，散發着生機。
邊溜達奶奶邊熱情地給沈星介紹村裏人，這是你本家的奶奶，那個要叫叔叔。
老祖宗還挺枝繁葉茂……
看到奶奶正跟一群小老太太聊得正歡，沈星打了一聲招呼先行離開，她好像聽到熱情奶奶們摩拳擦掌要保媒拉纖。
越往上走地勢越高，也明顯能夠看到東邊采摘園的果樹正在新綠，沈星想起張鬧鬧說的鄉村旅游，這應該就是他的産業了吧。西邊好像是花海，遠遠地就能看到臘梅和桃花在綻放春意。
堤的另一側也有了改變，寬闊的水面飄着幾條游船畫舫，河流邊劃分了很多垂釣區，荷花池，休閑區等等。
這鄉村旅游設施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她本科的時候，跟着老師去拍過鄉村旅游題材的片子，對鄉村旅游也算是所有接觸。
正神游天外之際卻被一個男人劃破了思緒，目測185左右，寬肩，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頭發毛茸茸順着，像一只乖巧的大型犬，他穿一身灰色運動服正在跑步。遇見有人跟他打招呼，也簡單點頭示意。
嗯~姿勢很正确，而且長得挺不錯。
兩人擦肩而過，沈星好像聞到了他身上像是雨後森林般清冽的味道，很舒服，還有點熟悉。
遠處夕陽無限好，只是不能看，晚霞似火飄散虛空，生命的顏色也正在消逝，拍了不少視頻照片，沈星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快開始了。
誰都不知道甚至連沈星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對黃昏之後到天完全黑這段時間的恐慌心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她開始心跳加快，開始情緒低落。
還好晚間的風倒也舒爽，遠遠看過去奶奶還在和那幾個人聊得愉快，暫時不打算結束，沈星步行回家。
農村娛樂設施沒有城市那麽多，晚上沈星看了幾頁書便泡腳睡覺，今天她破天荒一口酒沒喝，好像也并沒難受。
睡前跟張鬧鬧确定了出發時間，之後她從抽屜裏拿出藥，突然想起陳悰泉的話，取第二粒的手頓住了。
只吃了一片，神奇的是躺下不久便沉沉睡了過去。
是她極少不失眠的夜晚。
與此同時，村裏的另一邊卻有一個男人輾轉反側，床頭櫃上擺着一張破舊的老版20元錢。
……
沒想到在沒有鬧鐘的回村第二天，沈星早上六點就醒了，見外面天光大亮，左右也睡不着了，她準備起來出去溜達溜達。
陳悰泉說如果過段時間睡得好的話，可以嘗試運動調節，早起跑跑步，走走路，多分泌點多巴胺。
真神了，第一天睡得就挺好。
那貨要不改行算命去吧。
還是昨天遛彎的小路，兩側蜿蜿蜒蜒鋪着橡膠跑道。
早上的天還散發着寒意，微潤的風吹動沈星的馬尾辮發梢，左右搖晃。
精神面貌還不錯。
沈星想起前段時間看到的一個段子，說回村之後千萬不要早起跑步，不然村裏人就會傳你在某個男人家過夜。
然而現實是，村民們早就司空見慣了。
半路，又看到昨天的跑步男人，他正要超過她，在村裏看到容貌姣好外形條件優越的男青年概率還是蠻低的，所以沈星天生對他有親近感，便報之以禮貌一笑，權當打招呼了。
沈星壓根就沒跑，她不想吸冷氣，而且她很少戶外跑步，從前上班時倒是會去健身房，順便發洩負面情緒。
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準備折返回村時，沈星正看見那個男人跑回來，不由得心想，這人配速得有多快！
那人加快速度，來到了沈星面前。
朝陽還未完全升起，他的後面是遠方錯落有致的樹林，薄薄的晨霧攏着橘黃色，而他逆光站立，男人還有點微微的喘，在晨光熹微中隐隐看到發絲微潮，瘦削的臉上密密布着汗水。
凡事就怕比，該說不說這也算是村草級別了吧。
男人在她身邊立定，試探性開口：“沈星？”
不是，他咋認識啊，不會又是我的叔叔之類的吧！
昨天一晚上已經認了四個叔叔，三個嬸子，以及她也忘記幾個爺爺奶奶了。
沈星腦袋上頓時冒出無數個黑色問號。
看着對面女孩糾結的面龐，男生鼻腔共鳴出一個笑容，“我叫林陽”
說罷，一頓，右手虛握成拳放在嘴邊咳嗽了下才繼續開口“額，其實咱倆是小學同學。”
“哦，對對對，我就說看着眼熟呢。”
沈星見狀立馬拍手并且表達了親切友好的假笑問候，實則內心已經摳出芭比夢想豪宅，姐就在這上過三年，小學同學屬實古早，怎麽可能還記得你！
怎麽可能！
不過心口不一，乃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面子上沈星裝作想起來的樣子“沒想到你還在家，我以為你早就在外面成家立業了。”
林陽挑眉，看她那樣就知道沒想起來，不過也沒揭穿，反而順着沈星的話說“回來好幾年了，還是覺得咱們村子裏好，生活閑适，景色宜人。”
這話簡直認同得不能再認同了，沈星忙點點頭，“哎對對對，這不我也回來了。”
“嗯？你也不打算離開了？”沈星覺得林陽好像有點高興。
肯定是錯覺
“暫時不打算。”沈星擺擺手。
林陽側頭看了眼沈星，淺淺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很溫柔，給人一種溫文爾雅謙恭有禮之感。
沈星又嗅到了雨後森林的清爽味道，有點沉迷在這種幹淨的笑容中，情不自禁問對面的人在笑什麽。
“沒什麽”
林陽趕緊收住了臉上的笑意。繼而轉變話頭，似笑非笑地說“哦對，你以後可以再堅持堅持，前面有早市，實在跑不動了補充下能量。”
沈星點點頭，別說她還真感興趣，如果明天還能早睡早起一定去看看。
兩人分別後，空氣中還飄散着一股似有似無淡淡的酒精辛辣味，這味道很淡又很神秘還帶了點熟悉，像是在哪裏聞到過。
回家吃過早餐，洗過澡之後換了一套衣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老太太看孫女精神好了很多。
張鬧鬧快到了，沈星也收拾妥當出門。
萬萬沒想到剛一出門就看見了不該在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