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體委，送客

體委，送客

沒有暖氣的宿舍晚上很冷，姬希縮在卷餅似的被子中，那股全班注視壓迫的餘悸在腦海中久久不能散去，她從小就害怕陌生人的目光，尤其是一群人注視的目光。

在很小的時候，她就獨自拖着自己小小的身體到兩個法定撫養人家中索要自己的撫養費，這時，那兩個家庭其他成員就對投來這樣的目光，好奇，同情，不屑，厭惡，可伶，那目光像刺，深深紮進心髒深處，不時會在某個夜晚扯的胸口生疼，睡不着覺。

她的兩個法定撫養人，一個是有夫之婦，一個是有婦之夫，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都很幸福，在姬希出生前是這些，姬希出生以後仍是這樣。

他們從來沒有打過姬希，也沒有罵過姬希，甚至沒有給過臉色，他們對姬希都很客氣，客氣就像接待客人，他們對姬希很感激，感激她小小年紀就十分懂事，不哭不鬧，願意犧牲，願意一個人獨自生活學校，不會去打擾他們各自的家庭，不會去打擾他們的幸福，十分痛快的為他們收拾當年一次小小荷爾蒙任性留下的爛攤子。

所以他們給錢也十分痛快，很多時候還會超出約定标準，像是甲方對乙方成果滿意給的多餘獎金。

從小到大，很多個獨自在學校宿舍度過的夜晚，姬希常常會夢到自己領取報酬的場景，兩個法定撫養人都十分熱情禮貌，每次都孜孜不倦的要留她吃飯，并表示當自己家一樣，千萬不要客氣。

姬希今夜又睡不着，她又想那些班上的目光，那些人一瞬間好像跟兩個法定撫養人家庭成員站在了一起，鄭輝站在了兩個法定撫養人中間，三人目光都充滿了歉意，那歉意如尖刀，随着腳步閃着寒光一點一點朝她逼近。

在目光逼視下，姬希用力捂住胸口，她感覺好疼，那是一股從內到外的疼，控制不住的疼，除非把心挖出來，否則止不住的疼。可奇怪的刻骨銘心的痛卻帶不來一滴眼淚，她不是個堅強的人，常常因為一些很小的事情就委屈巴巴，眼淚打轉，可偏偏這最難受的苦痛卻從來哭不出來。姬希想，或許那些淚水早已給童年的自己在學校宿舍流光了吧。

雖然流不出眼淚，但長大後，那股痛卻是變得愈加的難忍了，如今再次發作起來，姬希用力捂着胸口，希望減輕痛苦，又怕打擾洛艾休息，盡量減輕動作，但還控制不住撞響了床板。

洛艾：“別揉了，不會變大的，網上信息都是騙人的，目的是為了賣貨，0·5能量點一條，這種廣告水軍帖子我發老多了。”

姬希：“……”

姬希感到臉上一熱，睜開眼睛，發現洛艾從上鋪将一只手垂了下來，放在她的臉上，黑暗中的姬希顫抖的将自己手跟那只手拉在一起。

洛艾：“這幾天我正好接了發水貼的活，所以會在教室蹭網多留一會，做完正好你要去操場清掃，要不要順路一起？”

良久，黑暗中傳來一句輕輕的“嗯”。

夜深了，姬希睡了過去，上鋪中洛艾揉了自己酸痛的肩膀，在心裏發出一聲嘆息：

“真是的，擦眼淚用自己的手啊。”

姬希和洛艾一起走進教室，一進門就發現自己桌位上又是一盒巧克力和擺成心形的花束。

察覺楚煙梓一群人又要起哄，洛艾一掌拍在門上，啪的一聲大響，鐵皮上出現了一個淺淺的掌印，瞬間将所有人震住。

洛艾面無表情：“有灰了，我擦擦。”

楚煙梓小聲嘀咕：“有什麽了不起的。”

洛艾冷笑：“怎麽？你臉上也有灰，要我幫忙擦擦？”

楚煙梓轉過頭去：“哼，果然跟鄭輝說的一樣。”

姬希将桌子上那些東西收拾好放在一個袋子裏，交給班長，低頭聊了幾句，班長聽完後點點頭，拿着那袋東西出去了。

放學時間，鄭輝果然又在教室門口徘徊，洛抓着手上空塑料瓶用力一擰，瓶蓋“噗“的一聲飛了出去，正中他的臉上，痛的鄭輝哇哇大叫。

當天，姬希完成操場清掃工作，回到宿舍發現門口竟然也多了一盒零食，一問才知道是鄭輝讓他班上女生幫忙帶進女生宿舍的。

第二天，姬希發現桌上又多一盒不一樣的糖果，無奈她只好将從宿舍門口帶來的零食和糖果一起裝好交給班長，班長照常接過，朝鄭輝班上走去。

之後半個月，姬希桌子總是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禮物，有的在二級區域都算稀罕品，楚煙梓眼神也從剛開始的不屑一顧變得酸溜溜的。

姬希也不好意思老麻煩班長，何況她自己也多次跟鄭輝表達過不要再來騷擾，但這家夥臉皮簡直比甲方的莫比烏斯環飛船還厚，每次都答應的好好的，第二天依然我行我素。

既然好話已經說盡，鄭輝還是不識好歹，那就不要怪她做事不好看了。

當着全班的面，姬希這次直接将袋子丢進了垃圾桶，班長還貼心加上一張字條，上書：鄭輝同學，請不要把垃圾丢到別人班級，謝謝你的配合。

鄭輝放學出現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群學生圍着垃圾桶上的袋子和紙條，看見他過來更是指指點點，竊笑不已。

“姬希……”鄭輝這下再也保持不了那幅虛僞的笑：“我不過送你點禮物，哪怕不喜歡，也不用這樣讓我下不來臺吧。”

姬希：“我……我已經告訴你很多次不要再這樣了，但你每次都說話不算數，已經嚴重打擾我的學習和生活了。”

“但是你這樣太不給面子了。”

一旁洛艾冷言道：“面子是自己掙的，不是向別人讨的，自己給臉不要臉的話，別人賞多少都留不住。”

鄭輝急了：“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你自己做了什麽難道就忘了麽？要不是擔心姬希，你這種危險分子我早就離得越遠越好了。”

姬希弱弱道：“其實你的跟蹤、偷拍、還有天天在我桌上放東西這系列變态行為才是最讓我擔心的。”

班長：“這位其他班的男生，如果沒什麽其他事情的話，還請你回自己班去，你給我們班女生帶來不安。”

鄭輝咬牙道：“這是放學時間。去哪是我的自由。”

班長：“好吧，可能我剛才的話沒有綜合考慮你的語言理解能力和智商，那我就稍微說明白些。鄭輝，要犯賤回自己班犯去，下次再跑到我班上騷擾女生，就別管我不客氣。體委，送客！”

“你——”鄭輝憤怒的一指着班長，“哼，這地方我還不願待呢？一群三區鄉巴佬。”

鄭輝一腳把門踹開，擠開人群，怒氣沖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