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逆流而上的魚
逆流而上的魚
戲劇大廳，休息室
洛艾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看着漆黑的房間，熟悉的太陽暖光從角落照射過來。宿舍的樣子好像變了一些，她趴在床邊往下望去。那裏有被子被丢到地下，自個抱腿縮成一團，明明被凍得瑟瑟發抖卻還不肯的醒來的長發女孩－－她本該看到這些。但入眼的只有一片的地面，冰冷，孤寂，黑暗。
姬希！
洛艾瞬間從迷迷糊糊的狀态瞬間清醒了過來，想起了現在的地方，她扭頭看向旁邊床鋪，那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
手上維表傳來收款消息，是那姬希打來的一大筆能量點。
“姬希！你在哪裏？姬希！”洛艾不待看完，一下從床上跳起，在房間尋覓一周未果後，沖出門去，不顧一切大聲呼喊起來。此時她已經顧不得那些危險的黑衣人，只想快一點找到姬希。
從後臺一路喊到劇場，此時表演結束，正值觀衆退場，許多人在讨論戲劇的優缺點，但更多的人則是談論隔離牆自己就修補好的事情。大廳聲音亂亂哄哄的，一下就将洛艾的呼喊給蓋了下去。
“姬希！姬希！姬希！”
“姬希！姬希！姬希！”
“姬希！姬希！姬希！”
洛艾感覺嗓子越來越幹燥，聲音都要啞了，可仍舊蓋不住這讨厭的沸騰人聲。這時
她在人群中隐隐約約‘負熵者’的這幾個字，她忽然想起過去一次修補時，一個初中生曾經說過姬希很像負熵者的話。難道姬希和這個負熵者有什麽關系？
她用力扒開人群朝聲音來源趕去，但現場人聲太喧雜了，那個聲音一下就被攪了進去，再也分不清源頭。只知道來自人流的反方向。
洛艾奮力擠開身邊的人，像一只固執的魚，執拗的在人海潮水中逆流而上，哪怕被撞得東倒西歪，哪怕耳邊罵聲不絕，她還是堅定的逆行向進，絕不放棄。
終于那聲音再次出現在耳中。
洛艾擠出人群，發現舞臺上的巨大油畫前，一個身穿學校制服的女生，正緊閉雙眼，雙手合十，口中不停念叨‘負熵者’。她将馬尾散開，頭發披散下來，走到舞臺設備的陰影處，問道：“你好，請問你在幹什麽？”
女生睜眼笑道：“我正在慶祝英雄的誕生。”
洛艾聽不懂這奇怪的話，幹脆直接問重點：“那你口中的負熵者是什麽？”
“負熵者就是被甲方選中擁有修補一切能力的幸運兒，她們奉獻自己的質量，修補世間萬物的創傷。你知道嗎？我們的隔離牆就是一位偉大的負熵者向黑暗奉獻了自己才得以修複的。”
“奉獻自己！”洛艾呆呆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忽然激動的上前用力抓住學生會長，大聲吼道：“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會危及自身的修補機器呢？”
學生會長手臂被捏的生疼，皺了皺眉，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奇怪，但還是回答道：“負熵者修補從來不需要什麽工具，她們從第一次修補就知道了代價。所以隔離牆的修補是英雄的勝利，更是人類精神的勝利。”
洛艾一把推開她，瘋了似的朝休息室跑去，在牆角處找起那根條棍，舉手用力砸去，白色的棍子當場斷成兩截，修補器是甲方科技制造。顯然這只是人類制作的一個普通裝飾品。
真正的修補器，從來就是姬希本身。
洛艾頓感天旋地轉。
“原來，原來。一開始她就知道修補會讓自己消失……“洛艾緊握拳頭，咬着牙，肩膀不住的顫抖，眼淚控制不住的從眼眶流出，滴落在地。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陣腳步聲，休息室的門被粗暴的推開。
走進來的是幾個戴着學生會袖章的學生，還有一個只有一條眉毛，穿着黑西裝的成年男人。
“洛艾是吧？”一條眉毛的西裝男看了看表上顯示的照片：“關于販賣危險品的事情，你的班長已經做了證明，但仍需你跟我們去二區接受調查。另外那個能徒手拿太陽的女生呢？她也必須跟你一起回去。”
聽到提起姬希，洛艾心中立時感到憤怒異常，伸手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忽然發現手鏈吊墜上的動漫橙衣女孩正坐在地上，捂臉大哭，兩道誇張的眼淚水柱從臉的兩邊噴灑出來。
記得商品老板說過，兩條手鏈是一體雙生，如果一方不小心出現了損傷，另一方吊墜上的動漫女孩就會出現哭的表情。一方發生破損壞，另一方動漫女孩就會直接消失。
女孩還沒有消失，換句話說，現在姬希還沒有完全消失掉。
洛艾摸着手鏈吊墜上的動漫女孩，低頭輕聲道：“不哭，我們一起把她們帶回來！”
“你在說什麽，快站起來。”一條眉的視察員以為她在試圖通過維表通風報信，立刻大聲叱喝，并伸出手去要把洛艾先行拿下。
洛艾從地上一躍而起，身體在半空旋轉，手臂一下抓住蓋着隔熱布的太陽，朝後方揮舞。
一片亮光迎面而來，一股熱浪在‘一條眉’額前一掃而過，視察員一屁股坐到了地下，另一條眉毛也沒了蹤跡。
學生會的幾個人吓傻在當場，洛艾拿着太陽順利沖出房間。
“洛艾，站住！”一個臉上帶着傷疤的男人正好從右邊走廊盡頭的樓梯沖了上來，朝這邊大聲叫喊。
洛艾立刻轉身朝另一頭跑去，剛到樓梯，不料一個視察員帶着幾個學生會成員早就堵在此處，一見到她，就立刻往樓梯奔來。洛艾拿着太陽向下一揮，走在最前面的學生會成員被吓得直往後跳去，剛好壓在後面要上來的幾個學生臉上，瞬間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發出一連串響聲，一群學生在樓梯口堆成一團。後面的視察員急得直跺腳，卻又不能踩着他們上去。
洛艾趁機向樓上跑去，手上的太陽忽然發出巨大的預警聲，溫度也變得越來越燙手起來。她不是負熵者，靠着一塊薄薄的隔熱布沒堅持多久就手上一痛，再也拿不住，掉落在了地上。
這時，陳組已經帶着幾個人的追了過來。洛艾把隔熱布綁在腳上的一只鞋子上，然後站起用腳尖對準太陽，眼睛瞪着那群視察員。
陳組止住腳步，喊：“洛艾，趕緊交出太陽。”
“不要在這裏妨礙我。”洛艾大聲對他們喊道：“你們是真一無所知嗎？隔離牆恢複了，姬希呢？把她還給我。”
“你先冷靜一點。我們會找到那個女孩的，而且已經有了線索。”陳組用話吸引注意力，接着一瞬間擡手出槍，射向洛艾的腳指和手指，光線擦過，洛艾小腳趾的前端一點立刻消失不見，手腕上橙色的手鏈斷裂開來，吊墜掉落在地。
“你們不要她，我要！”洛艾一腳使勁踢出，太陽立刻飛了過去，陳組情急之下像丢飛镖一樣斜斜的擲出手槍，兩者在空中相碰，太陽從過道窗口飛了出去，手槍則爆發出巨大的光芒連帶巨響，觀望臺一下斷裂開來。還在劇場的人群聲音瞬間靜了下來，不約而同朝樓上看去。
陳組感到腳上一痛，大腿已經被手槍的碎片射了一個洞，不過他來不及多看，在光芒之中，他的注意力早已被斷裂觀望臺上方的一個通氣管道上所吸引，未受傷的手抽出旁邊同事的電棍，單腿往上奮力一躍，手臂用力一下将電棍插進裝飾木板中，借此為力點，大喝一聲，身體向上第兩次躍起，一下扒住通氣管口。整個人迅速鑽了進去。
趁着混亂，洛艾撿起吊墜迅速下樓，但大門處很多人擁堵在那裏，于是只能朝記憶中另一個方向小門跑去，這個門是戲劇社搶救衣服臨時開辟的，知道的人不多。跑了一路，一扇門出現在眼前。但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從黑暗閃了出來。
“洛艾。”
随着距離的接近，洛艾看清了這張臉。
“你也是來阻止我的嗎？”
班長看着她說：“姬希和“肆”在一起，你到黑暗中去找她，就往嘶吼聲的地方跑。“肆”本身是一種變緯工具，在負熵者變緯的過程，它同時也會發生變化。所以那些‘肆’中，哪只和其他不一樣，姬希就在哪裏。讓負熵者傳說滾一邊去吧，我不相信人類真有這麽無能。”班長說完，将後門打開了：“快去吧，趁現在沒有太陽，一定要把姬希帶回來。”
洛艾看了她一眼，立即跑了出去。出門才發現天上的太陽不知道何時被人摘了下來，學校現在一片漆黑。
戲劇大廳背後放着一些備用宣傳旗幟，上面的熒光粉末在黑暗中發着一些微弱的光芒，借着這光，洛艾看到石牆出入口就在不遠處。
“洛艾，你跑不掉的。”盡頭的旗幟後，陳組和兩個視察員轉了出來。
為什麽你們一定要來阻礙我？
為什麽明明都沒有做錯任何事，你們卻要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為什麽你們一群人的自私加在一起就變成了理所應當，大義所在？
為什麽你們總是自以為是的感動，而不管別人難以悲鳴的苦痛？
為什麽你們就是不肯讓希兒回來？
就算你們所有人不要她，我也要把她找回來。
就算你們所有人都要放棄她，我也不會把她丢下。
就算是整個世界要把她當做祭品，我也要砸碎祭壇，把她救回來。
姬希，就算是神明要把你奪走，我也會破開祂們的領域，把你搶回來。
去他的衆生大義。
你們不要她，我要。
洛艾重新紮起馬尾，扯下一塊宣傳布，纏在手上，對他們吼道：“你們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