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從一開始在機場把她接回來,再到管吃管住還管上下班接送,鹿吟幾乎是有求必應。

如果是因為之前關系破裂,那鹿吟沒必要這樣,除非摻雜了別的因素。

鹿吟只會對她在乎的人負責任,比如小時候的自己。

如果她沒變的話,林淺淺甚至開始考慮現在的鹿吟也依舊在乎自己。

只不過,她比以前要沉默、收斂太多,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收了起來,選擇不表達。

林淺淺的腦子裏瞬間開始複盤,直到她腦子裏得出一個連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

鹿吟在保護她,但礙于關系沒有明說。

她甚至……

還喜歡自己。

人總是喜歡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考慮,想到這個結論之後林淺淺的态度便愈發肯定了。

如果還在念舊情的話,這段時間幹嘛對她忽冷忽熱,還要把她攆走?

她聽見浴室裏傳來的水流聲,恨不得沖進去直接質問她。

這個女人對她那麽惡劣,又對她那麽好,林淺淺想要發脾氣都沒有任何理由。

她終于等到浴室的門開啓,看着鹿吟擦着滴水的長發走出來。

林淺淺立即上前,将照片亮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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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又去拿了幹淨的毛巾,把濕的晾起來重新回了浴室。

她剛拿起吹風機就被林淺淺奪走。

“這是你。”

“是我,怎麽了?”鹿吟重新把吹風機打開,把林淺淺後面的話擋了回去。

林淺淺直接把插頭拔了,得到了鹿吟微妙的注視。

“我剛才還跟你說,下班的時候我感覺有人跟蹤我,你為什麽沒反應?”

“我應該有什麽反應?”鹿吟把吹風機收起來,繼續用毛巾擦着發尾。

“你就是怕搶劫犯盯上我,所以才跟着我。”林淺淺一字一句把自己的推斷說出來,“昨天也是,明明不用親自跑過來,卻還要在下班的時候來公司,怕我找不到你,還去買煎餅拖延時間。”

鹿吟沒由來地笑了下,“雖然你的想法聽起來很合理,但我不會拿自己的工作開玩笑。”

“明明就是這樣……”林淺淺紅了眼眶。

她為什麽不肯承認呢?

“你怎麽想都可以,我沒有理由幹涉。”鹿吟走去客廳,林淺淺依舊不死心地跟着。

“紅綠燈是因為巧合偶遇,昨天确實是因為工作,煎餅另一份是給你買的沒錯,這樣也不用被你纏着花時間另外做晚飯。”鹿吟把每個疑惑的點都拿出來給她解釋,“昨天如果沒有在樓下看見你的話,我還以為會有別人送你回來。”

林淺淺的推斷很合理,鹿吟的解釋也找不出來任何差錯。

“而且,搶劫犯在剛剛已經抓到了,還是你告訴我的不是嗎?”

這句話徹底讓林淺淺把自己的猜測推翻了。

“你還是要攆我走,對嗎?”林淺淺的袖子胡亂地擦了擦眼睛,整個人都有些崩潰,“為什麽要攆我走……”

“我們一開始就商量好的,我收留你一段時間,直到你找到工作穩定下來。”

鹿吟盯着她看,看見她委屈又可憐的神情,還要倔強地擦去頰邊的眼淚。

她還是把視線挪開了,不再去看她。

“可我覺得我住這裏挺好的,我可以給你交房租。”

“沒有那個必要,很多話我也不喜歡重複說。”鹿吟掃了眼桌上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外賣盒子,皺了皺眉。

“我還沒吃完,不是忘了處理,也沒有不愛幹淨……”

“沒事,吃完收拾掉就好了。”鹿吟只是這樣開口。

林淺淺迫切地想要給自己找一個留下來的理由,但無論她說什麽都會被鹿吟輕而易舉地攔下來。

難道她猜錯了嗎?

鹿吟收留她就只是因為好心腸嗎?

“你不可以這樣……”林淺淺的眼淚流不完,“我還沒做好準備……你不能趕我走……”

鹿吟心裏刺痛,沒再多說什麽,徑直朝着房間走過去。

“鹿吟!”林淺淺見她要走,喊住她,死皮賴臉地再次跟上去。

她把關掉的門打開,看見鹿吟脫掉了睡衣,赤/裸着背,手心裏擠了些白色的身體乳。

“我現在不太方便跟你說話。”鹿吟蹙眉,背對着她,側着臉用餘光觀察着她。

林淺淺退出去,在房間門口坐下。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她拿着推測的結果去質問鹿吟,卻得到了又一次的推攆。

那推測完美無缺的,根本沒有任何說不通的地方,可鹿吟就是一句不認。

她可以兇自己,罵自己,但就是不能對自己總是這麽無所謂的态度。

林淺淺覺得自己抓不到她,像随時随地都會被她扔出去的身外之物。

事實證明,的确如此。

鹿吟開門的時候就看見林淺淺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腿,縮成小小的一團。

聽到開門的聲音,林淺淺雙手撐着地面,擡頭望她,頭發沾了淚水,些許貼在頰邊,看起來像條流浪狗,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卻發現主人不要她了。

鹿吟沒有理會,往外繼續走,卻被地上的少女拽住腿。

“姐……”林淺淺望她,滾燙的熱淚再次往下滑,“我照顧不好自己的……”

鹿吟蹲下來,“房子我可以幫你找,租金我也可以幫你墊付,搬家的時候我也會找個空閑的時間陪你過去,到時候有另外的問題可以随時聯系我。”

她把紙巾遞過來,沒有強硬地塞,只是等着林淺淺拿走。

這不是林淺淺想要聽到的答案。

她把鹿吟的手拍開,沖進了自己的房間。

鹿吟把紙巾攥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裏。

她這晚依舊失了眠。

藥瓶早已經空了,她沒辦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滿腦子都是夢魇無聲的質問。

夢魇可憐她又嘲諷她,覺得她活得實在不光彩又悲哀。

鐘時霧一早就聯系了她,但鹿吟拒絕了她見面的要求。

她會讓自己從源頭徹底解決,但鹿吟不想那麽做。

鹿吟盯着牆上挂着的那幅畫。

與其說是她現在已經可以跟夢魇和平共處,不如說是她已經習慣了被欲念控制着,在暗無光亮的世界裏茍活。

畫中少女藍色的牛仔褲也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白色顏料下,雪一樣的詭異的肌膚顏色。

只有那櫻桃粒與叢林才迫使這幅畫稍稍有了些人的樣子。

少女的臉紅腫着,頰邊熱淚滾燙。

鹿吟收回畫筆,替她擦去眼淚,指腹上很快就染上了未幹的顏料。

“不要哭了。”鹿吟目光黯淡,“我會心疼的。”

她該被這幅畫困住,就像她困住畫中的少女一樣,将過去的傷口撕開等它結痂變好需要的時間太長了,愈合的概率也不大。

至少她自己并不抱什麽希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傷害任何一個人。

她躲開林淺淺的眼淚,躲開她的主動靠近。

再這樣接觸下去,她會失控的,她會做出難以自控的事情。

有些腐爛的口子,撕開就合不上了。

鹿吟在心裏默念——

林淺,我的妹妹。

請你原諒我。

我請求你。

原諒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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