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林淺淺從地上起來, 拿過拆了封的紅酒,徑直往自己嘴裏灌。

她仰着頭,瘦弱的身軀盡顯, 殷紅色的酒漬将她的白色棉麻上衣弄得不像樣。

她根本喝不下去多少,很快就順着嘴角流出來, 她又開始咳嗽,酒精嗆了嗓子,沖進鼻腔裏,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鹿吟去阻攔她,但林淺淺現在完全上頭, 死死抱着酒瓶不肯撒手。

她一手将林淺淺的手腕攥住, 另一只手奪過酒瓶摔在地上。

巨大的破碎聲讓林淺淺些許回神,她看着鹿吟,“你就當是可憐我一下……”

鹿吟把她拉到一邊,遠離了地上的玻璃殘渣。

茶幾上,桌腿邊, 已經一片狼藉。

“可憐我一下也不行嗎……”林淺淺盡力憋着自己委屈的嘴角。

“別說話。”鹿吟不看她。

當下必須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 毫無疑問,是她。

鹿吟讓她坐在沙發上,将地上的大塊玻璃殘渣扔進垃圾桶,随後又拿了掃帚和拖把,将地面清理得幹幹淨淨。

林淺淺的情緒因為被冷落逐漸平複。

酒精在她的腦子裏揮發, 她克制不住地去回憶小時候的自己闖了禍,鹿吟也是這樣跟在她屁股後面收拾爛攤子。

鹿吟生氣的話, 就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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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淺淺也很怕鹿吟不理她, 事/後總是會可憐巴巴地道歉,非要鹿吟對她笑一下才算滿意。

但現在, 她卻不敢去找鹿吟,不敢試探她的态度了。

林淺淺用力呼吸着,像是要把客廳內的氧氣吸幹,但周遭還是一股濃郁的紅酒味道,讓她把剛才亂糟糟的情況刻進肺腑。

好吧,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這樣被不管不顧的話,的确是讓她情緒恢複下來最好的辦法。

但鹿吟如果會哄她的話,顯然她會恢複得更快,但很顯然,此刻的鹿吟并不會對她有過多的寬慰。

須臾。

她的面前被送過來一杯熱水。

“冷靜了?”鹿吟問她。

林淺淺沒有伸手去接,依舊就着杯沿去喝。

鹿吟把杯子微傾,讓她能夠輕松地喝到水。

她又去看她的上衣,掀起一角,上面腥紅的酒漬幹了不少,她皺了皺眉,“洗洗吧。”

林淺淺靠着沙發,“等會兒我再去洗。”

她現在還不想動,就想待在沙發這裏,繼續得到一些平靜。

鹿吟把她抱起來,朝着浴室走過去。

“你幹嘛?”

“讓你洗澡。”鹿吟單手拉開浴室的門,讓她踩在地面上,“小心滑倒。”

林淺淺看着她進進出出,手裏拿了條寬大的浴巾,發現她沒有再離開了。

“那你怎麽還不走?”她沒有心情再跟鹿吟犟嘴了,早點洗完早點睡覺算了。

“幫你洗,喝了那麽多酒,你一個人洗澡不安全。”鹿吟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把花灑拿下來,調了個合适的水溫,“怎麽不脫衣服?”

她的聲音沒什麽情緒,林淺淺聽得心煩。

又是這種給一巴掌再給顆甜棗的招數,她煩都煩死了。

但她還是規規矩矩把衣服脫了,發現沒拿放髒衣服的簍子。

“扔一邊吧。”鹿吟開口吩咐,接過她手裏的髒衣服放進了洗手臺裏。

林淺淺的身上只剩下一條內褲,她背對着鹿吟,不怎麽想脫。

“你自己洗也行,我看着你洗。”鹿吟對着她的背影說。

那有什麽差別嗎!!

林淺淺很想這麽問。

“我要躺浴缸。”

她實在沒辦法光着身子面對鹿吟,她又不是小孩子,一點兒也做不到臉不紅心不跳地讓鹿吟給自己洗澡。

鹿吟給她放水,把花灑關掉重新放回去。

林淺淺趁着她不注意,把花灑拿在手裏,打開之後朝着女人那邊甩了下。

白色的襯衫上面瞬間濕了一大片。

“你最好安分一點。”鹿吟沒有回頭,但這句話的威懾力足以讓林淺淺把花灑原封不動放回去了。

“我喝醉了,我現在管不住我自己的手。”林淺淺可恥地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

最近一段時間,她聽過這句警告無數次了,但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

偷襲鹿吟簡直是她從小到大都樂此不疲的事情。

“我們真的不能一起洗嗎?”林淺淺的聲音再次從背後冒出來。

“過來吧。”鹿吟放好了水,轉身看她。

林淺淺飛速脫下自己的最後一層衣物,踩進了浴缸裏。

盡管水溫适宜,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還是起了一層細微的雞皮疙瘩。

她往自己的身上撩了些水,側眸看向旁邊的女人。

鹿吟拿起了旁邊的衣物,仔細看了看上面的酒漬,轉身離開了浴室。

林淺淺抱住自己,心疼自己又得揣測鹿吟有沒有生她的氣。

這個女人真的是煩,就不能像她一樣不高興了就發洩出來嗎?

生氣了憋着不說是會生病的,林淺淺始終秉持着這個真理。

沉默有什麽用,又沒有人在乎。

好吧……

鹿吟沉默的時候,其實她最在乎了。

她以往也試圖尋找鹿吟如何發洩自己的怒火,但還真的沒有發現任何發洩辦法。

永遠都是過去一個晚上,鹿吟看起來好像就沒什麽事兒了。

這種明顯的生氣經常來源于林淺淺犯病,但其他事情鹿吟倒是平平淡淡的。

不過這也說不準,有時候鹿吟隐藏得太好,林淺淺也看不出來。

林淺淺應該習慣鹿吟的冷處理,但她永遠也習慣不了。

她裹着浴巾出來的時候,看見鹿吟正在陽臺上晾她的衣服。

鹿吟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看着她的穿着皺了下眉,擺擺手示意她不要過來。

林淺淺乖乖站在原地,也不去找幹淨的睡衣,只等着鹿吟過來。

她就要使喚鹿吟。

而鹿吟依舊知曉她的意思,拿了睡衣遞給她,随後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林淺淺手裏拿着睡衣,在女人的房門前站了許久,終是沒能等到她再出來一次。

-

林淺淺沒忘鹿吟說過的要送自己上班這件事情。

她起了個大早坐在餐桌前,吃着鹿吟買好的早餐,發現手機上早上六點來自明遙的一筆轉賬。

是西餐廳的那筆賬單,明遙還給她四舍五入了一下。

【林淺淺:你居然起得這麽早?】

【明遙:晨跑。】

【明遙:如果有一天我失聯了,你一定要幫我報警,兇手就是我後媽!】

林淺淺突然想起什麽來,“姐,你們那個不常來的合夥人叫鐘……鐘什麽來着?”

“鐘時霧。”

“對!”林淺淺說,“我好朋友後媽也姓鐘,叫鐘什麽來着?”

她又給明遙發了條消息過去,但這次沒能等到秒回了。

鹿吟拿着筷子的手微頓,看了眼林淺淺一眼,思索了下還是沒說話。

林淺淺嘟囔幾句明遙最近老是莫名其妙失蹤,上一秒還在秒回下一秒就跟死了一樣。

馬上奔入十二月了,公司接了很多元旦宣傳片的單子,林淺淺這幾天也忙得不像樣。

周圍幾個工位的老員工開始吆喝着什麽時候團建,林淺淺安靜忙着自己的事情,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團建的事情可以拒絕的話,她第一個舉手。

把時間花費在團建上,簡直不像話。

如果她有一筆巨款,她一定不會再上班,并且也不允許鹿吟上班,她要拿着這筆錢包/養鹿吟,跟她花天酒地,共享極樂。

公司關于團建名單也非常人性化,講究自願參加。

林淺淺不屬于出頭鳥,但屬于出頭鳥身後的跟屁蟲,只要有一個人不去,那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跟上了。

但事實是殘酷的,林淺淺還沒開口,自己的名字就被旁邊的同事寫了上去。

她實在不好拒絕,面對同事滿臉笑容告訴她把名字加上去的時候,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林淺淺對于喝酒的地方還是保持了百分之百的戒備心的。

在明遙面前,她可以喝到五分醉。

在鹿吟面前,她可以喝到不省人事。

但在同事面前,她寧願滴酒不沾。

如果同事沒有跟她寸步不離地從公司一起去團建地點的時候,她恨不得偷偷吃一粒頭孢。

她喝醉了容易講胡話,她現在要臉,一點也不想重現在國外的時候,自己酒後大講三年級優秀作文的事情。

老土的金黃色大包廂,跟林淺淺聽說的團建聚餐一模一樣。

她低頭吃着飯,給鹿吟發過去一條消息說自己今晚團建,不用管她的晚飯了。

發過去又覺得自己不道德,便問要不要回去的時候給她帶一頓飯?

那邊果然拒絕了她的好意,林淺淺飯吃得也沒味。

飯桌上都是女人,林淺淺也不愛跟人打交道,旁邊坐着她熟悉的同事,但這人實在熱情,到處都能唠,許久下來林淺淺也沒能跟她說上幾句話。

免費的一頓飯,如果能這麽順順利利吃完解散當然是最好的。

她現在太有自知之明了,她不會靠近任何女人,她要為鹿吟堅守住自己的底線!

誰成想旁邊的同事端着酒杯走了一圈過來,最後落座之後,開始給林淺淺進行長達一個小時的思想教育。

她又碰到哪個渣女了,前任改行做‘詐騙拉’了,并告誡林淺淺如果有漂亮女人找她借錢,讓她一定不要理會。

下一秒,同事就痛哭着在聯系人頁面挑選,還詢問林淺淺的意見,她應該給哪位前任打電話。

“我都這麽可憐了,你真的一杯都不喝嗎?”

聽到同事的質問,林淺淺突然想起自己說過的無數次幾乎一模一樣的話來。

那時候她大聲質問鹿吟的時候,那女人一定也很無語。

鹿吟只會強硬她上床睡覺,而她現在卻被同事以同樣賣慘的招數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還是白酒,她根本沒喝過,辛辣的感覺讓她恨不得現在就抱着馬桶吐。

“來!為我的前任幹杯!”

林淺淺滿臉黑線地又灌進去一杯,轉頭就沖進去包廂內的衛生間把沒咽下去的白酒全吐了。

回去之後,她發現同事又換人薅了,這才放心坐下來,吃了些菜把反胃的感覺往下壓。

但她沒喝過白酒,白酒比紅酒要更容易暈眩。

她靠着椅背,突然有一種想要拉着同事訴說前任的沖動。

該死的鹿吟,她不想再大講特講現在看來爛到要死的優秀作文了。

一般的團建聚餐結束之後一定會去KTV,林淺淺想着自己趁着換地兒的功夫找借口溜走,但她沒想到這群女人這麽能聊,一晚上都在吃飯聊天。

團建地方沒換,吃飯的包廂倒是換了個新的。

沒有人走,她也不敢第一個開口。

她才來上班多久啊,對這裏的工作簡直不要太滿意,肯定是不能做出任何會使別人産生不好印象的動作的。

恍惚間,她的手指點了幾下頭像框。

【您拍了拍‘鹿吟’】

下一秒,鹿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林淺淺從座位上彈起來,又一次奔去了衛生間。

站起來的時候身子踉跄了一下,她扶住了旁邊的椅背,加快了步伐,生怕這個電話挂掉了。

“姐……”林淺淺說話急了些,咳嗽了下。

“你喝了多少?”鹿吟聽得出來她話裏又開始慫,工種 號夢 白推 文臺 語氣算不上好,“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在外面不要喝酒,更不要喝醉?”

“我沒喝!”林淺淺狡辯幾句,在沒見到鹿吟之前,能多活幾分鐘是幾分鐘,“你怎麽知道我喝了?”

電話一下子被挂斷了,林淺淺盯着通話記錄,在心裏怒罵鹿吟八百字。

【鹿吟:把位置發過來。】

她沖出衛生間,開始灌果汁,只想着把嘴巴裏的酒精味道沖散。

酒又送到她跟前時,她終于開始拒絕,也不管會不會得罪人不禮貌了。

沒辦法,鹿吟在她心裏才是第一位,鹿吟生氣才是最可怕的。

林淺淺還是把定位發了過去,急匆匆找了個借口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包廂的門便開了。

許歲迎面走過來,旁邊還跟着鹿吟。

不是說團建老板不參與嗎?

不對,鹿吟怎麽就來了?

她才剛把自己的位置發過去沒有五分鐘啊!

“聽說你們還沒散,就想着來看,在門口碰見鹿老師了,好說歹說把她也拉過來了。”許歲笑着開口,“平常你們私底下嘀咕鹿老師的那些小話,我看看誰敢當面誇一誇?”

鹿吟只是禮貌颔首,視線很快就落在了林淺淺的身上,哪怕這人把自己的衛衣帽子戴起來,還把繩子拉緊,她也能一眼認出來。

傻得獨一無二。

林淺淺心裏只有‘完蛋了’這三個字。

她點的解酒的飲品,純牛奶、蜂蜜水、葡萄汁什麽的一樣都還沒上。

對面的兩個人還在跟周圍人寒暄,下一秒服務員推開包廂走進來。

“誰點的這些喝的?”有人問。

“淺淺的!她喝得有點暈,準備醒一醒酒。”旁邊的同事熱情開口。

“那快點拿過去,怎麽喝那麽多啊?”對面的同事看她用帽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以為她耍酒瘋。

聽到對話的林淺淺面如死灰,她把帽子取下來,旁邊的同事又熱情地幫她整理淩亂的頭發。

她雙手接過純牛奶,擡眸就跟鹿吟的視線對上了。

“要不我先回去吧?我确實有點難受。”林淺淺現在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不止胃難受,她頭疼得不行。

不是因為酒,是因為鹿吟。

這家夥都被許歲帶過來包廂了,還要裝模作樣假惺惺找她要定位。

是不是耍她很好玩?

林淺淺彎着腰從座位上離開,包廂內喧鬧聲依舊。

她路過門口,卻被女人一把拽住。

“姐……我胃難受……”林淺淺又使出最拿手的招數,用力擠着眼淚。

但看着面無表情的鹿吟,她急得怎麽也哭不出來。

她罕少在女人的臉上看到如此冷漠的眼神,一瞬間心慌得很,道歉的話和詢問的話交雜在嘴邊,她居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就不打擾了。”鹿吟對着衆人禮貌道別,率先推開門走了出去。

許歲跟着鹿吟走出來,想着送一送,但看見旁邊的林淺淺,“要不要送你回去?怎麽喝這麽多啊?這群人也真是的,就逮着年紀小的欺負。”

“不用了,真的不用!”林淺淺擺擺手。

“我跟她順路,我帶她回去就行。”

許歲疑惑了下,但看到林淺淺瘋狂點頭,感覺到這兩個人應該很熟的樣子,自己的想法還是作罷了。

林淺淺一路被鹿吟拽着胳膊走,她用力甩了下,沒能掙脫開。

“你幹嘛?扯得我好疼。”林淺淺用力往後退,不想被她帶着走。

鹿吟不應她,也沒放開她,拉開副駕駛的門就把她塞了進去。

林淺淺想要喊一聲,迎面而來的就是‘啪’地一下關上的車門。

她轉頭準備對着駕駛位罵,發現鹿吟根本就沒上車。

林淺淺去開車門,卻發現車門被鎖上了,她拍了拍車窗,想讓車外的鹿吟看自己一眼。

可鹿吟只是靠着車,沒有回頭過一次。

鹿吟聽到手機震動,來電顯示寫着‘林淺’,她一聲不吭地挂斷。

她知道林淺淺在哪兒,手機上的跟蹤儀顯示得清清楚楚。

但她還是要問,她知道自己怕林淺淺撒謊,便去把所有的後果都掌握在手裏。

她沉默着平複自己的心情,忘掉剛才在包廂內別人給她整理頭發的場景,也不願意去在腦子裏揣測林淺淺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被一群女人灌酒灌成這個樣子。

衣服也不好好穿,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喝了一大堆,一點記性也不長。

真以為她能管她一輩子啊?

偏偏林淺淺還擺着一副不知死活的樣子,還覺得她會像之前那樣,撒個嬌賣個萌就能得到原諒。

但現在似乎不是這樣了。

鹿吟只知道,如果林淺淺再繼續狡辯下去。

那她就在這裏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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