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周遭的冷氣在坐上車子之後才消退不少。

在辦公室待了不少時間, 回家也要十一點了,明早鹿吟是早課,還要一大早跑過來。

林淺淺自知耽誤了鹿吟不少時間, 也讓她麻煩得來回跑,但她臉上沒什麽內疚的意思。

她就是這麽一個自私到只想要時時刻刻跟鹿吟待在一起的人。

如果鹿吟今天不回去, 那她就陪她在員工宿舍睡。

林淺淺內心的小九九鹿吟并不知道,如果林淺淺一如既往地暗示她想要她回家,那她也不會在這裏過夜。

她很想陪伴她,跟她一樣,也想要把這沒見的四年彌補回來。

鹿吟覺得自己的罪已經被自己吃過的苦抵消得不少了。

畢竟小時候的她, 被鹿随教育着藝術至上, 而她只想把自我放在第一位。

于是在她的人生裏,除了畫畫之外,她把林淺淺也加了進去。

她不是喜歡吃苦的人,至少鹿随還在的時候,也致力把她培養成兩手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

但她好像沒那個命, 也有可能這就是她不聽話的後果。

鹿随去世的時候, 她年紀尚小,只能眼睜睜看着林芸帶着林淺淺進了家門。

她深知鹿随死亡的真相,卻還是難以把仇恨放在不相幹的林淺淺身上。

鹿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病的,或許是她開始把林淺淺當成親妹妹照顧的那一天,也就是林淺淺進了家門, 她第一次喊‘林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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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給她安上一個新的身份,這樣也不至于每次看到她時, 總會有一種愧對母親的內疚感。

可和自己的妹妹上/床也是一種報複嗎?

鹿吟無法得知答案。

在離開家的時候, 她孤立無援,也一無所有。

她沒有錢, 她為了打官司把父親送進監獄,花掉自己的所有積蓄去請了最好的律師。

積蓄裏包括她的畫稿費用以及各種比賽獎金,除此之外,她這麽多年沒有任何金錢來源。

便宜的出租房裏,每夜都響起不知道是哪裏傳來的咳嗽聲,以及開了窗但怎麽也散不開的煙味兒。

她在餐館上班,只為了能夠找到一份可以結算日薪的工作,但她的手還傷着,沒辦法舉重物,每次大半夜回去,傷口總是會裂開,鑽心地疼。

沒過幾天她碰上了醉酒的中年男子,揩油沒成功倒是被她拿起凳子自保,老板就将她開除了。

廉價的服務員好找,但餐館的名聲壞了就是大事兒了。

她白天夜晚四處上班,勉強周轉着,始終不知道這樣渾渾噩噩的生活還能維持多久。

如果日後的每一天都将是如此,她該抱着那幅左手畫下來的畫一同葬入大海。

一年之後,鐘時霧終于找上她,鹿吟一眼就認出那是母親的好友。

鐘時霧是個很有能力的女人,鹿吟一點兒也不否認這一點。

很久之前,鐘時霧的母親所在的醫院發生了醫鬧,身為醫生的母親留下血書自殺自證清白。

鹿家是藝術之家,總要無償做些善事,一方面為了行善積德,另一方面也為了維持淡薄名譽的好名聲。

鹿随幫助鐘時霧打官司,将她身上的污名洗白,而後鐘時霧便開了家私人醫院,做着心理醫生的工作。

鐘時霧第一次見到鹿吟,看她颠沛流離的狀況,愧疚難安,“抱歉,我來得太晚了。”

除此之外,鐘時霧再也沒有多說一句。

她攔下三番兩次想要自殺的鹿吟,發現她內心的壓力早已經将她逼得毫無人樣。

那個時候的鹿吟徹底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母親死了,心愛的妹妹被她推遠。

把自己的珍愛刻在畫上,然後陪着自己一起去死,對她來說應該也算是一種美好的解脫。

鐘時霧奪走她的畫,強迫她茍活,一點一點讓她把希望寄托在畫上。

畫畫被鹿吟重新撿回來,妹妹也以另一種方式陪伴在她身邊。

好像一瞬間,她心裏珍重的所有東西都回來了一樣。

但她們始終都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為了勉強存活的假象。

副駕駛的林淺淺打了個噴嚏,鹿吟下意識打開了暖氣。

“姐,現在是秋天。”林淺淺提醒她一句。

“把衣服穿好吧,現在的天氣很容易感冒。”鹿吟收回了手,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的心不在焉。

下了車之後,林淺淺又去拉鹿吟的手,發現她的手依舊冰涼,她便雙手握住她的,給她取暖。

鹿吟任由她拉着,盯着電梯的顯示燈。

“你想什麽呢?為什麽不說話?”林淺淺捧起她的手哈氣,“手也好涼,暖都暖不熱。”

鹿吟沒應,反握她的手,跟她一起進了電梯。

這個點,電梯裏已經沒人了,林淺淺也沒藏着掖着,整個人都抱着她。

鹿吟不說話這種狀況,她從來都不會當成那是在生氣,她只會把這種行為當成一種默認,默認她什麽都可以做。

哪怕鹿吟下一秒真的會對她發脾氣。

回到家門口,林淺淺看着鹿吟開門,又看着她在玄關處換鞋,再熟練地倒了杯溫水……

這次是冰水,因為裏面加了冰塊。

“你就不能跟我坦誠相待嗎?”林淺淺想要跟她對話來緩解內心的不安。

現在的她總是會去揣測鹿吟的內心很多次,“你在想明天的早課,還是什麽?”

林淺淺走到她身邊,就着她的杯沿喝了口水,嘴裏含了個冰塊,冰得她皺了下臉。

“現在的天氣喝冰水很容易感冒。”林淺淺有模有樣學着她說話,“你要把衣服穿好。”

她伸出手去系鹿吟的襯衫扣子。

鹿吟的襯衫扣子最上方兩顆永遠不系,鎖骨永遠暴露在外,看得林淺淺心癢癢。

她把女人的鎖骨藏在襯衫之下,準備去系最上方的一顆扣子。

鹿吟倏地握住她的手,“去睡覺,明天送你去上班。”

“我不。”林淺淺順勢靠近她,“除非你告訴我心裏在想什麽?”

這女人心裏面一定在嘀咕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今天沒有哪裏惹到她的,不可能一路上這麽沉默。

鹿吟盯着她的唇,走神了一秒鐘。

她不想聽林淺淺這種故作矜持的質問,這種距離下的問題總讓人難以避免地想象到欲蓋彌彰的親吻。

“過些日子,我再告訴你,好嗎?”鹿吟試圖松開手。

她現在還沒有把握,她現在不想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現在的生命不由她一個人抉擇了,全由面前的林淺淺一人掌握。

“可我現在就想知道!”林淺淺一點兒也不滿意,“你幹嘛總是這樣故作玄虛?”

杯子中的水被晃得顫出來些許,鹿吟稍稍前傾,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林淺淺用力攥住她的手,又去扯她。

杯子在桌面上傾倒,水嘩啦啦落了整個桌面。

“鹿吟!”林淺淺大聲地喊她。

她已經有點生氣了。

鹿吟忍耐她的驕縱,單手抽了紙張去擦桌子。

“你能不能別總是保持沉默?”林淺淺松開她的手,“哪怕你敷衍我一句,也比什麽都不說強啊……”

“去哪兒?”鹿吟看着她轉身的背影。

“睡覺啊……”林淺淺回頭看她,呆站在原地。

鹿吟點點頭。

林淺淺咬了下嘴唇,努力忘掉自己因沉默而産生的委屈。

她擠出開朗的笑容來,抱胸高傲開口,“我就知道,有的人故意喊住我,就是想給我一個晚安吻。”

“林淺。”鹿吟雙唇微張,“過來。”

林淺淺依舊學她,一個字也不說,側過頭看也不看她一眼。

發現鹿吟沒有主動過來之後,林淺淺便說,“算了,反正在國外有的是人想給我晚安吻。”

随後,她聽見女人的一聲輕笑。

鹿吟徹底放棄吻她的沖動,因為她被這句話激得有點不悅。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接吻,她沒辦法及時停止。

目送着鹿吟即将推開門,進入卧室,林淺淺有點着急了。

“真不親啊……”

鹿吟的手停留在門把手上一秒,去扯了林淺淺過來。

林淺淺毫無反應的時機,她下意識掙脫,卻被女人禁锢在門前。

她始終來不及揣測她的想法,卻能夠深刻地感受到深吻。

女人欺壓過來,手也按住她的肩膀,好像怕她要逃跑似的将她整個人釘在門上。

“姐……”林淺淺小聲喊她。

“別喊我。”鹿吟不去看她的眼睛,雖然緊皺着眉頭,但聲音變得分外柔和。

“鹿吟……”林淺淺又換了法子喊她,也不知道有沒有順女人的意,

得到的後果就是血腥味又一次在口腔內彌漫開來,但這次是林淺淺下的口。

沒有別的原因,她被吻得有點窒息了。

鹿吟似乎很不滿她的反應,跟她的距離貼得很緊。

身後是門,面前是女人的懷抱,林淺淺哪兒也去不了。

鹿吟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落在她後頸處,雖沒有強硬的力道,但總多了些掌控的意味。

林淺淺被弄得仰起頭,與女人唇舌交纏,津液交融,難舍難分。

氣息互相噴薄,林淺淺的外套脫落,露出裏面薄薄的棉麻上衣。

鎖骨處的細長帶子被解開,她察覺到迎面而來的涼意。

兩雙眼睛對上,鹿吟看到懷裏的人,眸孔中滿是眷戀而略帶膽怯的目光。

曾幾何時,她也會像現在這樣,滿臉期待地看着自己,‘姐,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嗎?’

棉麻上衣被林淺淺踩在腳下,她胡亂地勾起來甩到一處,慌亂中不小心踹到女人的小腿,又連忙縮回來。

“要在這兒嗎……”林淺淺還是忍不住問她。

她想了很久了,但始終無法得知鹿吟的想法。

這一刻到達時,她還是有些無法掩蓋的慌張。

她們,真的很久沒有如此親密過了。

“林淺……”鹿吟低低地喊着她的名字,在飄蕩的情緒裏穩穩抓住散開的最後一絲理智。

這是一道線。

如果真的做了,那就徹底沒有回頭路了。

鹿吟知道她永遠無法成為自己的妹妹,她也不想讓她成為自己的妹妹。

但她必須控制好所有的節奏,她不想讓事情失去自己的掌控。

如果放任事情自由發展,一旦失控,她沒有重來第三次的勇氣。

人怎麽可能會得到兩次機會呢?

她已經在最後一搏了。

“算了。”鹿吟倏地松開她,從地上撿起她的棉麻上衣,“擡手。”

林淺淺抱着自己,眼眶含淚,“你做什麽?”

“不做了。”鹿吟的回答根本對不上她的質問。

“為什麽?”林淺淺愣住,又及時打住,“好吧……”

她不想再深問下去了,她知道自己的話得不到結果。

鹿吟總有自己的想法,她怎麽揣測也沒辦法得知。

只要鹿吟不想告訴她,那她就永遠沒辦法知道。

但她還是很生氣,她扯過女人手裏的衣服,自己穿了上去,又撿起地上的外套搭在角落的衣架上。

鹿吟從櫃子裏翻找出一瓶紅酒,往杯子裏倒滿灌下去。

倒了第二杯的時候,林淺淺奪過她手裏的紅酒,一飲而盡。

她嗆得咳嗽,滿臉通紅,甚至蹲下來去咳。

桌上剛才的冰塊還沒化開,此刻又多了一灘水。

林淺淺也不嫌棄,伸手拿了個冰塊塞進嘴裏,試圖讓自己徹底清醒。

她光着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盯着鹿吟罵,“你滾吧。”

總得有個撒氣的地方,她又很是厭惡那種摔東西的人,就只能對眼前的罪魁禍首下手。

“滾哪兒去?”鹿吟問她,“這是誰的家?”

“我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寵物。”林淺淺不解氣,使勁罵她,“憑什麽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

“你給我錢,給我吃的喝的,我就要當你的狗嗎?”

她受不了了!

這種事情哪有臨陣脫逃的?

下一秒,鹿吟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她深呼吸了幾下,機械地去翻找抽屜裏的藥瓶,裏面依舊空得徹底。

而她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這樣去翻找了。

“我不想這樣!”林淺淺的眼淚還是沒能忍住。

她總得滿一下意吧?

這樣任憑鹿吟安排她,她太不安了,随時失去的感覺在她心頭萦繞,她非常讨厭這種感覺。

從回家到現在,她被攆出去再自己哀求着回來,還有錢,在女人面前得來的所有東西都像是乞讨一樣。

鹿吟合上了抽屜,徹底放棄去找會讓自己平靜下來的藥物,她只能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林淺淺身上。

“你想要什麽?”她平靜的問她,聲音裏有着細微的震顫,但轉瞬即逝。

“我什麽都不要……”林淺淺蠻橫地擦掉自己的眼淚。

“我要你!”

“我要鹿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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