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為了找到鹿吟的去向, 林淺淺先是去了畫室,又怕她發現自己,只好小心翼翼地先往裏面觀察, 然後再小步往裏面邁。

鹿吟的位置不在窗邊,從窗戶那邊看也看不清楚, 她便在門口先往裏面瞄了眼。

好像就只有一個女老師。

老師注意到門口的動靜,擡頭看過去,“您好,有什麽事兒嗎?”

“我……”被發現之後,林淺淺也不好再藏着, “我找鹿吟鹿老師, 她在這兒嗎?”

“她今天值班。”老師笑着告訴她,“剛才還在的,這會兒不知道去哪兒了。”

林淺淺點點頭,道了聲謝便往宿舍那邊走。

這邊冷冷清清的沒有人,她走到鹿吟的房間, 發現門是鎖住的。

看來鹿吟也不在這裏。

再次回來之後, 林淺淺便在門口的臺階上坐下了,她拿着手機,想着要不要給鹿吟打個電話。

但那女人早上對她那麽冷淡,明明昨晚還在安慰她不要哭來着,她可不能這麽輕松地就把主動權交給鹿吟。

電話不能打, 消息也不發,要是收到鹿吟的消息, 那她還得佯裝沒看見那般不回她。

她是個有志氣的人!

但雪還沒化, 哪怕是中午了天氣也還很冷。

冷風吹過的時候,臺階上的林淺淺便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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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老師走出來, 見到她一個人坐着,便熱情地問她要不要去辦公室裏面等。

哪怕對于林淺淺跟鹿吟的關系知道得并不多,但機構裏什麽八卦都聊,時間長了知道也知道鹿吟有個特別上心的妹妹。

鹿吟不經常與人深交,敢這麽直接跑過來找她的人是誰可想而知。

林淺淺還不知道鹿吟什麽時候回來,外面的溫度又實在太低了,她只好進了辦公室裏等着。

老師幫她倒了杯熱水,把空調得溫度調高了些。

“我姐她去哪兒了啊?”問出來之後,林淺淺才意識到自己的稱呼,但她也沒再改了,因為這老師的表情一副什麽都知道的模樣,也沒有過多的詫異。

“我不太清楚,不過這會兒是飯點,應該是去吃飯了吧。”老師說,“你可以給她發個消息問問。”

林淺淺點點頭,沒拿起手機,往周圍打量了幾眼,看到照片牆上的人。

她是不是應該偷偷存一個鐘時霧的電話,好問一問明遙的情況?

但背着鹿吟這樣做的話,她肯定又要鬧別扭。

怎麽會有這麽愛吃醋的人呢?

林淺淺想着便忍不住上揚的嘴角,開始輸入電話號碼保存在聯系人上。

她擡頭又低頭,盯着照片牆看了好久。

“在偷偷存我的號碼嗎?”鐘時霧站在門口,對着她開口。

林淺淺倏地站起來,手裏拿着手機藏在身後,“鐘醫生。”

“現在畫室沒什麽人,天氣太冷了,不用一直開着門,容易生病。”鐘時霧走進來,把門關上了,“宋老師,給你帶杯熱咖啡。”

老師道了聲謝,“你怎麽知道我今天值班?”

鐘時霧看了眼旁邊的林淺淺,笑道,“猜的,準嗎?”

這裏所有人都習慣鐘時霧突如其來的一句調侃,老師頗為無奈,又聊了幾句便去忙了自己的事情。

鐘時霧的注意力終于放在最開始就先搭話但進門之後又被她刻意忽略的林淺淺身上。

她在林淺淺對面坐下,打量了她幾眼,“存我的電話做什麽?”

這話問得太直白,倒讓林淺淺的心虛無處可逃。

她一直是沒辦法跟鐘時霧對視的,畢竟這女人壓迫感太重,眼下鹿吟又不在,她連個大腿都抱不了。

但原因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林淺淺便如實回答,“我想跟明遙見面,但她的手機總是打不通,消息也回得很慢,想着聯系您會方便一點。”

“那個是機構的工作電話,你存了也沒用,我現在不負責這邊的事情。”鐘時霧跟她說道,“私人電話的話……”

林淺淺的眼睛急切地看着她,想要她給一個肯定的答案。

“好像也不行,要不你去問問鹿吟?”

“那不行!”林淺淺有些急了,雙手端着杯子又假裝若無其事地喝了口水。

問鹿吟能不能要別的女人的號碼,她真是想挨打了。

上次屁股挨了那麽多下,令她困窘的記憶還歷歷在目,這種情/趣目前不能玩多了,不然她的闕值會被拔得很高。

“那沒辦法了。”鐘時霧惋惜地開口,“我還想着來這裏找鹿吟呢,沒想到你在這裏。”

林淺淺看到她只拎過來一杯熱咖啡,好像有哪裏的細節對不上,但她也沒有思索出來。

反正鹿吟對她冷臉,看樣子今天也不一定會早點回家,那她不如自己找點事情做。

“鐘醫生,您知道明遙現在在哪兒嗎?”

“在醫院,上班。”鐘時霧摸透她心裏的想法,“你想見她?”

“可以嗎!”林淺淺怕鐘時霧又是剛才的答案,便對着她揚了揚手機,“我會跟我姐說的,要是我能去的話,她是知道我在哪兒的。”

鐘時霧只是看了她幾秒鐘,對于林淺淺這種自己往槍口上撞的行為表示深深的同情。

殷切的目光還落在自己身上,鐘時霧不想拂了她的意,想到鹿吟又會有些頭疼。

但想到早上鹿吟來找她那件事情,好像她應該再借一把力,讓林淺淺這小姑娘主動一些。

“算了,我帶你過去吧。”鐘時霧跟旁邊的老師打了聲招呼,起身朝着外面走。

林淺淺喜出望外,把圍巾圍了好幾圈興沖沖跟着鐘時霧走向車子。

鐘時霧幫她開了後車門,林淺淺猶豫了,不知道要不要坐上去。

她沒有跟鐘時霧單獨待在一起過,而且坐後排的話好像很不禮貌,可鐘時霧幫她開的就是後車座的門。

“淺淺?”

聽到喊聲,林淺淺應聲擡頭,看到副駕駛座的人,想也沒想便上了車,“明遙!”

“你跟鐘醫生一起來的啊!”林淺淺把擔憂完全抛到腦後了,“好久沒見到你了。”

“我跟着出來見病人。”明遙說道,“已經忙完了,現在要回醫院吃飯。”

鐘時霧上了車,看了眼明遙,“你想坐到後面去嗎?”

“想。”明遙應完直接下了車,跟林淺淺并排坐在後座。

現在的明遙好像比年前活潑了不少,這是顯而易見的。

林淺淺奇怪明遙的變化怎麽如此之快,不過看起來倒是比之前的樣子健康很多。

到了醫院的時候,鐘時霧獨自回了問診室,林淺淺跟着明遙倒是白吃了一頓醫院的工作餐,營養搭配很均衡。

明遙說了很多她最近的事情,但絕口不提過于敏/感的,只讓林淺淺放心,她跟鐘時霧現在在一起過得很好。

飯後,林淺淺便跟着一起去了問診室旁邊的資料室。

鐘時霧見她來,給她拿了沓新的資料袋,“近期的複查材料,你裝訂一下。”

明遙點點頭。

林淺淺看着她忙,看到鐘時霧離開這裏之後,才壓低聲音問道,“過年都不休息嗎?”

“過年好像也沒什麽意思。”明遙把材料分類,“況且鐘醫生今年都沒出國,在這裏陪我,不然我得一個人過年了,在這裏忙着也挺好的。”

“你什麽打算啊?”

“還不知道,鐘醫生說我的病還沒好徹底,年後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去找新的工作了。”明遙想了想,“找一份專業相關的吧,雖然我對國內的就業行情不是很了解。”

明家的公司她肯定是去不了,明儀除了給她錢讓她走遠一點之外,不會告訴她任何公司的事情。

但明遙還是想自己做個未來規劃。

林淺淺覺得她的想法倒也不錯,順手拿起了一份資料幫她裝進檔案袋。

但瞥見表上的名字,她仔仔細細拿過來看了看,“這是我姐的複查表?”

她拿着有些猶豫,“這個我能看嗎?算不算暴露病人隐私啊?”

明遙看了眼牆上的監控,什麽也沒說,委婉地看了眼林淺淺,把她手裏的複查表裝進了檔案袋裏。

她還是得工作負責一點,不然鐘時霧可能會生氣的。

這張沒來得及細看的複查表弄得林淺淺心癢癢,她想要去問一問鐘時霧關于鹿吟的情況。

藥她盯得很緊的,每頓鹿吟都被在她的‘施壓’下吃了,就是沒能陪鹿吟一起來複查過一次,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怎麽樣。

但她也不好讓明遙為難,便朝着問診室。

鐘時霧正在跟病人溝通情況,餘光瞥見窗邊那個扭捏的身影,就知道那張她刻意放進去的複查表被看見了。

十幾分鐘過去,她将病人送出門,終于看向椅子上的林淺淺。

“我能……”林淺淺舉手道,“我能知道我姐的複查情況嗎?她什麽時候來複查過啊?複查過幾次?情況還好嗎?藥我都按時讓她吃了,一頓都沒錯的!”

“這麽多問題,我應該回答哪一個?”鐘時霧看着她,失笑道,“進來說吧。”

在問診室坐下的時候,林淺淺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桌上依舊放着一張複查表,不過名字是別人的。

或許是剛才離開的病人。

林淺淺心裏想。

“醫院不會暴露病人的隐私,但介于你是病人家屬,可以向我了解情況,我可以有選擇地告訴你。”鐘時霧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眸光鎖定她。

林淺淺又垂頭看着桌面,避開這個女人的眼神。

“你好像很緊張啊?”鐘時霧頗為無奈,“我這裏有不少糖果,你喜歡哪個?”

“都行。”林淺淺努力擠出一個輕松的笑容。

鐘時霧在她面前放下幾個酒心巧克力,“明遙比較喜歡。”

林淺淺拆開一個塞進嘴裏,眼神飄了下,“我姐她現在應該比以前好很多吧?”

“鹿吟以前的樣子,你清楚嗎?”

第一個問題就把林淺淺問住了。

她一點也不清楚,而且鹿吟根本不可能告訴她這些。

她唯一的了解,就只有發現那副她的裸/體畫時,那晚鹿吟對着她失控的樣子。

或許在過去四年的每一個夜晚,鹿吟都在這樣艱難地消磨時間。

“我不知道。”林淺淺變得失落,關于自己的錯,尤其在鹿吟身上的,她向來承認的很快。

想要接近鹿吟,了解她的一切,但大半年過去還是沒能做到多少,是她自己的問題。

“沒關系,每一個正确的決定,在什麽時候下決心都是不算晚的。”鐘時霧安慰她一句,“我還是先問你,你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

林淺淺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個問題她被問過不止一次。

現在,已經是鐘時霧第三次問她了。

她不想再猶豫委婉,終于對上鐘時霧的視線,“我姐搬家之後,到底經歷了什麽?她一定過得很痛苦是不是?”

鐘時霧收斂笑容,“你覺得鹿吟會想讓你知道這些嗎?”

“會,我覺得她會。”林淺淺誠懇地回答,“我應該了解全部的她。”

她也會了解鹿吟所有的苦痛,親吻她每一個獨自舔舐過的傷口。

“你們發生過沖突嗎?我希望你把每一個都如實告訴我。”鐘時霧起身将問診室的門反鎖,“每一個細節。”

林淺淺沉默了好久,會想起那個窒息的平安夜來。

鐘時霧靜靜聽她講了二十分鐘,将抽紙遞給她讓她擦眼淚。

“溺水死亡這種死法,水會從鼻子和喉嚨裏灌入身體,造成一種窒息感,人的求生欲哪怕是自主尋死在會在這種時候瘋狂地掙紮,但身體癱軟無法作為。”鐘時霧想了想,“你覺得你經歷過這種感覺嗎?”

林淺淺下意識搖了搖頭,她怎麽會溺過水呢?

但很快她像是意識到什麽,“或許跟那晚窒息的感覺很像,但……”

“很接近對嗎?這是跟你承受到的感覺格外相似的一種死法。”鐘時霧說,“一個人傷害了別人,就應該用同樣的手段來懲罰自己。”

這次林淺淺反應得很快,眼淚奔湧而下,“你說我姐她……”

“我送了她不少畫框,她雖然不喜歡別人送她禮物,但每次都會用畫框将那幅畫裱起來。”鐘時霧說出了自己看到的,“我看到的那幅畫,你穿着白色上衣和藍色牛仔褲,很青春很有活力。”

鹿吟不會将那副變了畫給別人看,這也就是後來她送的畫框沒有再被使用的原因。

在她見不得光的欲/念完全沖撞了畫之後,她會選擇把欲/望藏起來。

人總有不想讓別人看見的事情,但這對于鹿吟來說并不排在首位,她最先想到的是,保護這樣赤/裸而又純潔的林淺淺。

她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傷害了林淺淺,哪怕那畫魔是假的,是不存在的幻覺,可她還是覺得自己做出了傷害。

她無法原諒自己,也不能做出彌補,那就只能将畫魔承受過的傷害自己再承受一次。

“現在那幅畫已經被毀掉了……”林淺淺用袖子擦眼淚,羽絨服上濕痕斑斑。

“真實的人已經回來了,信仰就可以轉移了。”鐘時霧露出笑容,“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輕飄飄的一張紙上,不是很可憐嗎?”

“她不可憐!一點也不!”林淺淺第一次大聲反駁鐘時霧,“我姐她會好的,她現在就很好!一直都很好!”

跟很多小孩子都相處過,鐘時霧對于這種一驚一乍反駁她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只是受下了這些話,贊同地點了點頭,“這只是一種狀态形容。”

“那也不行!”林淺淺依舊固執。

“好吧。”鐘時霧無奈妥協,又給她遞過去一包抽紙。

林淺淺重新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抽了紙巾拿在手裏算是跟鐘時霧‘握手言談’,“那我現在能做些什麽?”

“我只能診斷病人,跟病人本身進行溝通和藥物治療。”鐘時霧平靜地看她,“至少你跟她的相處方式,需要你自己摸索。”

“可她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有時候也不知道怎麽辦……”

林淺淺說着鼻子又發酸,就像今天早上那樣。

如果順利的話,她們會在早上把年夜飯熱一熱,現在正在進行美好的午休,或者會在外面逛街。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找不到鹿吟的人,大年初一還在醫院的問診室哭哭啼啼。

“你是她的妹妹,你不應該最了解她嗎?”鐘時霧把林淺淺帶到這裏來,也不是為了控制鹿吟的病情,讓她按照自己的治療方法去。

抛開別的不然,每對戀人的相處方式都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她們這種複雜的關系,從開始到現在都很難用簡單的形容去描述。

有時候病情的轉好并不能看白紙黑字的診斷結果,而是這個人表達出來的情緒是否積極向上。

在情感關系上,她作為鹿吟的朋友,也作為鹿随的朋友,沒辦法讓鹿吟接收到自己任何的正面情緒。

毫無疑問的是,只有林淺淺有這個能力,她作為鹿吟的心理醫生,從頭到尾也只是在用藥物幫助鹿吟而已。

鐘時霧看着她,“水滴石穿,鐵杵磨成針,故事雖然老土,但畢竟很有道理,不是嗎?”

“我會的。”林淺淺不止是在跟鐘時霧做保證,更像是在跟自己下決定。

她會找到最合适的突破口,把所有矛盾都跟她講清楚。

要是鹿吟不聽,那她就日日夜夜騷擾她,每晚都躺在她的耳邊吹風。

雖然她一天了依舊沒能想清楚鹿吟為什麽突然又對她冷淡,或者又對她隐瞞了什麽事情。

但她才不管鹿吟為什麽不理她,她就要自我一點,把鹿吟不專心的心理好好掰回來。

“好了,鹿吟已經早已經回家了。”鐘時霧幫她揭穿了一個謊言,“畫室那邊根本就沒排她的班。”

林淺淺吸了吸鼻子,又在心裏嘀咕鹿吟,騙她騙得那麽得心應手。

送了林淺淺出門之後,鐘時霧很快就收到了幾條消息。

上面寫了關于某個蘇姓男人的背景調查。

簡單地掃幾眼之後,鐘時霧暗自感嘆了一句,“逃了這麽多稅啊……完蛋咯。”

鐘時霧把抽屜裏今天早上鹿吟的複查表拿了出來,跟年前幾次的結果幾乎一模一樣。

現在鹿吟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可以正常生活和處事。

只要林淺淺周邊一切安好,對于鹿吟來說就是真正的康複。

但林淺淺遇到麻煩,只會勾起鹿吟的報複心理。

鐘時霧不想評價其中的好壞與否,她只想抛開心理醫生的身份,希望自己身邊的所有人能夠平平安安。

醫院門口有不少出租車,林淺淺坐上去回家,給鹿吟打了電話過去。

那邊依舊沒有人接。

林淺淺心裏想着如何拿捏這個不把她當回事的女人。

不如……

偷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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