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林淺淺跟着上了兩天的課, 規規矩矩研究畫太陽。

對她來說,不給鹿吟找任何麻煩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她觀察着班上的學生,發現不少人戴着精致的耳骨釘, 課間聊起來,女同學還撩起上衣角讓她看肚臍上的穿孔, 腰間戴了一條細長的臍環。

林淺淺聽她講了将近兩星期的恢複期間有多疼,以及穿孔的時候因為低血糖全程都有個人扶着她。

林淺淺從感興趣到完全退縮,她實在有點怕疼,光是想一想就有些頭皮發麻了。

她婉拒了同學給自己推薦的穿孔師,拿着畫筆的手都有些發顫。

從後門而入在她身邊坐下的鹿吟看到她凝重的神情, 拿着筆敲了敲她的畫筆, 扯回了不少林淺淺的注意力。

人在尴尬的時候總會佯裝忙碌,林淺淺解鎖了自己的手機,上面搜索出來的臍環還沒來得及退出。

鹿吟在她手機屏幕上多看了幾眼,随即黑了屏。

“我就是好奇搜一搜。”林淺淺把手機放進鹿吟那張桌子的抽屜裏,證明了自己上課的專心。

“誰給你聊的這些?”鹿吟問她。

“沒誰啊, 我就是看到她們戴了耳骨夾, 搜索的時候下面推薦了臍環,我就點進了看了幾眼。”

林淺淺想了想,試探性地問,“我能打這個嗎?”

鹿吟睨她,“想打?”

林淺淺果斷搖了搖頭, “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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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順便狗腿一把鹿吟,湊近女人的耳邊, “我還是喜歡你打我的那種力度, 剛剛好。”

鹿吟面無表情将她湊過來的腦袋推遠,翻開了筆記本。

林淺淺也開始規矩上課, 但腦子裏還是不自覺想起來自己小時候臭美戴耳環的事情。

小時候她目睹同學被打耳洞自己吓跑回家的時候,那堆鹿吟給她買來的夾在耳垂上就可以戴的耳環被她翻來覆去地偷偷帶去學校。

白天對着同學炫耀,晚上還要拿着鹿吟的手機自拍,在她手機上留下一大堆照片。

鹿吟拿着手機找到她的時候,林淺淺不認錯也不悔改,并且嚴厲制止鹿吟把這些照片删掉。

沒幾天她晚上放學回家,耳朵上的耳環就丢了一只,找了半天都沒能找到。

鹿吟幫哭個沒完的林淺淺洗澡,順帶安慰着她,再給她買更漂亮的。

哄好之後,終于在洗頭發的時候發現了這只丢失的耳環。

這只耳環很小,夾進了頭發裏,纏在了一起。

鹿吟把這只耳釘拿到林淺淺面前的時候,她困窘的整個人躺進浴缸裏,後半程一句話都沒再說。

就像剛剛林淺淺慌張把臍環的搜索照片關掉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要不,試一下?”林淺淺還是心癢癢,但她自己又不敢,只能詢問着鹿吟能不能跟她一起去。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就在這裏打一個,就一個?”

鹿吟看她一眼沒有應聲,林淺淺又要開口的時候,鹿吟示意了眼教室,林淺淺便乖乖閉嘴了。

下課的時候,林淺淺一路跟着鹿吟回了辦公室。

“行不行啊?”

她把自己架到這兒了,頗有一副不打不行的樣子。

“我沒時間。”鹿吟靠着桌子雙腿交疊,表情嚴肅。

"晚上?或者回去再打?"林淺淺想了想那個同學給自己推薦的穿孔師,這裏也有,A市的也有,她去哪兒都能約上。

鹿吟不明白為什麽林淺淺突然又對這個東西來了興趣,不過看她從小到大一時興起的玩意也不少,總是一下子想到就非要去做,過了這個新鮮勁兒就把這件事情抛到耳後了。

“那我自己先研究一下?”林淺淺搖了搖自己的手機,“我先看一看周邊,行嗎?”

她一遍遍試着鹿吟的态度,把自己問題的下限一點點往下拉。

鹿吟對着她從上掃到下,“不記得你小時候去打耳洞的事情了嗎?”

“小時候是小時候,我現在又不會哭着跑回家。”林淺淺不想自己的糗事被提起來,“我現在不會因為疼痛哭的。”

‘是嗎?’鹿吟悠悠反問一句。

林淺淺的腦子在想這種事情的時候總是轉得飛快,她咳嗽了一聲,“現在在外面呢,而且我例假剛來幾天,你別老想這些了!”

林淺淺最擅長的另一個招數就是把自己的毛病原封不動扔到鹿吟身上,這樣她就能厚着臉皮指責鹿吟。

千錯萬錯都不能是她的錯。

鹿吟沒再跟她閑聊,拉了凳子坐下收拾桌面,“我今天晚上有點空。”

“那你就是同意啦?”林淺淺很快就反應過來,準備親鹿吟一口,聽見身後老師走進辦公室的腳步聲又坐下一動不動,若無其事地看着鹿吟忙碌。

她坐在鹿吟旁邊,美滋滋地開始看推薦過來的那個穿孔師的朋友圈。

看見耳朵上打了一排的,林淺淺贊了句好酷,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覺有點疼。

她就打小小的一個就好了。

林淺淺雖然社恐,但有人給自己兜底,她什麽都不怕了,熱情地加上了穿孔師的聯系方式,詢問了時間安排,得知今晚就可以之後,她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鹿吟忙完之後就陪着林淺淺去了她約好的店裏。

開始到結束的時間不到半小時,想象當中的疼痛沒有傳來。

林淺淺聽了穿孔師的許多養護建議,認認真真記在了手機的備忘錄上。

回去的時候,又去了藥店買了些消炎藥和酒精。

鹿吟全程陪着她,做什麽都由林淺淺自己去。

在一邊看着她自己獨立的時候,好像也能夠想象出她一個人在國外生活的樣子,是否也是這樣,褪去所有的蠻橫,待人接物都格外真誠。

聽別人說話的時候,會認真地盯着對方的嘴唇,遞尖銳的物品會把尖銳的這一端朝向自己,說話時也總是輕聲細語,看起來完全是一個內向腼腆的女孩子。

也只敢在自己這裏折騰,鹿吟心裏想着,但嘴角還是忍不住彎了彎。

回到宿舍之後,林淺淺便一改面貌,恢複了最原始的模樣。

“那個穿孔師說了,我洗頭發的時候最好擋一擋耳朵,不能碰水的。”

“還有哦,我得一天噴好幾次消毒噴霧,不然我的耳朵會腫的。”

“這幾對銀耳釘我得天天換款式戴,我自己不熟練,你也得幫我。”

麻藥的藥效過去之後,林淺淺總覺得自己耳朵格外敏/感,發酸發脹的感覺傳過來,她想要碰一碰又不敢。

鹿吟閉着眼睛聽了她啰嗦一大堆才緩緩睜眼,“麻煩。”

“你同意了的!”林淺淺徑直走到她面前,盯着女人的臉看,“我可是從上課就開始問你的,你同意了好幾遍!現在後果你得承擔吧?”

“後果?”鹿吟被她吵得腦袋疼,“我伺候你的後果?”

“去年我過生日的時候,你答應我要當我一天小跟班這件事情你還沒照做呢。”林淺淺迅速在腦子裏翻起舊賬來,“這次二合一,給你一次抵消,怎麽樣?”

鹿吟這輩子欠的債都是被林淺淺一個人不講道理地甩在她身上的。

“很劃算了,別人想近我的身我還不給她這個機會呢。”林淺淺得意完又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喲,剛剛出門一定是吹到冷風了,我現在因為例假肚子好痛哦。”

說着,她還偷偷打量鹿吟的臉色。

“把外套穿上。”鹿吟把棉襖遞給她。

“幹嘛?攆我走?”

“去酒店洗澡吧,這裏沒有單間。”

林淺淺聽她解釋完,便乖乖跟着她又一次出門了。

這個地方的天氣很潮,多雨,但雪天很少,晚上特別陰冷,也下起了連綿的小雨。

她的手被鹿吟拉着,十指緊扣,她順勢伸進女人的外衣口袋裏。

最近的酒店離這裏幾百米,林淺淺看着鹿吟開了一間房,随口道了句,“這麽熟練啊……”

發覺女人目光裏的警告之意之後,她識相地閉了嘴,“我瞎說的。”

她在鹿吟的注視下脫了衣服鑽進浴室裏,“你幫我洗頭發。”

鹿吟将她脫掉的衣服撿起來搭在沙發上,“我先去給你買些日用品。”

“看着我脫完才出去,你就是不想給我洗。”林淺淺心疼地抱着自己,“我就是個可憐的……沒人要的小草……只能在寒冷的冬夜裏瑟瑟發抖……”

鹿吟忽視掉她這句不知道說了幾遍的話,出了門。

居然無視她……

林淺淺調整了合适的水溫,邊沖澡邊盤算着怎麽折磨鹿吟。

她都陪着鹿吟來工作了,大好的年假,總不能完全浪費掉吧?

“小跟班,我的小跟班~”林淺淺哼着不成調的歌兒,時刻注意着門口那邊的動靜。

十幾分鐘之後,門被打開的聲音傳過來,從浴室這個方向看,她沒辦法仔細看清門那邊的動靜,只好立即蹲在地上。

鹿吟把買好的一次性床單放在桌上,走過來浴室看她,“哪裏不舒服?”

她把花灑關掉,先是看了看林淺淺的耳朵,又去瞧她緊皺起來的臉。

“我肚子疼……”林淺淺蹲着,地上還有着被沖散的血。

鹿吟嘆口氣,拿了浴巾裹住她将她抱出來放在沙發上,給她熱了水。

林淺淺垂着頭,餘光觀察着女人的動靜,又不敢擡頭看,生怕鹿吟發現自己的僞裝。

“是不是着涼了?”鹿吟把熱水遞給她,問道。

“我不知道……反正應該不是我的原因吧?”林淺淺嗔怪地看她,“明明我提醒了某個人好幾次,我不能自己洗澡的,我現在耳朵也開始疼了,你幫我看一看是不是泡水發炎了?”

鹿吟沒再看她的耳朵,也沒幫她揉肚子,只是盯着林淺淺的臉看。

居高臨下的視線讓林淺淺格外心虛,她的頭幾乎都要栽進杯子裏去。

“把熱水喝完,幫你洗。”鹿吟将外套脫了,身上只剩下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快一點。”

“你還催我……”林淺淺水喝得更慢了,磨磨蹭蹭一杯水喝了二十分鐘,才慢悠悠站起來。

她穿了件安睡褲,身上裹了件浴袍,鹿吟帶着她走到洗漱臺,讓她彎下腰。

溫熱的水沖刷着長發,林淺淺心滿意足地撐着洗漱臺的邊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女人的服務。

鹿吟順便幫她按摩了頭部,林淺淺被這雙幹什麽都非常令人滿意的手弄得有點發困。

要是她這時候躺着就好了,那就沒有任何毛病了。

洗發結束,鹿吟幫她把頭發裹起來,脫了她身上的浴袍,面無表情扯開她的安睡褲扔進垃圾桶,帶着她進了浴室。

“我現在這麽沒有吸引力嗎?”林淺淺吐槽一句,“你像在給我剝皮。”

“我确實想給你扒皮。”鹿吟淡淡的聲音從悶悶的水花裏傳過來,林淺淺不敢再過多放肆,規規矩矩站好。

鹿吟讓她叉開腿她就叉開腿,讓她擡胳膊就擡胳膊,聽話得像是幼兒園的小女孩兒。

有一種跟家長吵架,媽媽面無表情來喊自己吃飯,自己又不敢不從的感覺。

林淺淺決定,一會兒睡覺的時候,她要像吵架的孩子只吃白米飯不吃一口菜那樣,一句話都不跟鹿吟說。

洗好之後,她腦袋上的幹發帽還沒取,鹿吟便去接了個電話。

“我不在宿舍,現在有點事情。”鹿吟走到角落裏,“我明天早上回教室那邊。”

看到鹿吟挂了電話之後,林淺淺好奇地問,“幹嘛去?”

“看你剛才在浴室裏的表情,我還以為你今晚準備不跟我說一句話。”

林淺淺張着嘴巴,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這女人是怎麽把她心裏的想法猜得這麽準的?

她又是怎麽在一秒鐘內就忘掉自己的決心的?

“我怎麽會不理你呢,我可不像有的人,一生氣就愛冷戰。”

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鹿吟也習慣了林淺淺偶爾蹦出來這些挑釁的話。

“明天去郊區寫生,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不要去了,得坐大巴。”鹿吟跟她解釋,“如果覺得宿舍那邊吵,我把房間給你多續一天。”

“那不行!”林淺淺不樂意了,“我得去!我還沒去過寫生呢。”

她聽鐘時霧說過,以前鹿吟也會去寫生,不過都是‘被迫’去的,只是為了将她的某些壞情緒打發掉。

林淺淺還沒陪鹿吟去寫生過,哪怕只是學生之間的集訓,但她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那早點睡,明天要起早一點。”鹿吟拿了吹風機,拆掉了林淺淺身上的幹發帽。

林淺淺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照着鏡子,她看着鏡子中女人的面容,好像不管現在的自己長了多少歲,她給自己溫柔地吹頭發的時候永遠都像回到了小時候那樣。

她們兩個人獨自待在家裏,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消磨時間。

好像跟過去唯一不同的是,過去的她們是被抛棄的兩個人,而現在她們就只有彼此了。

林淺淺在網上看到過幾句話,說人年紀大了難免多愁善感,可她才二十四歲,眼淚就總是忍不住落了。

失去的溫暖再次回來,失而複得的感覺似乎比始終擁有的力量要強太多,她鼻子發酸,喉嚨湧起苦澀。

鹿吟關掉了吹風機,皺眉去看她的耳朵,“弄疼你了?還是吹風機的溫度太高燙到了?”

“都不是……”林淺淺搖搖頭,“我只是被姐感動到了。”

鹿吟愣了下,意外她突如其來的話。

她也總是如此,會帶來令人無奈的小花招,也會在不經意間說些甜言蜜語。

“我想姐伺候我一輩子!”林淺淺不想說什麽煽情的話,捉弄鹿吟、使喚鹿吟才是她的本性。

鹿吟被她逗樂,撫了撫她的眼尾,“我是欠你的嗎?”

“就是欠我的,誰知道你上輩子怎麽得罪我了……”林淺淺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已經半幹了。

考慮到明天要早起,她便拿過了吹風機,“姐,我自己吹吧,你快去洗。”

鹿吟看了眼她躲閃的眸光,應了句,“好。”

緊接着,她又勾了勾林淺淺的鼻子,“不準再一個人偷偷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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