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根本沒有人會管我

第19章 根本沒有人會管我

下了第一節晚自習,我去三班找陸方冶。

他個子高,坐在他們班最後一排,我從後門進去的時候看到他趴在桌上睡覺。

因為手受傷,陸方冶睡覺時只蜷起一邊胳膊,另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手從桌沿處垂落下來。

受傷的那只手上纏着紗布,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

陸方冶指尖微動,我又戳了戳,他幹脆一轉手腕,攥住我搗亂的手指。

我勾了勾被他握住的手指,在他手心刮了一下。

陸方冶微微睜開眼,眼神還有些迷糊,握着我的手指發出疑問:“嗯?”

“我來看看你,”我抽出自己的手指,拉開陸方冶前桌的空位坐過去:“裴燦說你的手受傷了。”

“啊。”

陸方冶睡覺睡的頭發亂糟糟的,耷拉着眼睫毛,動作有些遲緩地收回搭在桌面上的胳膊:“沒事。”

“啧,”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胳膊拉回來,“你給我看看。”

陸方冶掙脫我的手,把手受傷的那只胳膊高高舉起來:“不給你看。”

我直起身去抓他的手。

陸方冶把胳膊往後伸了伸,故意不讓我夠到。

我把手撐在桌上去撈他的手,就差整個人都趴到他桌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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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磊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嘆為觀止:“你倆幼稚不?幾歲了?”

到底是誰在幼稚啊!

周圍是嬉戲聲,追逐聲,打鬧聲。

陸方冶一副犯困的樣子,眉眼微垂,臉上的睡意未褪,看起來有些慵懶。

我越看越生氣,伸手在他臉上拍了一下。

沒有用很多力氣,但手掌跟臉頰相貼還是發出一聲脆響。

打完臉之後我直接把手伸到他面前:“手給我。”

“……”

陸方冶乖乖把手遞過來了。

我捧起他的手仔細看了看,手上包着紗布什麽也看不到,我捏起紗布的邊緣想掀開看看。

陸方冶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在我鼻子上彈了一下:“別鬧。”

“啊——”

他力氣多大自己心裏沒數是嗎,一點兒都不知道收斂力氣,我被他彈得鼻子發酸,手裏還捧着他的手,就把臉埋到手臂上蹭了蹭。

等鼻子上的酸楚勁兒過去了,我擡起頭來,皺着臉看向他:“你真是……”

說話間我在他包着紗布的手上輕輕握了握。

陸方冶好像真的不知道疼,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一下,還在笑。

倒是郭磊在旁邊看得直抽氣:“姜程,你下手輕點兒。雖然你陸哥皮糙肉厚不怕疼,你也不能下這麽狠的手啊。”

真下狠手陸方冶早就笑出不來了。

我翻了個白眼,把陸方冶的手放回桌面上,“我根本就沒用力。”

陸方冶嗯了一聲。

郭磊又露出那個受不了的表情,拍着桌子說:“你倆在我面前表演婦唱夫随呢?”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我又想起他在裴燦面前胡說八道,說我喜歡陸方冶。

我原本想踢開凳子站起來找他算賬,腿剛勾到凳子上目光就跟陸方冶撞到一起。

他是真的沒睡醒,一直都是困困的樣子,聽了郭磊的話也沒什麽反應。

怎麽像個呆子似的。

跟他對視了幾秒鐘,我突然有點想笑,眼睛都彎起來了,又想起在旁邊起哄的郭磊,便抿了抿嘴角把笑意壓回去。

拖着郭磊出去打了一頓,我抓着他的頭發讓他去找裴燦把話說明白。

郭磊的頭發很短,抓起來很費勁,但我還是非常努力的把他的頭發攥了一些在手裏。

郭磊痛得呲牙咧嘴,“別拽了別拽了,我道歉,道歉。”

我冷着臉松開手。

“嘶——”郭磊伸手揉着頭皮,小聲罵了裴燦一句:“就知道他那張破嘴靠不住,說好的保密呢。”

造謠就算了還想保密,罪加一等,我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腳。

“少爺,祖宗,別打了。”

郭磊神情狼狽地往後退了兩步避開我,“那我問你,你不是喜歡陸哥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他為什麽會有這種錯覺。

“你不喜歡他——”郭磊大概是太激動了,聲音有些大,被我捂了下嘴之後降低了聲音:“你不喜歡他幹嘛老用那種表情看他?”

“……”

我差點被氣笑了:“我哪種表情了?”

郭磊皺了下眉,“就是那種,那種……”

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拖到最後上課鈴都響了,我推了他一下:“先回教室吧,放學找裴燦把話說清楚了,我不喜歡男的,不是同性戀。”

我不是第一次被人誤會喜歡男生。

我跟周千俞從小就認識,興趣愛好完全不同。

他喜歡的我不喜歡,我擅長的他一竅不通。

雖然不怎麽能玩到一起去,但他很能夠遷就我,所以我們兩個倒是一直形影不離。

他偶爾會帶我去他家裏玩,一開始周媽媽确實很歡迎我,每次我去了都要我在他們家留宿。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再去他們家的時候,周媽媽看我的眼神就有些不太自然了。

我說不出來那是種什麽表情,總之不是什麽好眼神。

察覺到周媽媽不喜歡我以後我就很少去他們家了,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就對我變了态度。

直到一次意外。

這幾年我爸很忙,總是在國外不回家。

白天家裏有給我上課的老師和負責做飯打掃房子的阿姨,到了晚上整棟房子裏除了我之外連個喘氣的活物都沒有。

有天晚上我口渴了,房間裏的飲水機又是空的,只能拿着杯子去客廳接水。

樓梯上太黑,而我又太困了,不小心一腳踩空。

從十幾級臺階上摔下來,我當時真的是眼前一黑,疼得快要失去知覺了,家裏沒有人在,我蜷在地上捂着頭緩了很久才爬起來打120。

打完120我又給我爸打了電話,是助理接的,說我爸很忙,讓我盡量不要打擾他。

那句“盡量不要打擾”,我不知道是我爸的授意還是助理自作聰明的話,總之從那天以後,我真的很少主動去給我爸打電話。

哪怕後來他要跟陳雪結婚,我也沒有打電話過問。

沒人知道我去醫院了,還是家裏的阿姨來做飯,到處找不到我,打我的手機也沒人接,她以為我去了周千俞家,就給周千俞打了電話。

周千俞得知我不見了以後就一遍一遍的給我打電話,直到護士接起電話,告訴他我在醫院。

“我們正準備聯系他的家屬呢,”護士站在床邊夾着病歷本唰唰寫了兩筆,“你是他的什麽人?”

“姐姐,”我手上插着針,躺在床上眼巴巴地問:“是我爸爸打來的電話嗎?”

“是你朋友。”

護士在電話裏報了醫院和病房號,然後把病歷本挂在床尾,“你睡一會兒吧,他等會兒就來了。”

我閉了閉眼睛,又睜開,輕輕地嗯了一聲。

護士讓我睡一會兒,但是我的頭很痛,腳腕也疼,渾身上下哪裏都疼,根本就睡不着。

大概在我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個多小時以後,病房的門被人大力推開了。

是周千俞,他身上還穿着校服,一進門就問我怎麽了,跟在後面的護士提醒他說話聲音小一點兒。

“我的頭撞到地上了,”有人來看我了,我眼睛一酸,帶着鼻音說:“好痛啊。”

周千俞走過來,想摸摸我的頭,又聽到我說頭疼不敢下手,站在旁邊有些不知所措。

當時我才上初中,周千俞高三,正是學習很緊張的時候,說起來我們也挺久沒見面了。

我一邊揉眼睛一邊問他怎麽從學校出來的。

“我跟老師請假了。”

他拖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伸手握住我輸液的右手,“這麽冰。”

我越揉眼睛越酸,不想說話,就哼哼兩聲表示回應。

護士用圓珠筆敲了敲床頭,問周千俞:“能聯系到其他家人嗎,顱內淤血,腳腕也折了,晚上得有人陪床。”

“我來就可以了。”周千俞看了她一眼,安撫地沖我一笑。

“你……”

護士還想說什麽,周千俞起身示意她出去說話。

不用猜我都能知道他跟護士說的是什麽。

從小就沒了媽,爸爸常年不在家,家裏根本沒有人會管我,除了他以外,沒人會照顧我。

跟護士聊了一會兒,周千俞拿着一個橘子過來,問我想不想吃橘子。

我閉着眼鬧脾氣,故意說:“你回去吧,我可以讓我爸找護工。”

“沒事,你不是不喜歡陌生人嗎。”

周千俞拿橘子在我臉上碰了碰,“我已經讓我媽給學校請假了,我在這兒陪你。”

我确實想讓他陪着我,聞言扁了扁嘴,讓他剝橘子給我吃。

周千俞給我爸打了電話,跟他保證會好好照顧我。

我爸依然不太放心,到底是找來了護工。

我受了傷心情不好,在醫院發脾氣,把裝着熱粥的餐盒砸到地上,讓護工不要碰我。

與其說是對護工發脾氣,不如說是我在宣洩對我爸的不滿。

護工被我砸東西砸怕了,他不想接這個工作,最後還是來周千俞照顧我。

照顧了沒有兩天,周千俞的媽媽來了。

那天他們在走廊吵架,很多人都聽到了。

“為什麽非要你照顧”、“說了多少次離他遠點你怎麽就是不聽”、“非要纏着你”。

類似的話不斷往耳朵裏面鑽,周千俞壓低聲音讓她別說了,周媽媽不聽,還掏出手機來要給我爸打電話。

周千俞大概是從房門的玻璃往房間看了幾次,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個期間我一直閉着眼睛躺在床上裝睡。

雖然當時不太懂周媽媽話裏的意思,但這也足夠讓人難堪了。

不知道她打電話跟我爸說了什麽,我爸抽空從國外飛回來看了我一次。

他回來當然是解決周千俞的問題,他讓周千俞回去學校上課,又給我找來了護工,還是上次那個。

“不是喜歡砸東西嗎。”

他讓人搬進來幾個包裝嚴實的箱子,從裏面拿出一套套精美的青花瓷茶具,放在床頭櫃上,“我給你買來了,随便你怎麽砸,想砸多少砸多少。”

我随手抓起一個砸到他腳邊。

陶瓷破碎的聲音響起,搬箱子進來的人抽了口冷氣。

他先是小心地看了我爸一眼,然後看向我,“小少爺,這……這個很貴……”

沒等他說完,我又砸了一個。

破碎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我爸就站在原地看我把一整套茶具砸完,砸完以後吩咐那人再拿一套給我砸。

他畢竟是我爸,真的很知道怎麽應付我的壞脾氣。

我也忘記那天我們僵持了多久,我到底砸了多少東西,總之到最後我妥協了,接受了我爸找來的護工。

我爸真的很忙,收拾完我之後又走了,從頭到尾都沒有問問我,從樓梯上摔下來怕不怕,疼不疼。

現在想來,周媽媽很明顯是把我當成同性戀了。

她一定以為我纏着周千俞是因為喜歡他,只不過她沒有像郭磊這樣當着我的面明說。

我也不能像告訴郭磊這樣直接了當地告訴她,我不是,我沒有,我真的不喜歡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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