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還是溫溶開車,先将王寧送回了養老社區,夏薇歌還是擔心張奶奶,醫院那邊留了王寧的電話,說度過危險了會第一時間通知。
于是夏薇歌與溫溶兩人幹脆也不回去了,都睡在了社區。
不過社區的條件不怎麽好,床位也不多,騰出來兩張床,由于房間很小,兩張床緊挨着,只能讓夏薇歌兩人将就一晚。
能與溫溶如此相近,夏薇歌哪還會嫌棄,簡直求之不得。
兩人站在床前,剛剛洗漱完,身上還帶着潮濕的水汽。
“你睡左邊還是右邊?”夏薇歌靠近溫溶問道。
她不怎麽愛吹頭發,發絲上的水珠滴在了肌膚上,有些涼,讓她皺了皺眉,不太舒服。
“靠門這邊吧。”溫溶輕聲回答。
又伸手自然的撩起了夏薇歌披散在肩頭的濕發,語氣有些無奈的開口說道:“好好吹幹。”
夏薇歌聽了本是滿不在意,但又忽然想到了什麽,側過身正對上溫溶,目光亮了起來,“姐姐幫我吹吧。”
她語調輕松,面上也帶着笑意,但心間卻已緊張得不行。
她害怕溫溶拒絕,知道自己總是被溫溶影響着情緒,此時對方若是露出一絲絲不情願的神色,定能讓她失落不已。
溫溶聽聞看向她,微垂的眼簾遮住了眼底的心緒,讓夏薇歌有些看不真切,等了許久也聽不到回答。
就在夏薇歌失望的想退後一步放棄時,溫溶卻再度伸手拂過了她垂落在臉頰旁的發絲。
很輕很輕,若不是發絲撥動蹭得她臉頰微癢,或許她都不會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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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坐在床邊吧。”溫婉的聲音輕輕飄入耳畔,夏薇歌順着對方從她臉頰掠過的指尖,看到了上邊浸入的水珠。
原來是替她擦幹了一滴水。
夏薇歌乖巧的在床邊坐了下去,可她的目光依舊緊随着溫溶的手指。
只見白皙的指尖掠過她發絲後自然垂下,濕潤的感覺讓溫溶下意識的食指與拇指輕輕磨撚。
輕柔的動作将那滴已完全看不見的水珠抹去,随着動作繃緊的指節卻讓夏薇歌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
溫溶曲起的手指那時總讓夏薇歌着迷,指節彎曲帶動着手上清晰可見的青筋。
卻不像男人那般充滿了危險的力量與粗糙感,在溫溶過分白皙的皮膚上,宛若一件美麗的藝術品一般。
夏薇歌甚至會在對方的指節上留下咬痕,不輕,但會讓溫溶感受到清晰的疼痛。
夏薇歌眼眸暗了下去,牙齒不自覺的輕咬住唇畔,心尖恍如湧上來一陣癢意。
不過溫溶可不知道夏薇歌在胡思亂想着這些,一手拿着吹風機,一手慢慢拂過夏薇歌發絲。
她動作很輕,讓從昨晚開始就沒怎麽休息過的夏薇歌漸漸泛起了困意。
夏薇歌不想錯過與溫溶的接觸,但身體的疲憊大概已經到了極限,沒一會便睡了過去。
身子不自覺的往下倒,溫溶像是早有預料,伸出手臂穩穩接住了。
她低頭看向夏薇歌的面容,記憶裏的那個女孩早已變了模樣。
溫溶放下吹風機,輕手輕腳的把人放在床上,仔細的給對方蓋上被子。
她們,都變了,終究是回不到以前的。
靜溢的房間裏,恍如傳來了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
第二天一早,夏薇歌蘇醒時天才朦胧亮起。
許是太累了,她睡得很熟,一夜無夢。
只是睜眼身旁溫溶的身影已不見了,這讓她立即清醒過來。
夏薇歌趕緊穿好衣服洗漱,收拾幹淨了正要出去找人,卻在門口撞上同樣開門的溫溶。
雙方都愣了愣,溫溶有些好笑,“剛要喊你起來,正好,先去吃早餐吧。”
夏薇歌窘迫的抓了抓頭發。
到了食堂,兩人盛了點粥,溫溶倒了杯水放在夏薇歌手邊,說:“先喝吧。”
夏薇歌是有早晨吃飯前要先喝一杯溫水的習慣的。
不能太燙,要溫潤剛剛好,她胃不是很好,早晨喝杯熱水會讓她覺得胃暖了起來,全身也溫暖起來。
“謝謝。”夏薇歌心間似裹上了蜜餞,甘甜清潤。
想到溫溶還記得她這個小習慣,便足以讓她開心許久。
可就在這時,兩人卻見到王寧扶着吳婆匆匆走來。
步伐淩亂又焦急,逆着光的面容恍若融入了陰暗。
夏薇歌想到了一些可能,心尖猛然顫動起來。
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待到王寧和吳婆兩人走到了她的身前,臉上悲傷的神色仿如一把利刃刺入了她的心髒。
“夏夏,我們要去趟醫院。”
夏薇歌猛的抓住了身側溫溶的手臂,她用了很大的力,溫溶有些吃痛,但并未掙紮,伸出另一只手輕輕拍在夏薇歌手背上,以示安慰。
夏薇歌沒有回答,只是點點頭,站起了身,唇畔在與王寧對視時已繃成了一條冰冷的直線。
四人一起去了醫院,到了急診室,張奶奶的病床前站着醫生護士,與她的丈夫兒子。
“老人已經走了。”醫生見她們過來,沉痛的給她們解釋了一句。
夏薇歌在路上已有猜測,可真正耳聞目睹時依舊大腦一片空白。
她朝前走了幾步,目光穿過人堆的細縫看到了張奶奶的面容。
老人身上插着各種管子,身旁的儀器将她圍繞,護士正在為她卸下這些冰冷堅硬的東西,夏薇歌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老人走得是否安寧。
她的呼吸都在顫抖,她實在想不明白,昨晚她們離開時還問過醫生。
張奶奶雖然傷得很重,但手術的成功率不低,送醫院時也比較及時,各項數值都比較穩定,不然她們昨晚絕不會離開。
難道是因為錢?因為沒錢做手術?
夏薇歌搖搖頭,人在急診室,哪怕家屬沒錢,醫院也會先進行搶救,絕不會說看着人在病床上沒命的。
之後會等待家屬籌錢,或是推薦社會募捐。
夏薇歌腦子裏太混亂了,下意識的說出了自己前面猜測的話?
“是因為沒錢做手術嗎?”
她說出口就狠狠咬住了唇,心中已将其否認。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張奶奶的丈夫竟接過了她的話。
“就是沒錢,就該等死。反正腦子也有問題,死了倒好。”那個長相憨厚,看着還算老實的男人,此時站在醫生的後邊,側着身,目光斜過來。
如同昨晚夏薇歌所見過的那般,冰冷的眼神中滿是不在意。
病床上那死去的人仿佛與他毫無關系。
“昨晚這位奶奶剛清醒一點,他就一直辱罵奶奶,說她是‘賠錢貨’,讓她趕緊去死,別想讓家裏出錢救她,奶奶就自己掙紮摔下了床,醫生過來搶救了,但人沒救過來,估計也不想活了。”是旁邊一個病人家屬的聲音,她二十來歲的樣子,認得夏薇歌,故意說出來。
“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人。”
夏薇歌狠狠咬着唇,死死盯住男人,腦子裏恍然浮現出第一天在浴室裏見到的張奶奶的模樣。
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根本不可能是摔的。
那些明顯長棍或是重物打出來的傷痕,那種長期遭受暴力才會出現痕跡。
那時老人背對着,小聲道謝的聲音是那樣真誠與感激。
夏薇歌快要無法呼吸,她昨天明明察覺到了這個男人的異樣,她明明應該留在醫院。
“抱歉。”醫生向着夏薇歌她們幾人表示歉意,明明應該對家屬所說的話,此時卻說給了她們聽。
護士已經把張奶奶身上的儀器撤完了,剩下遺體的事也該家屬去處理,與夏薇歌她們這些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外人毫無關系。
夏薇歌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醫院的,慘白的臉色在清晨的日照下都未能回暖。
吳婆當場氣得有些沒緩過氣,王寧扶着她在長椅上休息,夏薇歌與溫溶兩人則去到地下停車場開車準備回社區。
兩人坐上了車,溫溶卻遲遲沒有發動引擎,手指搭在方向盤上,始終未發一語。
地下停車場此時十分安靜,兩人在車上坐了許久,直到夏薇歌的喃呢突兀的響起。
“是不是昨晚我們不走,給一筆錢,她就有救了。”她的聲音異常的平靜,仿若深潭死水一般。
她低着頭,長發遮住了臉,讓人無法看清她的神情。
可語調裏帶着篤定,她不是在問溫溶,是在控訴自己的罪孽。
“我掙了這麽多錢,能救她的命的錢。”
溫溶聽到了這話,眼眸輕顫着阖上。
随後又睜開,側過了身子,伸出手強硬的擡起夏薇歌的下颚,目光直直望進夏薇歌眼中。
以往總是柔和溫雅的眼神此刻卻冷靜得近乎冷酷。
“你救不了她,夏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