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說幹就幹。

候在風致山莊後山小徑上,鶴雲栎堵到了抱着包袱被趕出來的男主。

少年身上的傷還在流血,沒有經過任何處理。

鶴雲栎遞上一張手帕:“小兄弟欲往何處?”

怕顯得太熱切輕浮,他沒有立即送“新手大禮包”刷好感度。第一次接觸,他想塑造一個威嚴卻不失親切的掌門形象。

葉清戒

備地看着突然出現的青年,沒有去接那張手帕。

對方生得俊朗明秀,身着顏色素雅卻裁剪精良的衣袍,墨發用玉冠整齊地束起,氣質溫和沉穩。

他見過這個人,白天在風致山莊裏面。

林家的弟子稱他為什麽掌門,林氏的當家人也對其十分熱情。

即是林家的朋友,那便沒必要與他太熱絡:“往去處。”

鶴雲栎感嘆:“林家待你如此刻薄,林大小姐又任性蠻橫,離開也是好的。”

他不是突發惡疾,背後搬弄是非,而是在試探葉清。對有怨之人的态度最能反應一個人的品質。

只見葉清眉頭一皺:“此事與前輩無關吧!”

沒有跟着附和,反倒表出了對這種行為的反感,是個忠厚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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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不錯,鶴雲栎也就說了來歷:“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小兄弟此去終究是要尋仙問道的吧。我見小兄弟頗有眼緣,不如入我雲霄派?”

“雲霞派?”

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叫錯門派名號,鶴雲栎耐着性子糾正:“雲霄派!”

“玉霄派?”

“是雲霄派。”

“青雲派?這次我記住了!”

鶴雲栎:……

這家夥是不是故意的?

“你願不願意加入吧。”

葉清不認為自己有吸引素未蒙面之人青睐的人格魅力。聯系青雲派和林家關系匪淺,這年輕掌門會找上他,只怕是林家有人暗中施舍人情。但葉清才受過林家羞辱,并不想受他們恩惠,更不想再過寄人籬下的日子。

“多謝前輩厚愛。晚輩雖不才,卻也無須旁人施舍。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前路是劫是緣我都認,但唯獨不會靠求人吃飯。”

他被拒絕了?

鶴雲栎措手不及。

這不對啊。

男主突逢家變,又受辱退婚,正是最落魄狼狽之時,此時有一個仙門道長飄然站出來要收他為弟子,按照套路他應該大為感動,果斷答應,并将此仙長視為白月光才是。

“文學城”裏的書都是這樣寫的,怎麽被會拒絕呢?

攻略出錯了?

反複對比,鶴雲栎發現了一個重要的區別:

書裏站出來幫男主出頭的都是“修界第一高手”,“冠絕古今的劍神”,“獨來獨往的冰山道祖”……而他,鶴雲栎,只是一個連名字都難以被人記住的野雞門派的掌門。

——是啊,他看上了男主,但男主不一定非要看上他啊。連名字都很難讓旁人記住的門派,憑什麽讓男主青眼?何況他看起來又這麽弱。即不像大師伯劍術理論造詣極深,對各流派劍法精髓信手拈來;也不像二師伯,實力強大,能劍動乾坤,讓人望而折服;更不像三師伯眼光毒辣,判人精準。

寂寂無名又一無所長,怎麽可能騙得到弟子?

見“青雲派”的年輕掌門黑着臉不理自己,葉清以為自己的拒絕得罪了對方,喚了兩聲無果便悻悻告辭離去。駱九衢找出來時,看到的便是一個人垂頭喪氣站在路邊的鶴雲栎。

“鶴師兄,你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快回去吧,要下雨了。”瞧他沒反應,駱九衢緊張起來,“怎麽了?又不舒服了?”

“師弟,我們門派的名聲,是不是,太小了?”

師父和三位師伯雖在修界有點名氣,但都是獨狼性子,行走在外時從不提師門名號,大部分人至今還認為他們是散修。而整個門派又因為“社恐”,從不參加修界任何集體活動。修界統計正道時沒有雲霄,統計邪道時也沒有雲霄。出了青州便查無此派,報了名號也會被當成野雞門派。

師門的人性子都很散漫,過去沒一人在意過山門名號響不響亮,卻不想如今會因此痛失男主,鶴雲栎控制不住地慌了,害怕下次和男主再見就是被捅得透心涼的時候。

駱九衢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就這啊。他手一揮:“鶴師兄不必介懷,我們淩霄派不靠這些虛名吃飯。”

鶴雲栎更悲傷了:“那個,三師弟,我們是雲霄派。”

“是啊!淩霄派!”

“雲霄!白雲的雲,霄漢的霄!”鶴雲栎翻出掌門令牌貼到駱九衢臉上,一個字一個字指給他看。

駱九衢:“啊?”

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門派的正确名字,他一直以為鶴雲栎大舌頭,發音不準。就在前段時間,他還把一個一直叫他們“雲霄派”的人揍了一頓,因為以為對方在故意挑釁。

短暫愧疚後,駱九衢把這件事丢到腦後:“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們門派沒人認識,就報白玉京名號嘛。”

冒充修界第一宗門的弟子,駱九衢看來一點都不怕被打的。

不過看他輕車熟路的樣子應該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鶴雲栎心累地嘆了一口氣,意識到門內的思政教育出了大問題。

不過駱九衢的話倒啓發了他——

雖然他不是什麽“冰山劍神”、“仙道宗師”,但可以裝嘛。裏子不夠,逼格來湊。

一次失敗并未讓鶴雲栎放棄計劃。

身為丹修,他最不怕的便是挫折,否則早在數千次的炸爐中棄道種田去了,又怎能達到高階丹師境界?

入夜,重整旗鼓的鶴雲栎再一次檢查了自己的打扮。

為了避免被認出身份,他打扮得十分簡潔,僅有一件玄黑雲紋鬥篷從頭遮到腳。

鬥篷絲滑厚重,內刻陣紋,暗光流轉。這是件天階法寶,除了隐真容、防窺視外,還能抵禦一定程度的攻擊。

出自千機城天階鍛器師之手,有市無價。

身為當世三位“超階”煉丹師之一,應歲與最不缺的便是奇珍異寶。

而作為他唯一的親傳弟子,鶴雲栎當然也能享受到這些便利。

打開門,望了一眼鋪天蓋地的大雨,他摸出一把通體墨黑的傘撐開,循着男主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

城外山林。

葉清披着雨幕,倉皇逃命。

他的背後一道幽黑模糊的影子緊緊跟随,如同無法擺脫的噩夢。嘶啞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一直在重複一句話:“你跑不掉的,交出來吧。”

死亡的恐懼讓葉清心魂欲裂,但他根本不知道這個幽影在要什麽。

他的視野裏,有幾行鮮紅的大字在不停閃爍——

主線任務:【逃脫追殺】

任務狀态:緊急。

任務描述:身負隐秘的你,早已成了某些人的獵物,他們在暗中窺視,等待着對你出手的機會,如今他們等到了……逃脫追殺,活下去!

這不是他第一次被追殺,在葉家剛剛出事不久也有一個神秘存在襲擊了他,當時是趕來調查的仙門修士救下了他。後來,包括在林家的數月,襲擊都沒再出現,他以為危機已經過去,卻不想剛一離開便出了事。看來是一直盯着自己。

他也叫葉清,但并非這個世界葉清,而是二十一世紀一個平平無奇的打工人。

普通的出身,普通的工作,普通的工資。整天除了加班還是加班,已經被使喚成了老板的形狀。某天加完班後,回到出租屋倒頭就睡,再次睜眼就變成了長建葉氏的葉清。

葉清習慣了做一個木讷的普通人,從沒想過借穿越大展拳腳,測出“廢靈根”後更以“常人不能理解”的平靜接受了。

不能修煉就多讀書,以後在某個宗門裏找個賬房先生的工作也能養活自己。直到葉家的滅門打破了他所有幻想。

雖然根據仙門出據的調查,長建的血案是一個修煉邪道功法走火入魔的散修造成的。

但在接二連三被追殺後,他不得不開始懷疑事情沒這麽簡單。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關于那晚的模糊記憶也開始疑點重重。當晚,似乎除了那個發瘋散修,還有其他人。

也是在他第一次被追殺之時,一個“游戲系統”被激活,自稱是他的“金手指”,給他設計了一系列屬于主角的逆襲任務,請他遵照執行。

他沒有其他選擇,只能接受了系統的安排,來到青州,投靠了林家。

逆襲不逆襲葉清沒興趣,他習慣了平凡,不認為有了“系統”就一定是主角。

沒有才能與氣運的人,拿到劇本也只是成為炮灰。所以即使系統拼命給他畫大餅,他的目标也只有一、活下去;二、若有餘力再查

清葉氏滅門背後的隐情,這兩個而已。

但如今,活下去似乎也成了奢望。如無轉機,此地只怕就是他的殒命之所。

如果死了會回到原來的世界嗎?

不過他對那個世界沒什麽留戀。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日複一日的如同器械般的生活,失去了也沒什麽好可惜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偏生不想死,或許是基因給予的本能吧,想不到這般“劣質”基因也有生存的本能,還真是“有趣”。

各種胡思亂想在葉清腦子裏飛快滑過,這是否就是所謂的“走馬燈”?

但他還不想放棄,咬牙緊牙關,忽略快要炸掉的肺,繼續逃跑。

将積攢的保命符咒一股腦丢出,但也只拖延了幽影片刻,越來越近了,絕望幾乎要将葉清淹沒。

追上來的鶴雲栎正巧撞上了這場追殺。

男主居然倒黴到一出城就被追殺?但轉念一想,在小說套路裏這似乎很正常。身為主角不但必定逢兇化吉,而且危機之後必然伴随着機緣。

料想男主不會死,他揣手在一旁等結果。倒不是他冷漠,而是沒能力出手。

論煉丹,鶴雲栎自信在新一代丹師裏名列前茅,但論實戰——說來慚愧,他雖有元嬰中期的修為,但天賦點全點了煉藥,一點攻擊力沒加。滿打滿算也最多靠境界壓制對付對付金丹中期及以下的修士,但這個幽影保守估計金丹大圓滿,超綱了。因此他只能在心底默默對男主道聲抱歉。

但事情似乎又不如他所想。

只見葉清險象環生,好幾次攻擊擦着要害過去,救兵卻影子都沒有,鶴雲栎不禁焦急起來,他只能暫且放棄計劃,把駱九衢叫來。

就在他剛拿出傳訊法器之時,那幽影追上并擊倒了葉清,眼前攻擊就要落到男主身上。避無可避,他咬牙,往前一邁,走了出去。

感應到陌生的氣息,幽影即刻停止攻擊,退到安全範圍,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将那姑且稱之為“頭”的東西調轉了一百八十度,來回旋轉尋覓:“誰!”

在它的視野裏,一個鬼魅般出現在小路盡頭的身影。

漆黑的雨夜,伸手不見五指的荒山密林。詭異的黑袍人舉着一把漆黑的傘飄然而來,兜帽下明明沒有戴面具,卻呈現一片虛無,什麽都看不到。

來的不像人,像彼岸的亡靈。

幽影警惕地握緊了武器。

這是它的獵場,早已布滿它的氣息,但對方卻毫無畏懼,徑直而來,要麽是挑釁,要麽是蔑視。

幽影的謹慎态度讓葉清意識到了來者的不簡單。

來的是敵是友?

他能活下去嗎?

鶴雲栎硬着頭皮,繼續保持不急不緩的步調朝前走。

想着能拖一時便是一時。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他飛速地書寫給駱九衢的傳訊。但幽影明顯不是有耐心的,沒有過多對峙,出手便向他襲來。

鶴雲栎一驚。

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他雖不會打架,但修為境界擺在那裏,幽影傷不了他。

但只要接手,對方定然會發現他是個“繡花枕頭”,屆時他有辦法抽身而退,但男主的小命卻危險了。

雖然內心焦急,但自年少就執掌一派練出來的定力讓他不動如山,繼續保持不變的步調向前走去。

黑影的掌風近了,近了……眼見就要碰到鶴雲栎,卻反聽它一聲慘叫,煙消雲散。

啊這。

看來沒必要給三師弟發消息了。

略一思忖,鶴雲栎想到了原因,大概是幽影觸發了他身上某件防禦法器的反擊法陣導致的。但具體是哪件他也說不上,因為太多了。

因為不懂任何攻擊法門,同門們非常擔心他這個掌門安危,有什麽防禦法器都拼命往鶴雲栎身上堆。什麽反回傷害的、封閉經絡的、攻擊攜帶者後會受到持續的五行傷害的……只他知道具體作用的林林總總都有上百,不知道作用的更是繁多。

也不用怕累贅,每一件都是特地打造的,能完美适配鶴雲栎平素的裝束。比如腰上的這三個玉墜,其中墜子是法器、繩子是法器,連下面垂着的珠子,每顆也都是一件地階法器。

而這樣的法器還有十來件,具體在哪就不介紹了。

打造這樣精巧的防禦法器需要的材料自然不便宜,而且還只有特級煉器師能鍛造。其間消耗的人情、材料與收益一對比,遠不如請高階修士當貼身護衛劃算,因此很多人,包括財大氣粗的上宗都不會這樣做。

但如果家裏有個特階煉丹師的師父,而你又是他唯一的弟子,賬就是另一種算法了。

畢竟特級鍛器師也是要磕丹藥的。

鶴雲栎明白個中原委便覺平平無奇。但在葉清眼中,便是黑袍人動也未動,身上只微光一閃,便将那恐怖的幽影打得煙消雲散。

強者!

絕對的強者!

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他不敢擅自動作,躺在水窪裏,仰望着黑袍人。

逃命的紅色警報已經消失,但他感受不到絲毫劫後餘生的慶幸,因為新來的這個存在,比幽影更為強大恐怖。

只見墨傘輕轉,黑袍人朝他行來。

葉清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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