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終于等到了天蒙蒙亮,城門開啓後,鶴雲栎迅速出城,趕在駱九衢起床前回到了風致山莊。

他推開房門,差點被坐在昏暗房間裏的人吓到,直到看清相貌才放松下來。

對方身着黑底銀鶴紋的窄袖長衫,頭發一絲不茍地束起,利落幹脆,是典型的劍修打扮。即使沒有點燈,俊美的面容依舊呈現冰雪般的通透。

無怪乎駱九衢一度為自己的相貌自卑,雲霄弟子性格先不論,但相貌都是個頂個的好看。主要是前掌門,也就是他們的大師伯陸長見是個顏控,不好看的根本不往宗門撿。

“大師兄,你怎麽來了?”

屋內的劍修正是第七代弟子首席,前任掌門唯一的親傳,他們的大師兄,孟滄淵。

身為第七代弟子中的老大,孟滄淵早已步入化神期,遠遠超過了出師要求。只是天機道掌門人曾預言,說他三百歲前不宜遠行。而大師伯也想把大師兄多留在身邊幾年,便沒有安排他出師。

如今孟滄淵在門派中主要負責教導弟子和協助鶴雲栎處理門派事務。

“三師弟。”

“戰約。”

孟滄淵丢出兩個詞便沒了後文,但鶴雲栎聽懂了他的意思。

想來駱九衢在完成護衛自己的任務後就要入世試煉,因此提前約定了對戰,但自己臨時決定在林家住一晚的行為,打亂了他的安排。為了能趕上戰約,他便傳信讓大師兄來接替護衛。

鶴雲栎短暫地回憶了他們這段時間緊促的行程,不由為駱九衢見縫插針的本事贊嘆。同時他也深感無奈:其實不用這麽麻煩把大師兄叫來,他又不是不能自己回宗門。

雖然這樣想,他也清楚師門衆人絕對不會同意。

只因他不懂任何戰鬥法門,同門便覺得只消片刻無人保護,他這個掌門就會死于各種意外。哪怕他身上的防禦法器已經多到站着不動也能把對手累死,同門依舊覺得不夠。每次出門都要确保有個元嬰及以上的“保镖”跟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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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這群多少都帶點“好鬥”的劍修看來,戰鬥能力就等于生存能力。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掌門,沒了我他可怎麽活?

“大師兄來了多久了?”

“剛來。”他說着,推給鶴雲栎一杯熱茶。

鶴雲栎松了一口氣。

若來得早了,他夜出不歸的事就被發現了,找不到他的大師兄,定會将此事回報大師伯,這樣一來,回去後還少不得找借口解釋。

孟滄淵用眼神示意他的打扮:“你。”

鶴雲栎這才發現身上的黑袍還沒脫,怎麽看怎麽像才做完壞事回來。他左顧右盼,飛速思考借口:“額……夜色不錯,我睡不着,便出去逛逛。”

孟滄淵看向窗外,大雨初歇,花枝零落。

鶴雲栎硬着頭皮贊嘆:“挺好,對吧。”

好在大師兄雖然有個腦子,但并不喜歡用來思考劍術之外的東西。在他懇切的注視下,孟

滄淵短暫遲疑後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只要鶴雲栎安全,其他沒必要在意。

鶴雲栎放下心來,解下黑袍,在對面坐下:“我走這段時間,山上還好吧。”

他這次離山有近兩個月,說實話,還真有些放心不下山上的師長和師兄弟們。

說起這個,孟滄淵飛快搖頭,報菜名似地報着同門名號,同時通過手勢給鶴雲栎描述事情經過:“二師叔。”

“小師弟。”

“小師叔。”

“三師叔。”

孟滄淵自小性子腼腆,又因口舌不伶俐,便不喜歡說話,能用手勢傳達的,絕不開尊口。目前全派上下,只有鶴雲栎能勉強和他無障礙交流,孟滄淵也在自家師尊外最喜歡這個二師弟。

他這次傳達的意思較為複雜,鶴雲栎只看得出五分——

二師伯好像出了什麽事,看不懂;至于小師弟似是又去找師父麻煩了。

“小師弟又去挑釁我師父了?”

孟滄淵側頭思量了片刻,雖有差別但至少大方向猜對了,于是點頭。

常規節目了。

鶴雲栎也不在意過程了,只關心結果:“出亂子沒?”

“沒。”

孟滄淵繼續用自己獨有的肢體語言補充過程。

“他想找我師父麻煩,但沒成功,反被三師伯拖回去教訓了一頓,現在吵鬧着要修無情道?”

孟滄淵對他比了一個大拇指,猜得八九不離十,不過有一點錯了:“魔道。”

哦,這次換花樣了,是魔道。

雲霄派有兩代混世魔王。

第一代毫無疑問是應歲與,第二代便是小師弟隽明袖了。

這孩子天賦、悟性都是幾位師兄弟中最好的,但沒定性,不愛沉下心練劍,經常生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其中最長久、最宏遠的一條便是“除掉應歲與”。

至于他為何如此敵視自己的小師叔,就孩子沒娘,說來話長了。

或許是“亂點鴛鴦譜”把他賣給張屠戶家做上門女婿的舊怨;也可能是從隽明袖三歲起就拿他試各種“成分不明”丹藥的積恨。

鶴雲栎懷疑小師弟現在這麽傻會不會是藥吃多了的緣故。

也不對,他吃得更多啊。

當然,也不排除應歲與十數次騙走他糖葫蘆的宿仇……

總之,“血海深仇”就這麽結下了。

而這段恩怨自隽明袖識字并迷上話本後更不斷增添“劇情”。

隽明袖開始堅信應歲與是禍害蒼生的大魔頭,暗中着師門上下,奴役壓榨同門。而他是代表正義的主角,當以“打敗魔頭,解放師門”為宏願。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計劃一場針對“大魔頭”的“讨伐”,并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小師弟還好吧。”

鶴雲栎并不擔心應歲與。

小師弟的道行還不足以拿師父怎麽樣,該擔心的是師父會不會狠狠收拾小師弟。

孟滄淵點頭:人鼻青臉腫,但還活着。就是還不肯消停,在計劃下次行動,說待魔功大成,就去燒了那“魔頭”的藥田,破壞魔頭以丹藥控制門派的陰謀。

藥田?

鶴雲栎心裏一個咯噔。

如果小師弟真敢弄壞師父的東西,那就麻煩了。

師父用什麽啊?

他長嘆了一口氣,正好男主的事也處理完了,便道:“我們明天一早就回去吧。”

孟滄淵點頭,他就是來接鶴雲栎的,能趕緊完成任務自然好。

……

第二天,與駱九衢告別後,兩人登上了回山的車駕。

除了門內的最新情況,孟滄淵還應執事弟子的委托捎來了這些日子積壓的公務。途中無事,鶴雲栎便翻看起來。

文書裏主要都是這兩個月的賬單,需要他過目批示後,鬥金閣才能下賬。

做着事,時間便過得飛快,轉眼半日過去,他們抵達了雲霄地界。

見雲海之上,斷崖千丈,峭壁懸絕,從其上望去蒼山如綿,長河如絲。而在這一重接一重的險峻狹窄的山嶺上,便矗立着雲霄派的山門。

此地位于連雲山脈北向第三條靈脈上,雖是條上等靈脈,但對大宗門來說太小,對小宗門來說太險,因此千餘年來除了雲霄派未有第二個門派在此建立山門。

雲霄落了個清淨的同時,也加劇了“查無此派”的修界地位。

車駕剛挺穩,鶴雲栎才鑽出車,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俊俏少年便沖上來,拉住他的手哭訴:“鶴師兄,你回來了。我真以為我要見不到你了。”

這就是小師弟隽明袖,實際年紀不小,只是因為某些原因看起來才是十三四歲。

先對來接他們的大師伯陸長見行了禮後,鶴雲栎才轉向他,仔細打量起隽明袖。

同樣因為顏控大師伯的緣故,隽明袖也是好看的,眉眼雖未長開但依舊能看出昳麗之色,額間一枚朱紅紋印忖得玉越玉,朱——

不是朱的了。

本該豔紅的朱印被用墨描成了純黑。

不用問,肯定是隽明袖自己幹的。

這紋印也有來歷。

小師弟幼時,曾有一雲游方士給他算了一卦,說他“孤煞之命,有緣無果,一生孤苦,難得善終”。

三師伯很生氣,差點打了那方士一頓,不過方士跑得快,溜了。

回來後三師伯一直惦記着這段谶言,雖然嘴上不承認,但心裏總覺得不安,便托大師伯的關系,讓“天機道”的掌門人再給小師弟算了一卦。

結果相去不遠。

三師伯依舊不太信,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讓天機道以秘法封了隽明袖的情竅。以保他能長存赤子之心,潛心仙道,不入迷障。這紋印便是封印的具象化。

隽明袖長得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但結果似乎跑偏了。

隽明袖确實留存了一顆“至純至堅”的赤子之心,但沒有用在求仙問道上,而是投在了“反應(歲與)複隽(明袖)”的大業上。給三師伯枯燥的“老年”增添了許多色彩,屬實是“孝順”徒弟了。

回到現在。

隽明袖昳麗的眼角有一大塊難以忽視的淤青,看來吃了不小的虧。

鶴雲栎關心:“你還好吧?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傷着?”

聽他這麽一問,隽明袖立刻眼露悲戚:“是我無用,終究抗衡不了那魔頭,徒惹師兄擔心。咳咳……師兄等着,總有一天,我會打敗那個魔頭。将師兄,還有同門,拯救出來的!”

還能給自己加這麽多戲,那證明确實沒問題。

鶴雲栎又問:“你怎麽把印紋塗成這樣了?”

隽明袖擡袖一遮:“魔紋醜陋,莫髒了師兄的眼。”

大師伯陸長見本在與大師兄說話,聽到他們的對話,扭過頭解釋:“他用上次你師父送給你三師伯的墨畫的。”

鶴雲栎記得這個,上次有人來求丹,給師父帶了一方珍稀的煙霞墨,但師父在文房用具上沒什麽偏好,便轉送給了在練書畫的三師伯。三師伯極為喜歡,珍藏着一直舍不得用。

事情不太妙。

“還是趕緊擦了罷,仔細三師伯打你屁股。”鶴雲栎擡手,想幫隽明袖“抹除罪證”。

三師伯的暴脾氣可不好惹,隽明袖挨了那麽多打還不長記性,也不知該說心性堅毅,還是皮厚耐造。

隽明袖捂着墨印躲開:“師兄莫碰,小心反噬。”

“我知道師兄擔心我,但我也不怕那老頭子。他食古不化,甘心受魔頭壓迫,為其驅使,三番兩次阻我大計。我與他已沒什麽情分好說的了。”

“你和誰沒情分好說了?”一聲幽冷的質問打背後響起。

隽明袖毫不猶豫回道:“還能是誰?當然是那所謂的‘羅剎客’顧決雲了!什麽羅剎?我看他叫‘綿羊客’還差不多。”

鶴雲栎拼命使眼色,當事人卻沒有接收到。他無奈作揖:“見過三師伯!”

一旁的孟滄淵也一起行禮。

“大師兄。”

這是顧決雲在對陸長見見禮。

陸長見點頭:“嗯,三師弟。”

顧決雲直起身,冷冷的眼神落到隽明袖。他生得清朗挺拔,文雅的眉眼間透着些許銳利,因冷厲顏色顯出幾分可怖。

“師……師父。”隽明袖已面如紙色。

顧決雲冷哼:“什麽師父?是食古不化的老頭子。”

不料隽明袖也硬氣起來:“你知道就好,但在人前我還是要敬你一分的。”

鶴雲栎扶額,陸長見溫朗的臉上也閃過一絲不忍,默默轉身面向浩瀚雲海,熟練地給自己貼上了隔音符。

雲霄派前“老父親”對這種情況已經束手無策了。

——治不好了,能喘口氣就行了。

他碰了碰鶴雲栎的胳膊,遞出一張隔音符。鶴雲栎擺手拒絕:他倒也沒有大師伯那麽心軟。看着小師弟從小(挨打)到大,有些場面早就習慣了。

很快,殺豬般的慘叫響起。

顧決雲揪住隽明袖的衣領,竹條啪啪落下:“劍不練!心法不背!天天在宗門禍禍!一萬靈石一兩的煙霞墨你給我全磨了,拿來亂塗亂畫!爺爺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羅剎’!”

雖然很不是時候,鶴雲栎還是在心頭默默提醒:三師伯,你錯輩兒了。

隽明袖一邊亂跳着躲竹條,一邊死鴨子嘴硬:“我已入魔道,自有機緣,何須背你那勞什子心法!”

鶴雲栎十分懷疑這才是小師弟一切荒唐作為的終極目的——

不做功課。

眼見要被拖回去,隽明袖伸出手,對鶴雲栎大喊:“鶴師兄!若能活着渡過此劫,我再來找你。我對你的心日月可鑒,縱山崩海移,絕不悔改!”

“你還絕不悔改!”

顧決雲更加來火了,又抽了他幾下。

“絕不悔改!”

鶴雲栎嘆氣。

等小師弟挨完打,給他送兩瓶上好的傷藥過去吧。

“改不改?”

“不改,打死也不改!”

鶴雲栎改了主意:送一打吧,外敷內服都要。

孟滄淵眼睛不眨地看着顧決雲離去的方向,滿臉欽佩,甚至情不自禁豎地鼓起掌:三師叔的劍式愈發精進了,一息之內竟能連續打出七十“劍”。厲害!

渡頭清淨下來,陸長見摘下隔音符走到鶴雲栎身邊,囑咐:“先去上香吧。”

折轉來到正清殿,大殿正中擺放的是雲霄信奉的上清祖師像。歷代祖師們的排位擺放在右側,左側是一面巨大石壁,上面刻着門派訓誡。

負責值守大殿的記名弟子遞上點好的香。鶴雲栎接過,插在祭壇的香爐中,又掀起衣擺跪在軟墊上,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見過祖師,完成了歸山的禮數才能去做其他事。

雲霄雖是小門小戶,但在有些規矩上很是嚴格,這麽多年下來弟子們也都習慣了,并無怨言。

出了大殿,陸長見沒再拉着鶴雲栎說話:“舟車勞頓,師伯就不留你了,早些回去瞧瞧你師父。他有些時日沒出來了。”

還沒到時鶴雲栎就在想這件事了,聽到大師伯這麽一說更是歸心似箭:“那弟子告辭。”

望着師侄遠去的背影,陸長見這才對弟子說出憋了半晌的私房話:“滄淵啊。你有沒有想過,為師雖是讓你去接你二師弟,但你可以在山下玩上兩天,認識兩個朋友再回來的?”

結果頭天下午去,第二天早上就回來。

咋?

少吃一頓家裏的飯是要餓死?

孟滄淵不解:師父有這個意思嗎?那離開的時候為什麽不直說?

他雙手比劃,試圖解釋。

陸長見瞧了半天也沒懂:“徒兒,你能說話嗎?”

孟滄淵點頭:“能。”

一字落下便沒了後文。師徒倆大眼瞪小眼。

陸長見心塞:是讓你說話,不是問你有沒有講話的能力啊!

看弟子這樣,他只覺自己的心梗更嚴重了:“算了,你一路也累了。晚上有沒有想吃的?”

“甜湯!”

陸長見神情複雜地瞧了他一眼:看起來冷若冰霜的大帥哥,怎麽好這口呢?

“知道了。”

說罷扭頭就走。

孟滄淵跟上:“冰糖雪梨。”

太難了,不會做啊。

陸長見正想拒絕,對上弟子期待的眼神,嘆氣:“這樣!待會兒為師去你三師伯那坐坐,看能不能把他勸進廚房。如果不行,你就乖乖吃冰糖和雪梨。”

“成交!”

“什麽成交?要說謝謝師父。”

“謝謝師父。”

……

離了大殿,鶴雲栎朝東山走去,越靠近他和師父居住的“倚松庭”便越發安靜。

雲霄派常住的只有二十三人,其中十五人是接近“雇工”的記名弟子。

他們都是從附近城鎮雇來的家世清白的子弟,主要負責打理日常雜務,而雲霄派在發放月俸之外,還會向他們傳授一些基礎法門。

至于正式弟子只有八人。

分別是大師伯兼前任掌門陸長見(煉虛前期)、二師伯牧夜聲(合體初期)、三師伯顧決雲(煉虛中期),和鶴雲栎的師父應歲與(煉虛中期/自稱)。

以及他們各自的親傳弟子,按年齡排序分別是孟滄淵(化神初期)、鶴雲栎(元嬰中期)、駱九衢(元嬰中期)、隽明袖(金丹初期)。

門內人本就不多,又因為某些原因,弟子們輕易不會往倚松庭走,因此鶴雲栎一路過來幾乎沒有見到人影。

沿着曲折的石階向上,轉過山壁,倚松庭出現在眼前。錯落樓閣與嶙峋怪石交錯,似從其中長出來的一般。清風穿庭,鶴唳松林,一處清幽的隐居之所。

東面的書齋是應歲與最喜歡呆的地方。

學醫、看書、研究雜學,抑或是什麽都不做只喝茶吹風,都是他喜歡的消遣方式。

果然,剛到門口,便看到藥瓶、書籍,以及其他各色雜物堆了一地。果然呆過。

鶴雲栎一邊小心往裏面走一邊将易碎的東西撿起來放好。

因為屋主這随手亂扔東西的習慣,倚松庭室內大部分地方都未設桌椅,而是在地板上鋪了三重筵,置案幾與軟席,方便主人坐卧。

過程中鶴雲栎還發現了被觸發過的小型法陣和陷阱。聯系小師弟臉上的傷,他對前因後果有了猜想。

從書齋到藥房、丹室,再回到書齋,始終沒見到人影,喚也無人應。

鶴雲栎嘆了口氣,轉身欲去別處尋,可他未注意到腳下一個未被觸發的陣法陷阱,待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失衡往後跌去。

此般境地,若是其他師兄弟來定能輕巧化解。但鶴雲栎只是個腰纏萬貫但四肢不調的丹修。

眼見就要臉接地板,突然,一股氣勁在他腰上一托,助他穩住了身形。

“仔細些,你忍心讓為師年紀輕輕就親欲養而子不待嗎?”懶散的腔調,不着邊的言辭,除了應歲與又能是何人?

驚魂初定的鶴雲栎長嘆一口氣,無奈喚了聲: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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