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另一頭, 鶴雲栎和孟滄淵從後山的方向歸來。

兩人一邊走一邊商量着事。

鶴雲栎:“我看不錯,就這麽辦吧。青葉這段時間進步很快,我想最多再等半月大師兄的安排就能派上用場了。”

談話間, 送湯的記名弟子轉來。見到他, 鶴雲栎将人叫來詢問:“湯送過去了?”

“送過去了。”

“小師妹怎麽說?

“她說好喝, 還說謝謝掌門師兄和應師叔。”記名弟子很是得意,掌門師兄的吩咐他可是一點不漏地完成了。

鶴雲栎滿意點頭。

看來葉清已經收到師父的心意了。

按照攻略, 接下來便該是他心境的轉變。話本中是這樣描述的——

【那人言行待他冷淡至極, 生活卻又事事周全。截然相反的态度教**(男主)時而如墜冰窟,又時而如升雲端,酸與甜交錯, 日夜浸染他的內心。他還不解其中含義, 但全副心緒已被那人占據。】

描寫很膩乎, 但不難看出感情在逐步加深。

比照這本話本的進度, 想來不出一個月葉清和師父就能破冰,邁出成為相親相愛的師叔侄的一大步了。

鶴雲栎很滿意, 覺得未來光明燦爛, 大團圓結局指日可待。

“對了, 他抱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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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名弟子疑惑:“沒有啊。”小師姐為什麽要抱他?

鶴雲栎若有所思地點頭:“我知道了。”

看來這個擁抱只針對做飯的人觸發啊,還好他沒去。

待記名弟子離去, 孟滄淵才出聲詢問:“湯?”

什麽湯?

為什麽他沒有?

師弟現在一、二、三……四碗水都端不平了嗎?

“是補腦的。”

鶴雲栎不想直說自己覺得青葉腦子不太夠用,這麽說大師兄應該能明白其中意思。

“哦。”孟滄淵不再有意見, 但一雙眼依舊緊緊盯着鶴雲栎, 也不說話。俊臉上的“扇狀圖”又出現了:四分故作鎮定, 三分佯裝無意, 兩分暗藏期待,一分望眼欲穿。

頂着這樣的目光鶴雲栎也做不到無視:“我下次再給大師兄做吧。”

孟滄淵矜持回道:“不必麻煩。”

但話音剛落便聽他叮囑——

“甜口的。”

“加桂圓。”

“蓮子。”

“多冰糖。”

“還有蜂蜜。”

鶴雲栎勉強應下:“好……好的。”

自己的廚藝應該, 沒問題吧。

孟滄淵很是期待,對于質量他倒沒有擔心許多。他的口味又不像小師叔那麽刁鑽,何況什麽小天才能把甜湯做得難以下咽呢?

……

傍晚,鶴雲栎坐在書閣的桌案前,研究改進給葉清調理根骨的湯藥。

他看得認真,沒留意旁邊的動靜,直到一道陰影從頭頂投下來,擡起頭,師父站在他身後,正俯身瞧他手裏的東西。

看出是藥方,應歲與什麽也沒說,擡腳繞過去,在另一頭落座。

“師父!您看看這方子有沒有問題。”

“不看。”應歲與一口回絕。

反正也吃不死。

被拒絕的鶴雲栎沒有氣餒,将紙筆收起,開始分享葉清近況:“青葉小師妹進步很快,已經進入練氣期了,我和大師兄準備給她安排一場比試。”

“哦。”

一聲落下再沒後文,鶴雲栎不得不進一步明示:“師父就沒有表示?”

晚輩有大進步,做長輩的怎麽說都該以“資”鼓勵,大師伯和三師伯都給了。

“才入門多久,就幫他忙着向為師讨賞?”

“這和入門長短有關系嗎?”

應歲與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鶴雲栎聽話坐了過去。

随後他變戲法似的端出一盤面果:“嘗嘗。”

鶴雲栎驚喜:“哪來的?”

“可能是某棵樹上長的吧。”

鶴雲栎記得自己只和三師伯提過面果的事。

——三師伯連這種事也跟師父說?

作為一個成年掌門,還讓師父專門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下廚,不禁羞赧。

但吃還是要吃的。

“師父先嘗!”

明明是自己做的,他卻又反手獻給自己。

這倒讓應歲與想起了弟子小時候。彼時鶴雲栎不管得了什麽東西,都會第一時間獻寶似的拿到他面前,“師父看看|試試|嘗嘗”。

但轉眼就這麽大了,出落得俊雅挺拔,溫潤端方。

應歲與象征性地拿了一個,吃完後開始說事。

“你大師伯給你相中了幾個姑娘。”

該來的總要來,早有心理準備的鶴雲栎毫不猶豫地回絕:“弟子沒有這個的心思。”

意料之中的回答。

應歲與若有所指地反問:“對姑娘沒有心思,那男人呢?”

鶴雲栎震驚,一口面果卡在喉嚨處,然後在應歲與意味深長的注視下,扯了一個嗝。

正尴尬,第二個嗝接踵而至。

“嗝——”

應歲與忍俊不禁,他側過頭試圖掩飾,給弟子留三分薄面,但顫抖的肩膀使得一切成了無用功。

鶴雲栎捂着嘴低下頭,耳朵現在燙得像是裏面有岩漿,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

一只手落在他背上,不急不緩地替他順氣。

好不容易,鶴雲栎緩了過來,抱怨:“師父怎麽,嗝,突然問那種話?嗝。”

要不是被吓到,他也不會打嗝。

應歲與倒了一杯茶給弟子:“你身邊也不是沒有交好的女孩子,但一個都沒見你和為師提過。所以為師在想,你會不會喜歡男子?”

鶴雲栎接過茶,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應歲與挑眉:“‘哦’是什麽意思?”

“師父決定的意思。”

話裏的情緒不可謂不重。

應歲與:“為師聽不懂。”

鶴雲栎怨念回道:“師父有自己的邏輯與想法,那就按師父的來好了。姑娘也好,男子也罷,安排了我就去,你們要覺得可以,直接指定也沒關系。”

反正他說什麽也不重要。大師伯本是操心的性子也就算了,但師父也這樣……

應歲與:“你在生為師的氣。”

“弟子不敢。”

不敢?

明明已經在生了。

不過這态度倒也證明了弟子确實沒有情愛方面的心思。

果然,還是年紀太小了嗎?

顧決雲的話提醒了應歲與,讓他想到試探試探弟子的感情狀态,但似乎做過了。

他改口:“好吧,不想去就不去,師父幫你回了就是。不也是怕你有心但臉薄不好說,誤了年紀嗎?”

鶴雲栎很不喜歡他後半句話:“就非得挑個人喜歡嗎?不能讓弟子一輩子陪着師父——”他看了一眼應歲與,補充,“還有師伯們嗎?”

這話落在年長者耳中盡是孩子氣。

“一輩子很長。現在把話說得太絕對,你以後會後悔的。”

人年輕時總是難以看清自己想要什麽,但等想明白了再回頭卻往往已經遲了。

長者得到過的教訓,總是不想晚輩再經歷。

鶴雲栎不認同,應歲與也有過他這樣的年紀。

那時說的話,他現在全都後悔了嗎?

這句話鶴雲栎終究沒有問出來,變成了悶聲的抱怨:“說的像師父沒有我這麽大的時候一樣。”石頭裏蹦出來的嗎?

應歲與笑了:“當然有,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做的傻事,比你還多。”

自己什麽時候做過傻事?

但比起反駁,鶴雲栎更好奇應歲與的過去:“您又做過什麽傻事?”

“嗯……”應歲與做出回憶的模樣,“那時為師比你還小,和你三師弟差不多大。有一天——”

他眼一撇,瞧見弟子正全神貫注等待後文,于是壞心眼地彎起眼,調侃:“原來徒兒真的以為,為師會告訴你啊。”

好脾氣如鶴雲栎也有些惱火了:“您一開始就不打算說,卻還挑起話頭來逗我。”

“沒有‘一開始’,是臨時改了主意,下次指不定就說了呢?”

就是說下次還想逗他了?

誰會這麽傻,一次又一次踩坑啊?

“您才不會說。”

他都不知道被這招逗多少次了。

應歲與從不與他提過去。

無論是年少艱苦的學藝歲月、還是後來長達十數年的歷練漂泊都只停留在師伯們在日常閑聊中無心帶過的只言片語裏。

每每鶴雲栎追問,他們就讓他自己問師父。

可師父不會說。

應歲與總是将真實想法深深藏起,給人看輕忽簡慢的表面。

那個偏激熱烈的少年人仿佛是活在故事裏的另一個人。

他到來的太遲,師父已經成了師父,所有的年少熱血都已溫涼,只剩下難以複燃的灰燼。

弟子的低落全數被應歲與看進眼裏,他無奈道:“就這麽想知道為師的糗事?”

“也不是非要糗事,只要和師父有關……”

他都想知道。

應歲與嘆了一口氣,似是妥協:

“記得那年為師才入金丹不久,下山歷練,剛到第一個城池就見一個姑娘被幾個修士圍攻。為師路見不平,出手相救。脫險後那姑娘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原來她是俠士之後,受賊人迫害,家破人亡,如今無依無靠,危在旦夕。為師聽了義憤填膺,決定護她去尋找親友……”

鶴雲栎越聽越耳熟,接過話:“後面是不是那個親友也遭遇不測,于是師父只能繼續保護那個走投無路的姑娘,一邊躲避仇家追殺,一邊尋找真相,最終幫助姑娘沉冤昭雪,報仇雪恨?”

應歲與詫異:“徒兒怎麽知道?”

“這是《狂刀客傳奇》的內容。”

“原來你看過呀!為師還以為你不喜歡看這些話本呢。”

他确實不怎麽看話本,但耐不住小師弟強行分享。隽明袖極喜歡這個故事,有段時間天天講,不想知道都不行。

鶴雲栎讨了沒趣:“我不問了。您以後不想說就說不想說,也別想這種話哄我了。”

他也不是非要讓師父扒開過去種種,他只是……想認識過去的師父,想填不上被他錯過的年歲。

“為師不是擔心你生氣嗎?”

又倒打一耙。

“弟子哪有那麽小氣?”

應歲與彎眼,感嘆:“可為師的擔心和你的肚量也沒有多大關系。”

鶴雲栎眨眼。

這是在說,他在意自己,所以會為自己反應提心吊膽?

慣會說好聽話!

逗自己玩的時候也沒見手下留情。

他收起沒吃完的面果:“弟子配藥去了。”

“那套赤霞絲的法衣怎麽樣?”應歲與叫住他。

“什麽?”

“給你的小師妹。”

雖不知師父為何突然改了主意,但他願意對葉清好總是好事。

鶴雲栎由惱轉喜:“弟子代小師妹謝謝師父!”

聽着從隔壁傳來小曲聲,應歲與确認弟子已經徹底忘了之前關于“親事”的不愉快的話題,也得以放下心來——

傻徒弟,不想被欺負,就別這麽好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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