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污點:有的人,不能留
第8章 污點:有的人,不能留
學校距離齊筝她們租住的小區大概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幾乎相當于跨市。齊筝沒辦法天天回家,但齊頌一個人待在家中她其實并不太放心,所以跟齊頌約定好,每天放學回家要用手機給她發消息。
齊頌不是個非常聽話的小孩,雖然大多數時候和齊筝有商有量的,但也有不少叛逆的時候,所以在堅持了幾天主動發消息後,她就突然開始擺爛了。
齊筝在面對齊頌的事的時候總是會有些杞人憂天,她發消息問,見沒回答就立馬打了電話回去。
齊頌接了電話,說自己剛才在廚房洗水果,齊筝這才放下心來。
兩姐妹都犟得很,齊頌說自己不想總發消息,會照顧好自己的,齊筝和她争論了很久,最終以齊頌根本不聽話為結尾。
當面聊完之後,齊筝最終還是答應了讓齊頌不用每天保平安。
可是……可是現在……
齊頌在回家的路上不停打電話,可是始終沒有接通。
她懸着一顆心不敢放下,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誡自己不要總胡思亂想。
小區在高檔小區附近,也有自己的安保,小區裏的住客也多是本地人,有些和善的鄰居還會和她們主動打招呼。
雖然齊筝為了保險仍然選擇了先保持距離,沒有過多親近鄰居,但她心底裏其實相對來說還是挺放心的。
而齊頌的學校離家裏也并不遠,全都是亮堂堂的大路,不可能出事的。
不可能出事的。
到家的時候天色早已暗下,飛奔着穿梭小區的路燈燈光,齊筝終于沖到了家門口。
她控制不住手的輕顫,拉開門後見着空無一人的暗室,她摸開了頂燈,又沖進了齊頌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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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
還是沒人。
最後齊筝在客廳的電視櫃上發現了齊頌的手機,上面顯示着來自于她的無數個消息和電話。
齊筝的腦子瞬間空白,她好像失去了對四肢的控制能力,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跌坐在地。
***
小區的門口,齊頌從男人手裏扯過書包,也沒忘了順帶把熱騰騰的漢堡和冰涼的可樂不動聲色地奪過來。
“小頌,爸爸送你上樓吧?你媽媽和姐姐都在外地,你一個人在家也害怕,爸爸可以陪陪你。”
齊承坤這幾天來不知道第幾次提起,但齊頌就裝作沒聽到,低着頭看着地。
最後齊承坤低低嘆口氣:“行,那你上樓。明天周五,下午放學早,我來接你去逛逛街。”
“不行,”齊頌立馬給否了,随便編了個理由,“我明天和同學約好了放學去她家一起寫作業。”
齊承坤其實想再多說幾句,但齊頌無意間擡頭,突然愣了一下,然後火急火燎地說道:“我先上去了!”
見她轉頭就跑,齊承坤的神色冷了幾分。
他出獄其實已經快三個月了,剛出獄就回了躺老家,在自家大哥的幫忙下漸漸開始熟悉獄外的生活。
他被判刑五年,但因為表現良好,如今四年多就被放了出來。
齊承坤是個很要面子的人。他從小腦子聰明,是村中出來的第一個大學生,當年他離村念書,幾乎是全村相送,在村民的嘴裏,他是毫無疑問的別人家的孩子。
但世事無常,落到如今的地步。
他認為自己實在時運不濟。
出獄的齊承坤在老家躺了一個月,幾乎不出門見人,但看着家中大哥大嫂一家時常和樂融融,他也覺得自己融不進去。可手頭沒錢,他也只能繼續待着。
最後是大嫂開始暗示,他就明白了,這一切也是大哥的意思。
他心氣兒高,收拾了行囊準備離開。但離開之前,他和大哥聊了徹夜,第二天走的時候,就帶走了大哥的身份證和一部分積蓄。
齊承坤心中門兒清,像他這種留了案底的人,如果用自己真實的身份,再要在社會上混,只能是舉步維艱。
他又重新回到了千湖市市區,而他首要目的也十分明确,直接去了從前孫薇帶着兩個女兒租住的房子找人。
可惜,早已人去樓空。
孫薇的號碼也已成了空號,他找不到人卻也沒放棄。按照從前的記憶,齊承坤去了附近的小學打聽齊頌的消息。
至于為什麽沒想着去找齊筝,自然是因為當初他還沒入獄時,齊筝對他的态度就已經非常差了,甚至連“爸爸”都不叫了。
齊筝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是個很難搞的人,齊承坤比許多人都要清楚。
而當初戰略性離婚,協議中齊頌的撫養權是歸他的,他心中覺得和齊頌更親一些。
找到齊頌沒花太久。因為齊承坤知道,她們交不起借讀費,只能按照戶口本上劃歸的區域升學。
于是那一天,齊承坤趁着門衛沒注意,一路打聽到了齊頌班主任的辦公室。
***
齊頌在樓下看到家裏開着燈,揣着一顆僥幸的心将鑰匙插進鎖孔裏。
還沒等轉動,門就突然從裏打開了,滿臉淚痕的齊筝怔愣地看着她。
她想要開口叫一下齊筝的名字,“齊”字還沒發音完,齊筝就突然崩潰地哭了出來。
齊頌被吓了一跳,立馬進門,将大門關緊。
齊筝的後怕此刻劇烈爆發,她剛從卧室的地上爬起,現在又跌坐在了門口,全然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
齊頌無措地蹲下來看着齊筝,然後發現齊筝哭得如入無人之境,又跑去拿了包紙,坐在了她旁邊。
大概五分鐘後,齊筝終于漸漸冷靜下來,眼眶紅得吓人,開口便是兇厲的指責:“你跑哪去了?是不是這幾天都沒有按時回家?”
齊頌震驚了:“你怎麽知道?”
她剛才還想着要怎麽說謊騙騙齊筝,自己今天只是貪玩不小心回來晚了。結果齊筝居然連她這幾天都沒按時回家的事都知道了。
眼見齊筝真的要發火,齊頌立馬轉變了策略,開始組織語言。就齊筝那個狗脾氣,如果知道齊承坤出現了,一定比現在還生氣。
在她沉默的空蕩,齊筝突然發現了茶幾上的漢堡和可樂。她死死地盯着,腦中的潛意識閃過一些畫面。
齊承坤入獄前若是從外地回來,會偶爾帶她們出去吃飯,孫薇說不太健康,但年幼的齊筝和齊頌還是向往。
齊承坤為了扮演一個好爸爸的角色,會故意和孫薇唱反調,順着兩個女兒。
所以她們總能在齊承坤在時,吃到那時候還算奢侈的漢堡薯條。
齊筝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想到這個,只是在再次和齊頌對視時,仿佛有心電感應般,齊筝看出了齊頌沒有說出的話。
“齊承坤出來了?”
很篤定的語氣,沒帶多少等待解答的疑問。
齊頌又驚了。
她知道齊筝聰明,而且經常體現在一些出其不意的事情上,可她想不明白齊筝是怎麽猜出跟齊承坤有關的。
齊頌的表情扭曲了起來,好像是陷入了世界觀的崩塌之中。
齊筝現在已經徹底平靜,深呼吸幾次後站起身。
“吃晚飯了嗎?”
齊筝仰頭看齊筝,然後又瞟了眼茶幾上的漢堡。
最後便是齊頌坐在桌邊吃漢堡,齊筝吃着自己下好的面。
“所以齊承坤周一去了你學校找你,甚至是先去找了你們班主任?”
齊筝的語氣十分平靜,但說話時很認真地看着齊頌,所以齊頌還是有點緊張的。
“嗯,班主任就叫我去了她辦公室。”
“然後呢?”
“然後我就看到齊承坤坐在辦公室,班主任把我推進去,她自己走了。”
齊筝捏筷子的手越來越緊:“班主任有沒有說什麽?”
齊頌點點頭:“她說你爸爸也不容易,聊下來覺得他是一個挺負責的人,父女好好談談心,修補一下關系,別被媽媽挑撥離間了。而且班主任好像不知道齊承坤坐牢的事。”
齊筝被氣笑了:“在背地裏胡說八道地犯賤。你們班主任也是個聽風就是雨的蠢貨。”
齊頌表示不能再贊同,然後她有點心虛地說:“我也不知道跟他聊什麽,就聽他在那裏對媽媽陰陽怪氣。我本來不想理他的,但是他給了我五百塊,說是我們的生活費。”
說完齊筝去客廳翻了翻書包,從最裏層拿出疊好的五百塊紙幣,遞給齊筝。
齊筝接過看了看,嘴角的弧度是譏嘲:“真有意思。這麽多年,每個月的撫養費幾乎從沒給過,現在幾百塊就想打動你。”
他怎麽沒死在牢裏。
齊筝将錢重新塞給齊頌:“給你你就收着,明天去銀行存起來。”
齊頌又說道:“因為拿了他的錢,所以他說放學帶我出去吃飯我就答應了。這幾天都是這樣。”
齊筝又看了看桌上還剩一半的漢堡:“那今天沒吃晚飯怎麽還回這麽晚?”
齊頌就撓了撓頭:“其實我吃過了,但我怕你餓想和你一起吃漢堡包,但你又不肯吃他的東西。不對,其實是我的東西……”
齊筝聞言,無奈地塌下肩膀。
牆上的鐘指向了九點半,齊筝收拾好碗筷,出來的時候見齊頌又拿上了落在家裏的手機,趴在沙發上看小說。
“別玩太久,明天還得上學。”
齊頌看着手機突然想起件事,随口說:“齊承坤還加了我微信,想方設法打聽媽媽還有你。”
齊筝眉頭一皺,齊頌就知道此時的齊筝可能都快要嘔出來了,于是趕緊說道:“我說媽媽不知道去哪了,然後騙他你在外地讀大學,但學校名字我不知道。而且我還說你高考沒發揮好,聽說學校不是很滿意。”
齊頌人小鬼大,知道這麽說齊承坤就不會那麽熱衷于繼續詢問了。畢竟他現在來找她們,一是摸準了孫薇不在,二是看看兩個女兒是否成長得足夠優秀,看情況修複關系。
再更深次的動機其實齊頌不懂,但她知道不能告訴齊承坤實情,而且最好朝完全相反的方向編。
齊筝表示知道了,拎着齊頌的後領丢進了浴室。
漸入深夜,躺了快一個小時的齊筝睜開眼睛。腦子裏始終混亂地運轉着,她睡不着。
撐起身靠坐在床頭,齊筝冷眼看着窗簾縫隙間透進的微光。她的手指有節奏地點着床單,心中一個念頭越發清晰強烈。
齊承坤這個人,絕對不能留。